回家的路上一直很安静,韩守中看着沉默的雒雪,以为雒雪因为身契的事不高兴,可是自己就不想给她,就怕连那一点制约也没有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惶恐不安,心里一直撕扯着痛,不知道说什么好。暗暗琢磨,是不是要想个法子,谋划一下小丫头的出身,能名正言顺的娶了才好,只是,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幸好小丫头还不大,等这次忙完骆越的事,才好向皇上给小丫头求个恩典,或者直接请旨赐婚。嗯,这个好,免得走弯路。想到这儿,才觉得心没那么痛了,再看雒雪,还是心不在焉的沉默着,又有点愧疚,也不好开口。其实,雒雪是因为庄大小姐让她帮着选送给世子爷的生辰礼物才知道,原来二月二是世子爷的生辰,自己要准备点什么呢?还剩几天,也来不及做什么大件了,倒是六皇子邀了一般朋友准备给世子爷好好庆祝一番,包了京城中最有名的清风阁,庄四少爷还向庄大小姐要了一幅字,准备作为贺礼。自己是不能写字了。到了家,雒雪还在冥思苦想,连世子爷的情绪也没注意到,心不在焉的伺候之后就回房了。
一直到了二月二,世子爷情绪已经到落了最低点,因为雒雪什么表示也没有,其他的丫鬟,姨娘都送了礼物,雒雪只是抱歉一笑:“世子爷,我不知道,明年给您补上吧,今天要去庄大小姐那里,早就说好了,世子爷今天怎么安排的呀,不会一个人在家吧。”韩守中郁闷到极点,可也无法,谁让自己也从没说过,可这个丫头是傻的吗,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看出来吗,自己主子的事一点都不打听一下,算了,自己从来也没有在小丫头的心上。韩守中心底失望,免不了带了情绪,闷闷的说,“上午要去宫里,下午还有点事,六皇子约了一帮朋友在清风阁开宴,回来可能会回来晚一些。”
“清风阁,听说清风阁有一位牡丹姑娘色艺双绝,不知世子爷今晚能不能一睹芳容。”雒雪暗笑,怎么会像个吃不到糖的小男孩呢,世子爷还有这一面呢。故意轻快的说笑着。
“你一天到晚从哪听说这些消息的,早些回来,我也想办法早些回来。”雒雪吐了吐舌头,赶紧送黑着脸的世子爷出门。
韩世子今天一直别别扭扭,黑着脸,反正他一直这样,朋友们也见怪不怪,直到了清风阁,酒过三巡,气氛才算慢慢热闹起来,各位公子身边的姑娘劝酒的劝酒,献艺的献艺,各位公子也有凑趣,吹拉弹唱献艺的,气氛热烈,韩守中暗自琢磨,这会儿告辞,也算的是宾主尽欢,小丫头是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今天的点心不错,一会给她带一份,还是先去文静那里接她吧,想着,世子爷的脸终于见了笑影,他身边倒酒的姑娘离得远远地,终于放下一颗心。
这时,林弈持突然询问:“请问世子爷,您身边那位雒雪姑娘弹唱俱佳,怎么不带来表演一番,也让大家见识一番什么是余音绕梁,出水芙蓉。”祺瑞赶忙给这个棋疯子使眼色,世子爷逐渐收了笑意:“一个小丫鬟怎么能上得了台面,更谈不上林公子所说的出水芙蓉。”
“世子爷,我们都听说了你身边的丫头才貌冠绝京华,还想今日能得一见,不想世子爷却舍不得让大家见一见。”
“周公子,听说尊夫人也是京城四美之一,我们也都无缘得见,是不是也可以请周公子带出来让大家一见呢。”
“荒唐。”周公子气的满脸通红,但看见世子爷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自己,浑身布满寒意,也不敢再说什么。
祺瑞忙打哈哈,“今晚绝不会让大家有半点遗憾,我们专为世子爷准备了特别节目,先请清风阁的牡丹姑娘献艺,大家睁大眼睛看吧。”
音乐响起,一身水红色的牡丹姑娘出现在中间舞台上,大家坐在二层楼的四周,都靠近栏杆,正好可以看到整个舞蹈场面,后面有六个浅碧色的舞女整齐化一,衬托出水红色娇艳的牡丹,大家一看叫好声不断,赏赐的银钱和宝贝不断的扔上台,还有公子直接喊出赏赐多少。这牡丹姑娘一直是清倌人,只献艺不卖身,连出来一见都很少,更何况献舞,大家都如癫狂了一般。一曲完成,牡丹姑娘朗声说道:“下面是献给世子爷特别的礼物,献舞的人说请世子爷屈就吹奏一曲。”
