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考虑,一套计划基本形成了,我带着自己搜罗来的第一手资料,敲开了绿山啤酒销售科的门。
也许是因为提前约好了,也许是外事局赵局长的作用,接待我的就是销售科长肖劲光。肖科长看见我,热情地伸出双手握手,然后从后面橱子里拿出一瓶小瓶啤酒,说:“我们这里来的客人都用这个招待。”启开一瓶递给我,说:“喝吧,喝吧,最新鲜的啤酒,你在外面喝不到的。”
我赶紧接过来,把自己准备的调查资料放在了肖科长的桌上,说道:“肖科长,这是我们调查的资料,您看看准确不?”
肖科长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完,他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你们调查的数据,不是我们厂里面的人说的?”
“呵呵,”我笑了一下,说,“那您觉得洪水啤酒的数据,也是他们厂家的人告诉我们的?”
“哈哈哈,”他大笑着说,“不错,看得出来你们做得很精细,资料情况基本属实,我不是不想多给你那些奖金,我是怕你们完不成。要是真能做到,把市场抢回来,5%的奖金就按照你调查的数据来,我们销售科就不留了。”说完转身从柜子里面拿出两瓶啤酒,又打开一瓶递给我。他以为我是嫌钱少了。
我接过他的啤酒说:“肖科长,您误会了,我不是来要钱的,您当时说的25万元,就25万元,这个可以签个合同,多了我们也不会要。至于您说的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要看您的意思了。”
“看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肖科长望着我,有点莫名其妙。
“首先,我来跟您说一下最新的情况。”我喝了一口酒,小瓶子的酒大概就半斤,一口就没了一半,第一瓶没喝出啥滋味,这瓶倒感觉有点甜甜的味道。“洪水啤酒准备今年增加车辆,争取抢占本市50%的市场,这个您知道吧。”
这句不是我瞎编的,对方确实有这个想法,去年就开始运作了,今年要增加一倍的销量。
“是啊,这个我们知道,去年底他们开会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所以现在我们也着急,不想点非常手段,恐怕不行啊!”肖科长说着,脸也沉了下来。
“那你们现在想好手段了吗?”我要了解对方,不能轻易抛出底牌。“还没有呢,想好就实施了,还能让他们这么猖狂地占领市场吗?”肖科长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听赵局长说,你不是和台湾什么营销专家学过吗,有好办法没有?”
我估计是周盈盈那小姑娘回去和赵局长吹嘘的,因为我经常跟周盈盈说起薛老。我也抬头正视肖科长的眼光说道:“办法有了,不过我们之间必须配合,不能走漏一点风声,或者运行中出现小的偏差。”肖科长眼前一亮:“说说吧,什么办法?”我把手里的瓶子酒喝完,放到自己身边的桌子上,说道:“肖科长,这个计划我可以说,但是我不会写方案,也不会写任何报告,我只跟您大体讲一下。您考虑,如果能行,我们就实施,必须由我来安排所有细节和人员。如果不行,就算了,您这个活我也不接了。”
我把自己的方案大体说了一下,看着肖科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咧嘴。说完了我又追加了一句:“这个计划,我们不用没事,但是您考虑一下,万一对方用了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您怎么解决?”
果然最后一句有了作用,肖科长想了许久,站起来说:“这样,李经理,你先回去,你这个方案可以不写给我,但是我要给上面写个报告,估计这个报告老大马上就能批,你回去等我消息。记住,我没给你电话以前千万别对外面讲,老大要是批了我们就签合同。”他们管他们的一把手叫老大。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紧接话:“呵呵,肖科长,我们的执照还没下来,你看合同怎么签订?”
