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尿了这么些啊？”建英惊恐的喊声惊醒了建志。由于没睡好觉，他脑袋感觉晕晕的。“昨晚那小医生把泵给调低了，血糖半夜里上去了。她来了又给调高了，这不又降下来了。”建志跟姐姐说。“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建英嚷到，脸气的发白。“我找她去，这就属于医疗事故。”建志还没醒过盹来，建英已放下保温桶，气呼呼的出去了。走廊里传来建英急急咧咧的质询声：“小李医生，昨晚我走时还问你我弟弟泵的胰岛素是不是应该加上点，你反而将下来了。你去看看，你看他昨晚尿了足足有一脸盆，这不是害他吗！”“阿姨你别着急。”随着说话声，建英与那个小李大夫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高个的女护士。那个小女大夫怯生生的接着给建英解释：“昨晚你这没有陪护的，这个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我怕血糖降得过低了对他不利。”“你可知道他已经得了二十几年的糖尿病了。”建英脸色煞白，气呼呼的说，“他的肾脏已在尿毒症的边缘，一夜尿这么些能不会对肾产生伤害吗？”站在旁边的高个护士却带着几分不满大声的插了一句：“阿姨，尿得多与血糖高不高没关系。”建志听了倒乐了，问那护士：“你什么毕业呀？糖尿病三多一少的症状没学过吗？你该护校毕业吧？这好似初中就学过的东西吧？尿糖升上去了，血糖会没反应，会嘛？”建志又扭头安慰建英：“姐，别生气了，现在不已降下来了吗！现在8个了。”他冲姐姐晃着手中自动血糖测试仪的显示器，又为小医生开脱：“昨晚也怪我，不该拖，一感觉不对劲就该早叫她们的。”“你们走吧。”建英忿忿地说：“我先收拾一下。一会给我弟弟测下血糖，我该喂他饭了。”小李医生与那个高个女护士赶紧离开了。整整一早上建英都在叨叨这件事。建志知她心疼自己，也不敢说话，由她说落。
快八点时，当中病床上的那文弱老头进来了。这次是被一个高个的粗壮汉子用轮椅推进来的。汉子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女，打扮的很洋气。她快步走到床前为老人铺好被褥，又与那高个男人搀老人下了轮椅，扶他坐在床上。“大哥，你把这轮椅给人家先送过去吧，等咱爸走时我再去推。你看这里也没地方放。”那女人对高个男人讲。“嗯。”那男人应了一声，冲建英姐俩礼貌的点了下头，转身送轮椅去了。“你是大叔得小女儿吧？昨天那大姐回家了？”建英问那女人。“嗯。我姐回家了。昨晚她一家人给她打了好多次电话促她回家，也不知她回家能干啥？这明天才该休班那。”开始她是回答建英，可后来的口气却是冲自己的父亲抱怨。“天冷了，你姐夫哥回家来拿衣服。她家的山楂都要烂了，趁你哥回来送收购点去卖了。她侍候我十几天了，她孙子孙女也想她了。”老人细声细气跟女儿说。“喂，知道了。我一会就到。”那大个子男人，打着手机回来了。进了门就焦急地对妹妹说：“我的一辆车在南外环被交警截住了。我的马上去交涉一下，若被弄到交警队去可就麻烦了。你自己先守爸一会，我快去快回。”“你快去吧！”老人催促儿子。大个男人转身要走，他妹妹急声问道：“哥，你十一点半之前能回来吗？我不回家你外甥还没地方吃饭哪。”“差不多。”高个男人扔下一句，匆匆的走了。“你哥能回来的。上次他一辆车被弄进了交警队，费了好大劲，钱也没少花，半月才弄出来，光车上的货就让他损失了好几万。他能不急嘛1”老人跟带着怨气的女儿讲。他女儿一边扶他躺下，一边小声嘟囔着：“他这干买卖的能有准吗？我儿子可要快中考了，中午不让他歇会，下午能学的进去吗？”
