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建军高中因为没开学，相对校领导都在的常规上学时，规矩稍微松散了些，就有人邀请她去学校参观，因为建在郊区，所以这所学校格外的大且设备齐全，江沧沧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但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当下就去了。结果真在学校里见到从食堂回宿舍的秦陌，她有心过去讥讽两句，然而人还没走近，他就直直从自己身边迈了过去，眼角眉梢都不带动的，把江沧沧气得不轻。
这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家伙，最好别让她抓住他什么把柄，否则……
“嗯？”汤圆转过头，只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困惑地眨眨眼。
“怎么了？”秦陌比她前跨半步，拉着她走时才看到她的异状。
汤圆抓抓帽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听到有人喊我，大概是听错了吧。”说着，她又回头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熟人，才笑着说：“接着走吧。”
秦陌嗯了一声，叮嘱她：“跟紧点儿。”
汤圆丢开他的手，抢先半步缠上他胳膊：“这样可以了吧？”她一双圆眼在前方圣诞树缤纷彩灯映照下晶晶亮亮，倒把秦陌看得耳根红了起来，他扭过头，话也没多说一句拉着她走了。
这是2002年的冬至，天寒地冻，Z市接连下雪，似乎是映衬了两天后的圣诞节一般，让各商家争相打起了平安夜的广告。
秦陌忙里偷闲不知怎么挤出了一天的假期来找汤圆。他的本意是把自己的数学笔记给她，趁他还有时间，给汤圆顺顺思路。然而这样的理由一摆上来，便是汤妈妈也觉得不把秦陌留家里吃顿饺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不管商家怎么炒，中国传统家庭的观念里，冬至的饺子比花里胡哨的圣诞树更让人向往。只是汤家因为平时太忙，就没有屯菜的习惯，猛一上来包饺子各种材料都要现买，这边汤爸爸去扛饺子面了，汤圆和秦陌便自动自发地买萝卜和羊肉，可惜大超市人满为患，家常的饺子馅材料差不多都抢空了，韭菜更是连库房都没了存货，汤圆和秦陌此时正艰难地往距家稍微远一些的超市走。
然而几十米外，人群另一侧，聂冰用鞋底搓熄了半截烟头，眉心皱起了一个大疙瘩，他身旁的齐晓曼穿着白绒毛镶边的红色毛呢披风，正踮着一双羊皮小靴子往聂冰盯着的地方看去，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看什么？”
聂冰回神，脸色仍旧不是很好，他道：“你叫我出来什么事？”说实在的，他真的后悔两年前脑袋一热答应了齐晓曼的告白。这姑娘从头到脚没一处能跟他欣赏的地方契合，还总爱穿些夸张的服饰，把自己打扮成日剧里都不太常见的模样，聂冰看了就头疼。
齐晓曼跟他谈了一个半月的小情小调，除了人比较无趣以外倒挑不出别的毛病，但一个性格不合就够聂冰烦的了，果断提出分手。哪成想因为分手，这姑娘又是雪地痴等，又是上门询问原因，苦情的样子，就是他老爹都看出不对来。勒令他玩感情要找对人，省得闹出人命官司。
聂冰心性不坏，看齐曼曼过得那么痛苦，偶尔也容忍了她的任性，没想到她竟然得寸进尺，一纠缠就是两年，他再摆冷面孔也不济于事。
齐晓曼听出他语气不好，一双眼睛氤氲出了水雾：“其、其实也没什么……”她吸吸鼻子，拿出一个精致包装的纸盒：“我昨天在手工坊做的巧克力，想拿给你吃。”
料峭冬寒，聂冰还是感觉出一股子燥意从心底冒出来，他扯扯羽绒服的领口，不耐烦地拎过纸袋：“可以了，你赶紧回去吧。”若是不拿她的东西，齐晓曼又要哭一鼻子，聂冰简直服了她眼泪说来就来的功力。
不管态度如何，他还是照顾自己心情的，齐晓曼笑了，点头：“别一次吃太多哦！会有蛀牙，你要喜欢，春节后我再做给你。”她脸红了红，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地方：“要是想吃元宵我也一块给你带。”她刚刚赶到，却是隐约听见聂冰喊了句什么。