肖科长想了一下,说:“那也没事,你们公司有多少人员,到时候你就当代表,按照劳务费签订就行,每人给我们会计写一张收据,写工资就行。这个是小事了,我先给老大汇报一下。”
“行,那我回去等您消息。”说完,我转身出门。
第二天,我刚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后面车喇叭一响,肖科长带着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他边走边和我打招呼:“李经理,没给你打电话,直接来了,我带了份合同书,我们签一下,签完就开始吧。老大说他不看报告,就看结果。”
迎进肖科长,周盈盈跑来,边递烟边倒茶,还一口一个肖叔叔地叫着。这小姑娘的嘴真甜,能把那肖叔叔甜晕了。
合同签完了,我只写了个名字。看我这水平,不用公章,人生的第一个合同就是签名。
按照我的布置,我让肖科长从车间调出83个人,每人发一个出酒器(就是插进啤酒桶里,往外打酒的工具)。从后天开始,每天上午8~10点、下午4点到晚上8点,他们归我指挥,只用两天。然后让他们帮我联系报纸和电台的记者,后天下午备用。不是有50万元的广告费用吗,先给电台记者送一些。肖科长回去准备了。
我这里也紧锣密鼓,开始行动起来。首先我让韩守宝把83家卖洪水啤酒的地址全部统计出来,写成83张纸条,每家一张纸条。然后选出10家洪水啤酒卖得最火的啤酒屋,要求是街道上摆满了桌子的,行人最多的。
从明天下午开始,让我们的人每人一个地方,到那10家啤酒屋里开始喝酒。可以带朋友,吃的全报销,只喝两天。看见有人就倒酒帮助“宣传”一下。
我和韩守宝去考察了一番,找了一家卖洪水啤酒的酒馆,门前的桌子有40多张,关键是喝酒的很多,行人不少,拍电视也方便。我决定文章就在这里做,我和韩守宝还有周盈盈在这里定点了。
第二天上午,我来到绿山啤酒厂,把那83张纸条分给了83个工人,有男有女。肖科长给他们分完钱,让他们按照自己纸条上的位置,去买下所有的洪水啤酒。先交上钱,酒就放老板那里,跟老板说好下午来取货,买完酒的就回厂报告。然后我和肖科长分配了任务,我把我的位置告诉了肖科长,再回去带着周妹妹和韩守宝,开始去喝酒。
下午4点,喝酒的人还不多。到了目的地,我招呼女老板:“先来一扎洪水啤酒。”
老板娘赶紧说:“不好意思,洪水啤酒没了,都被人买走了,你喝点绿山吧,一样的。”
“行,那就绿山吧。”我点着头,看着周围的变化。一会儿工夫,来客人了,几个喝洪水啤酒的都被老板给换成绿山了。
下午5点不到,一个开着面包车的小伙子急急跑了过来:“老板娘,老板娘在不?”
我看见老板娘走了过去,问:“啥事?”“我上午定的啤酒,今晚我们母校校庆用的,不想要了,能不能退?”老板娘很不乐意,说:“你这都定了一天,钱也给了,我就没卖,你要是不定,我早就卖完了。”说完还看了我一眼,那意思,你刚才不是也要喝这个吗。我看见小伙子急了:“你退不退?”老板娘看着他说:“钱都付了,不退!”小伙子有些着急:“真不退?”老板娘没接话,蔑视地看了小伙子一眼。
“不退我也不差那几千块,不就是几十桶酒吗?我全倒了。”小伙子戏演得不错。
老板娘笑了:“你愿意倒是你的事情,反正那个钱给我了。”说完转身招待别的客人去了。小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器子,打开一桶啤酒,直接倒在路边的雨水篦子里。
一桶,两桶,三桶,人渐渐地围拢起来了,有人开始说话了:“小伙子,家里钱多吧,你不喝没事,别倒了啊,我们喝。”
小伙子抬起头,又搬起一桶,还是倒,边倒边说:“行,你去拿杯子,我给你三桶,不要钱!喝吧,喝出事来别找我。”
“什么事,小伙子?”旁边有人问了。那个想喝酒的也没去拿杯子,站那里没动。
“啥事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是我今天3000块的酒,不要了,喂土地爷。”还有人继续问,小伙子啥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说。从傍晚5点到晚上7点,小伙子接受了一波波的询问。他啥也不说,就是往地下倒酒。花近两个半小时,将60多桶酒倒完了。在人们惊奇的目光下,他开着面包车走了。晚上7点正是喝酒人最多的时候,他走了,人们开始议论了。