八点多，张红医生领着几个大夫进来查床了。他走到当中老人的床前，问已盖上被平躺着的老人：“大叔，今天感觉怎样？”“不好。今天坐轮椅上来的。”老人停歇了下，又慢慢的说，“张主任，你看能不能再用中药给我调调啊？我想快点好了，孩子们忙啊！”“可以。”张红回答，“但不能着急，你要平复好心情，不能上火，懂吗？孩子侍候你是应该的，别老想着什么拖累他们。我们小的时候不也拖累父母吗。安心养病，知道吗？”“嗯，这我明白。我还挂着我老伴那，好久没推她出去转转了。她躺这么些天了更难受啊。”老人声音有些酸楚。“你净想着没用的，先把你自己养好了再说吧。我妈那不有我姨帮着照顾吗，亲姐俩，你有啥不放心的。”他女儿在旁边吃哒老人。“这不一样！”张红医生插嘴道，“相濡以沫的老夫妻的感情不是我们的年龄能感悟得到的。大叔，好好养，早天好了，好推着大妈去遛弯啊。”又回身对身边的医生说：“他那药还按以前的处方输，今天给他加上一瓶白蛋白，给他补充些能量。”又来到建志床前，说：“我看值班记录了，昨晚血糖控制的不好对吗？”“可不嘛！”建英又要来气，接口道：“我昨晚临走还问过她们的。”张红笑着跟建英解释：“小李医生刚来，做事谨慎。病人都以为血糖高了不好，实际上血糖降得太低了会在不知不觉中要了人的性命的。这样吧，你自己以往用的注射器拿来了吗？”“在这呐。我大弟弟昨天给他捎来了。”建英说。“今天输完后就把泵给你停它，还是使用注射方法来调吧。”张红说，“先别用那种长短效混合性的了，用速效与长效各自分开打的方式，先改为‘三加一’的模式，这样自己好操纵。”建志疑惑的问道：“张姐，怎么个‘三加一’？我曾经只用短效胰岛素，一天打三次。这‘三加一’怎么个打法啊？”“就是三餐前各打一次速效的，晚上睡觉前再打一针长效的。”张红告诉建志，“就是麻烦些，可对一型糖尿病控制的效果最好。”“不怕麻烦！”建英在旁边插话说，“以后啥也不叫他干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养病了。”“呵呵，你看还是你姐疼你。”张红笑着对建志说，“就这样用着，摸索出一天打多少个最好后，你就可以出院了。”说完，领着几个大夫走了。
“一天打四次！不疼吗？”老人的女儿惊讶的问。“呵呵，习惯了。”建志回答，“一开始用一毫升的针管打，针头这么长。”建志抬起左手比划着，“看着自己就怕，能不疼吗？现在好多了，针头一点点，基本没感觉就打完了。”这时一个小女护士托这个托盘进来了。她先给老人扎上针，挂上药。又过来将建志的盐水也换成了药，看了看滴速，走了。不一会，老人好似睡着了。建英问他女儿：“你爸爸跟你妈感情很好啊！”“嗯。我爸是七十年代的大学生，可家庭成分高，许多人家都不愿将自己家的闺女嫁给我爸。后来别人把我妈介绍给了我爸。听我爸说，当时我姥爷与我姥姥也不同意，可我妈自己愿意。老两口拗不过自己的闺女，心疼她，就答应了。因此我爸一直感激我妈的。我妈瘫了以后，我爸从不让别人动我妈。檫澡洗衣服的活都他自己来干。只要不下雨雪的，每天都会推着我妈出来遛弯。我妈说不出话来，可啥也明白，见不到我爸就不吃饭，光扭着头看门外。要不我爸说啥也不在这住哪，就为回家陪我妈坐着。”“奥。人家俩人真好！”建英感叹道。“好啥用？现在谁也照顾不了谁了，彼此看着更难受。”老人的女儿不以为然地说。建志没说话，却瞥见静躺着的老人眼角渗出了泪珠。