韩世子一看大家都热烈的盯着他,六皇子含着笑:“静之,这一曲定会让你惊喜不已。”世子爷也不好太扫大家的兴,抽出玉箫,吹奏起来。
随着音乐响起,竟然从房梁垂下薄纱,在舞台上围出一片空地,舞台上垂下一条锦带,锦带竟然束缚着一个女子的腰,到了半空,竟然突然旋转,仿佛失控了一般,快要摔到舞台上时,才发现锦带还缚住了女子小臂,大家一阵惊呼,看见女子安然无恙,才拍着胸口,这时其他奏乐的一起响起来,那名女子身穿丁香色纱衣,上面缀了些宝石,珍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长发披垂,面部带着银色纱帘,本来舞台四周就垂了纱帘,大家就看不分明相貌,单看身材高挑,舞的刚柔并济,一会儿抓着锦带飞旋,像丁香花在风中飘落,一会身体卷着锦带上升,在高处摆出含苞待放的花型,一会又变换成飞天远去,大家都想伸手抓住裙裾,一会儿变成反弹琵琶,一会儿一只手握着一支笔,飞旋到世子爷面前的垂纱前,奋笔疾书,竟然是反写,写了一首词(注1):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除了正在书写的纱帘,其余三面的纱帘已经被撤去,大家睁大眼睛看着这位女子,只见她面遮银纱,眉如远黛,眼如秋水,写的从容有致。每写一句,就有人会念出一句,写完之后,盈盈一拜,飞旋上升,洒下无数的花瓣。取了写好的纱帘,飞身掠到了世子爷面前,手捧纱帘,“雕虫小技,不堪入目,只博世子爷一晒,请世子爷笑纳。”
众人被这惊险绝艳的锦上舞惊得鸦雀无声,都看着世子爷,世子爷却皱着眉:“你就会淘气,罚你回去到佛堂禁足,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奴婢谢主子恩典。”说完,女子头都没抬就走了。
大家全傻眼了,敢情这位有天人之姿的女子并不是清风阁的姑娘啊。林弈持从雒雪出来,就心潮涌动,从那天输棋开始,先是郁闷纠结,恨自己不小心着了小丫鬟的道,反复推敲后,又佩服小丫鬟的棋风诡异多变,总想着再见一次,讨教一二才好,也曾拿了帖子上门,偏偏雒雪回了,不得见。求了祺瑞,和世子爷说说,祺瑞推脱不已,最后直言拒绝了。林奕持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有点输不起,偏偏就是放不下,总出现雒雪勾着嘴角,斜睨自己的模样,今日一见,虽见不到真容,但那一双剪水秋瞳再不会是别人,如今看她匆匆出现,惊艳一舞,如今又要匆匆离去,不由脱口叫道:“雒雪姑娘,留步。”看女子半点也没有停留,忙又转向世子,正准备求情,世子爷冷冷的发话了,“请各位公子不要求情了,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没有半点规矩,让大家见笑了,今天感谢众位来此捧场,众位继续,我有点醉了,先告辞了,今晚到明日的费用我已经全付了,请大家尽兴。”世子爷给六皇子告了罪,转身离开了。
大家一片哗然,都在反复说着刚才的锦上舞,还不断地询问雒雪样貌才艺,不停的评论刚才写的拜寿词。一位说,可能这首词逾越了,她一个奴婢怎么能称妾呢,另一位说,有美如此,诗书俱佳早都有做妾的资格,另一位说,大家身为男子在悬垂的纱帘上能写出像样的字吗,纱帘柔软,恐怕要练习很久,而那字体颇有山水磅礴之气,恐怕也不是一个小女子能练出来的。林弈持心中无比郁闷焦灼,完败。自己竟是没有一样比那个小丫头强。雒雪平静无波的星眸无数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最后看见自己认输,带着安抚小孩子的笑容也会时常出现,她是世子爷的小丫鬟,可为什么世子爷就不觉得她难得呢,这么严厉的惩罚,佛堂禁足,一般这种惩罚就是变相的圈禁和遗弃。如果自己求世子爷放了雒雪姑娘,或者换取雒雪姑娘的卖身契,能不能换到呢。正在想,突然听见何东林正在给旁边的徐公子说,你就别做梦了,雒雪姑娘是世子爷用血狱花换来的,换句话说,金都盛会为了得到第一名,差点丢了性命,用这么珍贵的换了雒雪,你有什么东西能抵得,我奉劝各位就死了这份心,雒雪姑娘是世子爷的心头好,就是惩罚,就是不要了,也不会给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