聂冰敷衍地点点头，道了别，大步往人群中走去。
齐晓曼一愣，抬脚就想追，但念及聂冰脾气不算太好，连忙收回了脚，反正他已经收下了自己的巧克力，其他的再慢慢来吧。
这边聂冰占着一米八的身高轻松从人群穿过的时候，刚从商场逛出来的珊珊一眼便瞧见了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还当聂冰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他径自在她眼前转开了。珊珊顿时有了一股自作多情的恼怒，她眉头一挑就瞧见痴痴望着聂冰背影，一身通红十分显眼的齐晓曼。
“……还当自己是什么货色，整天就知道缠男人。”珊珊狠狠地剐了眼中没有别人的齐晓曼，当初她跟聂冰分手，也是讨厌自己的男友身边粘着别的女生，她不过是撒娇一样要聂冰在自己和齐晓曼两个之间做选择，谁知道聂冰竟然为了这个整天活在言情小说里的妄想女甩了自己。
她越想越气。
“放手！”凌厉的语调将珊珊吓了一跳，她连忙松开，便见江沧沧厌弃似的站离自己，揉着手臂：“饿了找个骨头馆去啃，少掐我。”
珊珊心里那个气啊，偏生还要端着笑脸：“抱歉啊，我没注意，还疼么？”
江沧沧没理她。
“我这不是又看见那个齐晓曼了嘛，没留神就……哎，你说现在的男人是不是就吃她这个矫情劲儿啊？”珊珊说着将穿得跟圣诞老人似的齐晓曼指给江沧沧看：“穿成这样，真当自己是漫画女主角呢。”
江沧沧冷笑一声：“齐晓曼再不要脸，也知道把男人缠住了，你在这边冷嘲热讽，谁还会多看你一眼。”
一句话，把珊珊的脸呛得青一阵红一阵。
两人没滋没味地走了十几步，珊珊到底气不过，想去找聂冰问个清楚。她对聂冰一直很有好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拉下脸倒追了。聂冰出手阔绰，人也大方开明，是个很好的交往对象。她跟聂冰在一起的时间，在聂冰的交友史上不算最短的，而且，珊珊自觉若是没有齐晓曼横插的那一杠子，她现在都不一定跟聂冰散。
虽然刚才江沧沧话说得难听，但却没有跟珊珊撕破脸的意思，在珊珊乞求下不情不愿地跟着一块追聂冰去了。
压根不知道身后有一串螳螂、黄雀的秦陌和汤圆已经在这家超市买到了做馅材料，正一边聊着汤圆最近一次的模考成绩，一边往家走。
半路上秦陌手机响了，他皱着眉头，似乎不太想接电话。
“怎么啦？你们老师叫你回去？”汤圆看出他的异状，问道。
“不是。”秦陌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隔了一会儿，似乎那边的人在喋喋不休，秦陌整了整右肩上的购物袋，里面的白萝卜滑稽地弹出半个脑袋，他勉强把手机举在耳侧，然后用空着的左手牵着一旁用鞋底在马路牙子上蹭雪的汤圆，慢慢走：“……我在家，赶不回去。”他说，听不出什么特别的语气。
“没必要。”
汤圆被他冷漠的回复吓了下，抬头想看他是不是生气了。秦陌抿着唇，将他姑娘已经露出了耳朵的毛线帽子拽下来，继续走。然而这回没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冷着声音说：“跟你没关系，没别的事挂电话了。”
把手机收起来，不期然对上旁边人的眼神，秦陌摸了摸她的头：“看什么？”
“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其实她早就想问了，秦陌就这么大剌剌地从学校回来，不会真是逃课的吧？
“三个月没休息，家长都坐不住想要学校放假了。其实昨天下午放学就走了不少同学，”他乜了汤圆一眼，“我不是逃课。”
小心思被拆穿，汤圆除了气哼哼两声也说不出别的，但到底还是放了心。
秦陌见她没别的要说，便捡了刚才的模考话题继续：“数学还是概率搞不清楚？”
汤圆一听就头大，她立体几何基本能拿满分，函数那里丢的分数也在可控制范围内，偏偏被老师说相对简单的概率问题她是一窍不通，而且是越敲打越蒙圈的趋势，以至于现在她一听到概率两个字就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