病房门被推开了，小娟提着一个大红方便袋走了进来。她掩好门，笑着来到建志床前。“怎又来了？”建英埋怨道，“不是告诉你了吗，安心上你的班，照顾好孩子就行。这么远来回跑怪累的，这里没事。”小娟赶忙给建英解释：“我今天该上晚班了，十点的。早上我等睿睿走后去中心市场买了一块排骨，我只要的中排，让卖肉的给剁好了。姐，你拿回去中午炖炖吃吧。”“你拿回去给你儿子炖炖吃它。”建英干脆地说。“我中午汆羊肉丸子。排骨拿回去，让你儿吃了，好好学习，比啥都强。”“俺给你买的。”小娟着急地说，“俺可不提回去了。建志住院你跑前跑后的，都麻烦你了。”“叫你提回去你就提回去！”建英生气的说，“想不给这些人添麻烦，以后就说着他点，让他听听劝，别养猪了。”小娟委屈的指着建志，对建英说；“他得听俺的吗。”“咱姐不要你就提回去吧，给儿子炖炖吃。”建志冲小娟说。“哪有这事啊。”小娟苦笑着，先把排骨放在了小柜子上，坐在了建英给她拉过的一个方凳上。“啥有没有的，我最讨厌弄这东西了，油渍麻糊的。我与你哥喜欢吃清淡的，一年到头也不买这个。一会你快拿走吧。”建英摇着手吩咐小娟。
病房门推开了，一个女护士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头里是一个六十岁光景的男人，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腰身，头发花白，走路敦实有力。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姐妹俩，长得特像。前边这个年龄大些，穿着也不讲究，像个在家带孩子懒得梳理的女人。后面那个年轻的穿的倒很干净，可骨子里却透出一些市侩气。“你就在21号床。”那女护士为三人指着临门的那张病床。“你们谁跟我去领动西？”女护士问跟在老人身后的姐妹俩。“我自己去吧。”壮老头自告奋勇的道。“你可不能去！你可能是心梗，真出了事我可担不起。还是叫她们去吧。”女护士指着他身后的姐俩。“我跟你去。”年轻点的妹妹应承着。女护士领她走了。“你多大年龄了？那不舒服？”当中病床的老教师睁看开了眼，看着那壮老头问。“七十八了。”老人回答。“好！”屋里的人都忍不住轻声惊呼了一下。“看你体格真好。”建英赞叹地说。“真是的，太好了。”小娟也应喝着。壮老头憨声憨气的说：“也说不上啥病。就是这段日子有时感觉憋气，也就一会功夫吧。村里的大夫查不出毛病，让我来这查查。刚才跟那大夫一讲，他说怕是心梗，非让我住院观察几天。这不就住进来了。不挡吃不挡喝的，若不是孩子说我，我才不住院那。”他小女儿抱着领来的被子与枕头进来了，一边往床上铺，一边对她姐讲：“你先去打壶水吧。”“我去。”他大闺女还没反应过来，老头一拎起床边的暖瓶，‘蹬蹬’得走远了。大家都笑了。他大闺女对大家讲：“俺爸闲不住的人。俺妈走了十几年了，他就单过，俺姐俩家谁家都不去。”正说着，一个小护士进来了：“21号病床量血压，测体温。”姐俩一愣，正不知如何交待，屋门外有人答应上了：“来了，来了，这那。”壮老头快步走了进来。大家惊愕之余又笑了，不约而同的赞叹到：“体格真好啊！腿脚这么利索。”壮老头坐上床，自己动手脱鞋。大家才发现他竟穿着一双夏天穿的布鞋，而且光着脚丫。现在已经快要进腊月门了，大多老人已捂上了棉装。建英惊奇的问他的闺女：“你爸穿着布鞋不冷吗？”“冷？他从年轻时就这样，火力特大，冬天从没穿过棉鞋的。就是十冬腊月天，晚上睡觉也把脚放在被子外面。”他大闺女对大家说。又引起大家一片‘啧啧’声。“妹妹，你看我来给儿子看孩子，时间太紧了出不来。这么着，你在这侍候咱爸，我管给你爷俩送饭行吗？”她又回身用乞求的声音跟自己的妹妹商量。她妹妹板着脸说：“行归行，你送饭可不能拖拉。咱爸可是不经饿的。”“这我知道。”老大应承着。