有人说,肯定有事。有人说,是个傻子,钱多了撑的。说啥的都有。后来有人说,听说昨天洪水啤酒刷酒罐,刷出死老鼠了。旁边的人说不对,刚才他从别的地方过来,也看见有人把买的酒倒了,听说是啤酒罐里出事故,淹死工人了。“哗,”人群开始爆发了,“我说怎么这几天喝着不对劲。”“我靠,便宜没好货。”说什么的都有。我和韩守宝一直坐到晚上10点多,听到无数的谣言。
第二天早上,按照安排,83人互相交换纸条,还是去买酒。我也拿了一张条子,就让一个工人休息了。
来到纸条上写的那酒馆,我喊:“老板,今天的洪水啤酒别卖了,我全要了。”
个人买了都倒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看了老板一眼,说:“不知道啥情况你还敢进酒。我今天来就是来倒酒的,钱我给你。我看着你,你把这些酒全给我倒了,多少钱?”说完我开始点钱。
老板摸着后脑勺说:“难道是真的?你们是干什么的?倒了不是浪费吗?”我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说:“干什么的不用你管了,就是爱喝酒的人,这样的酒你卖了不亏心?你卖不卖,不卖,我就给你这酒宣传宣传,看看几个人能买。”远处,一辆摩托车快速驶来,一个小年轻的下车,直接对老板喊道:“接到总部通知,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再继续卖这个洪水啤酒,绿山就停止对你的供货。”说完跨上车,急速驶去。估计是通知另一家去了。
老板摸着头对我说:“你看看吧,估计这酒有问题,再卖这酒,我连绿山也不能卖了。今天处理完算了,一共3500元。”他看着我手里的钱赶紧报数。我给他点了3500元,说:“你倒吧,不倒也没事,谁喝了,找你,我就不管了。你继续卖,没事!”说完,我走了。
我知道,肖科长那里配合好了,我要去看主现场了。还没到那酒馆,前面已经熙熙攘攘地堆满了人。走进人群,看见电视台的一个记者正在采访一个在那里倒酒的年轻人。记者:“小伙子,为什么把这酒都倒了?”小伙子:“不知道,老板出钱让我来倒的。”这是实话。记者:“你们老板是谁,可以说一下吗?”小伙子:“对不起,我们老板说了,不准说,说了丢工作。”这也是实话。记者:“那你知道为什么要你来倒这些酒吗?”小伙子:“说了,不知道,谁家有钱烧的没事倒酒,还不是看着不顺眼,豁上点钱也值了。”这更是实话。记者问旁边的人。说啥的都有,什么老鼠啊,死人……结束语:本台将继续追踪。晚上10点,此新闻播出,仅仅30秒时间。早上的报纸,还是这一点疑问……全市轰动了。第三天早上,我派人跟着洪水啤酒的送货车,发现没送出去一桶,还收回了昨天80%的订货。许多经销商和我给钱那老板一样,留着酒,没倒,而是退货了。一批酒卖了两次,估计那些卖洪水啤酒的也偷偷地发了一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谁那么傻,放着销量大的酒不卖,去卖这个不知道有没有问题的小销量的酒?
第四天,洪水厂家没送货,估计是周转桶的问题,来回两天的酒拉回去,没时间刷桶。第五天,依然没送。第六天,报纸、电视出来辟谣了,说洪水啤酒没问题,那些都是谣言,大家不要相信。可是又有谁相信他们呢?谣言如果能马上破灭,也就不是谣言了。
组合拳已经打完,时间已经完全够用了。洪水啤酒的辟谣没用了,哪个经销商敢进洪水酒卖?已经通知1400家的绿山啤酒点,谁卖洪水啤酒,就给谁断绿山啤酒的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
仅仅两周后,洪水啤酒的办事处撤离了本市。员工回来报告完毕,我知道,这第一笔订单算是完成了。那年我才23周岁。如果你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也许觉得手段卑鄙,但是一个负债的人,正急于还债,用自己的一点悟性和卑鄙的手段达到还债的目的,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