这时，病房门口，一下来了很多上身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为首的是两个年岁稍长领导模样的人。他俩身后跟着一帮人，站满了病房里狭窄的通道，门外还簇拥着很多。老教师的小女儿匆忙站了起来，笑着跟带头的两人打招呼：“科长，你们来了。”又急忙回身对父亲说：“爸，我科长与我的同事来看你了。”老人示意女儿把病床给他摇起来。其中一个科长赶忙制止了，并说：“大叔，好些了吗？”“好多了，谢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看我，谢谢，谢谢！”老人略显激动的对那些人颔首致意。“应该的。”那科长应承着。转身冲老人的女儿说：“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边说边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沓百元钞的钞票，与一张叠得整齐的一张白纸，递给了她。“你看看，你们来看看就可以了，还拿什么钱啊！”老人的小女儿嘴里谦让着，手却毫没犹豫的接过了钞票。“这是来看大叔的人的名单。”那科长指着一起递过去的那张白纸嘱咐了女人一句。跟在两个科长身后的那些人，站在病房里的都肃穆而立，没有一人搭腔；站在门外的那些，有交头私语的，有大声用手机打电话的。两个科长又与老人寒暄了两三句就告辞了。瞬间，病房门口又恢复平静。老人的小女儿送走同事，转身回到床前，对老人说：“爸爸，我把这钱给你放到你的衣兜里吧，中午你带家去吧。”她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了那些钱于那张白纸，将白纸又揣回了兜，将钱要塞进老人的上衣兜里。“不要，不要。”老人用没有插针的手在胸前无力的挥着，“你自己留着当脸吧！厂子这么大，现在份子这么重，你那点工资哪受得了。”他女儿没在紧让，只说了句，“好吧，到家再说。”就把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壮老汉的两女儿都有意无意紧盯了几眼那一沓钞票，露出羡艳的神色，瞬间都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建英与小娟平静的瞧着这一切。建志却觉得好笑，心想：交际成为一种形式，一个负担时，就不如不交际了。
“小娟，你回去吧。别误了上班。”建英催促道。“嗯，你走吧。”建志也催促老婆，“到家你还得给儿子准备午饭，快点回去吧。”小娟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说：“嗯，那我回去了。”“走吧，走吧，给你的排骨。”建英边说，边提起那些排骨塞到小娟手里。“娘哎！我还真再提回去啊？”小娟难为情的说。“提回去吧，给你儿子吃了，让他好好学习就行了。”建英爽快的说。“拿回去吧。”建志知自己的老婆不好意思，就亲口鼓动他，“咱姐不会要的，拿走吧！”“那我走了。”小娟提着排骨要走，壮老头的大闺女冲小娟说：“咱俩一块走”“你别木木心心的，饭可得早点送来。”她妹妹沉着脸又叮嘱了她一遍。“知道！忘不了。”壮老头的大闺女大声给妹妹扔下这句，陪着小娟走了。“挺好的，一个出工一个出力。”建英笑着对壮老头的小闺女说。“我也不愿在这。我小闺女才上一年级，正离不开人那。可啥办法哪！人家说孙子小离不开人，我那个好歹也上学了，让我迁就着点。”当中老教师的女儿似有同感的瞟了那妇女一眼，却没插话，低下头去开始玩手机。建英看了看挂着的液体还很多，就对建志说：“我给你揺平了，你躺会吧。我去内科找个中医，让他给你开些中药调调。你不是让这病弄得大便晚上有时失禁吗？就着住院能报销，我去看看。”“嗯。”建志答应着。建英给他弄好出去了。
建志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看到姐姐就坐在自己床边，药液已又换了一瓶。“睡醒了？我问了，能开。等你能下床了，我领你去让那老中医看看。等他开了药，我让病房给你熬出来，你回家也不用熬了，把它们放在冰箱的冷藏上，每天拿出来热一下，接着喝就行。”建英对建志讲，“现在十一点多了，我回家去做饭，一会就会回来的。你再睡会吧。”“不了，姐。你把我摇起来，我坐会。”建志告诉姐姐。建英帮他弄好后，回家做饭去了。“哎！你爸爸的药快输完了。”刚坐起的建志，看到老教师挂的药瓶已不在冒泡，液体已经全流进了输液管里。老人平躺着，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他急忙喊坐在登上，低着头，正在专注玩手机的老人的女儿。她赶忙站起来，去按床头的按铃。又慌张地看着细管中迅速往下流液体，不知所措。“先把下面关一下吧。”建志提醒她。她这才想起，赶紧关了输液器上的开关。药液在刚刚流过细管中间那块膨胀部分后，停了下来。她长喘了口气，回头感激的看了建志一眼。门口的壮老头平躺着，只上身搭了点被，晾着双脚，睡得鼾声如雷。坐在他旁边登上的他闺女，头趴在他身侧也睡着了。看着护士给老人换完液体走后，建志问老教师的女儿：“你在化肥厂工作？”
“嗯。”
“你认识李贝吗？”
“那个李贝？”
“他过去在你厂子技术科管技术的，现在好像是高升了。”
“奥，你说的李厂长啊！”她眼里发光，惊奇的问建志，“你和他啥关系？他可是我那的二把手啊。”
“现在这小子这么厉害了！我们是高中的同班同学，玩的最好了。这几年都各忙各的，只在过年后的同学聚会时坐坐。早听说他提起来了，没想到升的这么高。呵呵，有机会真的去砸他的酒喝了。”
........
“爸，我给你爷俩送饭来了。”壮老头的大闺女推门进来，喊醒了那爷俩。她把一方便兜馒头放在了床前的小柜上。“就吃这？”她妹妹不满地问。“咱表姐昨天看咱爸给他拿的那只烧鸡不是带来了吗？你俩就着那吃个热馒头不挺好吗！馒头也是我刚从外面买来的。家里没干粮了，晚上等她小两口回来我才能有功夫做。”老大解释着。“离了你他们就别混了！”她妹妹生气的说。“行，吃这也行，别放坏了。”老头从中打圆场，“你回去看孩子去吧，别让他磕着碰着的。”又催促大闺女。小闺女不说话了，站起来翻包拿东西。大闺女答应着走了。
“哎吆！快十一点半了，咋我哥还没回来？”与建志说话的妇女看到壮老头爷俩吃饭了，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还没地方吃饭哪。她急忙给她哥打电话：“哥，你回来了吗？你外甥还没地方吃饭哪？”“这就完事了，马上就回。”手机里传出她哥的声音。她挂了手机，嘟囔着：“靠谱吗？一会，一会的，都快一上午了。”“小四，你回去吧。”她父亲睁开了眼睛，冲她说，“别耽误孩子学习，你哥不是说一会就来了嘛。我这瓶不才换上不久吗，你回去吧，不碍事。他女儿犹豫着。建志对他说：“听你爸的，你回去吧。我们也帮老爷子盯着点，不会有事的。”她沉思了会，对老人说：“爸，我回去了。到家我给儿子做完饭马上就回来啊。”又回身队建志说：“麻烦你一下啊。”“别客气。”建志笑着说，“也是病友那，互帮互助应该的。”“快走吧，别让孩子等你。”老人催促女儿。“嗯，我走了。”她匆忙的回家了。这时壮老头的吃相吸引了建志与当中病床上的老教师师。只见老头拿起一个馒头，一攥，在他手里变成了一点点，三口两口就吞进去了。另一只手拿着撕下的鸡肉，也是转瞬而逝。建志乐了，说：“爷们，真如梁山好汉李逵，吃的真爽。”老师也微笑着问：“能吃几个馒头？”“这已吃了四个了。”他小闺女笑着说。“真好！我平时买的馒头，最多就吃一个。”老师羡慕地说。“这还多？我爸年轻时，咱家中自己蒸的大包子，一顿能吃八个。”壮老头的闺女给俩人比划着。两人听了，都忍不住咋舌。壮老头憨憨的笑笑，没说话，停下来不吃了。给他闺女要了一块卫生纸檫手，盯了一眼柜子上剩下的几个馒头和小半只鸡，仍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想了想，下了床，对闺女说：“我出去溜达溜达，在这憋了一上午了，太难受。”“去吧，别走远了。”他闺女告诉他。老头带上门，出去了。“我爸闲不住，现在他的地一直自己种着。不怕干活，就怕闲着。”他闺女，边吃，便给两人说着。病房门开了，建英提着保温桶来给弟弟送饭了。她掩上门，来到建志床前。放下保温桶，先给建志用湿毛巾搽了把脸，又檫了两遍手，这才拧开保温桶的盖。一股清淡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病房。“给你弟弟做的啥好吃的呀？闻着就这么诱人”老师禁不住问。“汆的羊肉丸子，切了一刀白菜心，撒了点香油。”建英欢快地说。“你这姐姐是做到家了！”老人赞叹地说。“没法，我爸妈年岁大了，我又在这住，就当疼我爸妈了。”建英谦虚地说。她让建志用左手自己拿着一块馒头，自己用小勺喂弟弟丸子。吃了几下，她说建志，“别吃馒头了，我给你成了七八个肉丸子那，光把这些吃了你也饱了。”“嗯。”建志答应着，不再去吃馒头。“呼”的一声，病房门被重重的推开了。老教师的大儿子急匆匆的进来了。他满脸的疲惫与焦急，屋门也没关，就急急得站到老教师床前问：“爸，你没事吧？我小妹啥时走的?不会耽误她给儿子做饭吧？”壮老头的小闺女站起身，掩上了屋门。“没事，你妹妹也快该回来了，她走了有一会了。办利索了吗？”老人对儿子讲。他儿子坐到了老人床边的方凳上，稳了稳神，才说：“不孬，车没被弄交警队去。就是司机的驾照被扣了，我只好自己把车开回配货站。又回去找人看看能不能帮司机把驾照弄出来。本想一早回来的。”他正说着，他小妹推门进来了。一边掩门，一边说，“哥，你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吗？”
“还行，没耽误你给儿子做饭吧？”
“没有。我叫他吃饱了饭躺会。”
“别睡过了，你回去守他吧。这有我那。”
“不用，我给他订上点了，到时应能起得来。”
“不知咱姐今天家里的事能干完吗？离了她还真不行！”
“可不嘛！破化肥厂工资不高，管的死严，一天假也请不下来。”
“我也是。自己干，开始觉得自在，时间都是自己的。其实不是，每天忙，生怕一头弄不利索就赔进去。”
“给你姨打个电话。”老人插话对兄妹俩说，“今天多输了一瓶，要晚回去会。叫她别等了，先喂你吗饭吃吧。”
“你不回去我妈不会吃的。”他闺女回道，“我刚才打电话问了，我姨烙的盒子，等咱们那。”
建英已喂完了建志，拽了一块卫生纸给他搽了搽嘴边的油渍，问：“你躺会吗？”刚吃饱饭的建志，眼皮有些沉，犯食困。“嗯，睡会。”他答应着。建英为他揺平床，盖好被，一会建志就睡熟了。
建志美美的睡了一觉，感觉睡得时间很长。醒来时，当中病床已空荡荡的了，那爷仨早已走了。门口病床前却有很多人。壮老头坐在床上，他小闺女站在床边，还有几个大夫正在给爷俩说着什么。建志问坐在身边的建英：“姐，几点了？我感觉睡得特香啊。”“三点多了。你都打呼噜了。起来坐会吗？”“嗯。”建志答应着。建英将床头慢慢摇起，当建志感到舒服了这才停下。为他往下拽了拽被，盖好，这才又坐下。“你是心脏病的预兆。”门口一个高个男大夫在跟壮老头爷俩说病情，“从现在起，你就最好别运动，尽量躺在床上。饭不能多吃，解大手不能能狠使力。不要去洗手间了，解大小首就在病房里吧，以防万一。.....。”他又回身对身旁正在手提电脑上记录的一年轻男医生说，“把氧气也给他输上。”老头听得懵懵的，建志也感觉这大夫危言耸听。“不用输氧吧？我什么事也没有，带那东西我不习惯。”老头央求大夫。“不行，必须带。”高个大夫的语气温和，却很坚定。几个大夫走后，不一会，小护士来回穿梭着忙了起来。给老人扎针输液，输氧气，胸前挂上了一套随时监测心脏的仪器。建志看着平躺的老头，身上带的零零碎碎，就像一个负了重伤，正在前线被紧急抢救的战士。他不禁好奇地问建英：“姐，这医生过了吧？老人这体格，至于这样吗？”建英认真的对建志讲：“心脏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若是心梗的话，那绝对要卧床休息的，过了危险期就没事了。”“对了姐，还有几瓶啊？今下午不说要输完了就可以给我停了吗，那我就可以下床了。”建志兴奋地问姐姐。“这瓶完了就完了。”建英回答，“下了床也不能回家。这几天闹天那，楼里特别冷。这病房比咱家楼里暖和，你到家可别再感冒了。”“嗯。”建志答应着，“姐，你看那老教师的孩子都够忙的。侍候他爸都好似有点心不在焉。”“嗨！过日子谁家没事？孩子能当个大面的就算好的了。”建英感叹道，“上次回家听咱爸妈说，咱村的荣志，八月十五给他爸送去三十元钱。他爸捏着钱，咧着嘴对荣志说：‘少点了吧’。荣志对他爸说：‘这次这样吧，以后赶着’。碰上那样的儿女，又能怎样？”“啥大人啥孩子。”建志说，“荣志他爸生了他兄弟俩，还有四个闺女。小时他家姊妹几个都没上过学，春夏割草，嗮干了卖。天冷了，一家人编小编卖钱。那时人们就猜测他家已是万元户了。可荣志他爹，成天光着膀子，赛的黢黑。别人问他为何不置几件褂子，他说浪费，这样省布。别人说，‘你家可不缺钱’，他就咧着嘴喊屈，‘我哪有钱啊？’哈哈....”建志笑完，接着说：“典型一个守财奴，没想到他两个儿子比他还扣。零八年汶川大地震，全村四五十户，除了荣志兄弟俩，都捐钱了。两人还在外面说别人‘****’。”“那就是人性的问题了，跟有没有钱没关系了。”建英插嘴说。建志笑着说：“都说报应，准吗？你看荣志的兄弟的儿子去年考上曲阜师范学院了，听说有好多女孩追，对象都有了。听荣志的兄弟媳妇在外面说，她儿子也挺会过，嫌学校的饭菜太贵。在大学里自己做饭吃，”“是啊，给孩子找对象不托底行吗？这种人到不了大处！”建英干脆地说。建英看到药快输完了，便站起来，盯着瓶子。当液体全流出了瓶子，这才去按铃。一个小护士快步进来，为建志关了泵，起下针，都拿走了。建志用左手拿棉棒使劲按了一会扎针的地方，扔掉棉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对姐姐说，“终于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了。”建英看他下来在病房里走了几趟，问：“感觉怎样？”“没事，就是腿软没力气。”建志回答。“那你就在病房里，和门口多走几趟。外边阴天那，很冷，别出去了。我回家去拾掇一下屋子，你住院这些天还没顾上拾掇那。你哥啥也不给干，顶多有时早起给炖个锅，还觉憋屈那。”建英数落着。“嗯，你回去吧。在家沉住气收拾一下，我没事了。”建志催促姐姐。建英答应后，提了保温桶，和一个空暖水瓶回家了。
建志一边在病房里来回走动，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与那爷俩闲聊。累了，就又回到床上，打开手机看腾讯新闻。不久窗外的天空就黑下来了，屋里的灯光越发的显得明亮。六点半这块，建英就给建志送来了饭，带的用山药熬得小米粥，还有半拉馒头，一个鸡腿。建志咬了口鸡腿嫌腻，不想吃。建英命令他：“别吃馒头了，就着鸡腿把粥喝净了，你也就饱了。”建志拗不过姐姐，耐着油性把鸡腿吃进去了。看着弟弟喝完粥，建英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先回去把洗好的东西凉上去，你哥在家看着甩那。”“嗯，你回去吧。”建志把姐姐送出了病房。病房里只剩下建志与那爷俩了。建志又开始在病房的空处，来回的慢走。壮老头已经坐了起来，他小闺女就坐在她床侧的登上。两人都没说话，默默的看着建志来回走动。“你姐离着远吗？”建志先打破了沉闷。“不远。”那女人回答。
“你就姐俩吗？“
“嗯。”
......
“不早了，你姐快该给你爷俩来送饭了吧？”
“谁知道到多咱了？得等她儿子、媳妇回来后，还得做馒头，不知到几点了那？”
.......
病房门被推开了，小娟进来了。“今天你来得早啊！”建志对老婆说。“嗯。下了班，到家下了一碗面条，喝了就来了。你不输了？”小娟一边掩门，一边问建志。“不输了。胰岛素也不用泵了，今晚吃饭前就是自己打的。”“奥。”小娟应着，回身跟那爷俩打招呼，“吃饭了吧？”壮老头憨憨地说：“没那。”“快八点了，咋吃的这么晚啊？今天阴天，来的路上看到好多门面就关了。再晚点还有饭吗？”小娟好奇地问。“一会我大闺女来给送。”老头回答。“奥。”小娟应了声，陪建志坐到自己的病床上聊天。老头爷俩也不说话。老头就傻傻的坐着，他小闺女则抱着把，阴沉着脸围着床来回走动。八点多，建英与王艮来了。建英走在前面，王艮提着一大暖水瓶跟在后面。“今天来的这么早啊！”建英与小娟打招呼。“嗯。”小娟站起来，笑着同建英两口子打招呼，“到家下了碗面条，吃了就赶紧来了。晚上睿睿不在家，就我自己，也没啥事。我来陪建志一会。”“那好！”建英也笑着说，“我与你哥就不站住了，我俩现在去超市转圈，下小雨那，说不准能买到贱东西。”回头又吩咐丈夫王艮，“把水给他们放下，咱快走吧！”王艮笑着，不以为然的对妻子哼了一声：“切！就你会算计，杠能了！”却很听话，顺从地将暖水瓶递给了过来接暖水瓶的小娟，转过身就往门外走。建英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往外送自己的小娟说：“一会你给建志洗洗脚。别在这紧待了，天不好，早回去一会。我与你哥回来就不过来了，反正他也能自由活动了。今天回家早睡会，总算可以睡个安慰觉了。”小娟与建志应承着，将建英两口人送到了病房门外，看着两人走远，这才回屋。
“我给你弄上水烫烫脚吧。”小娟问建志。建志答应着，坐上床。小娟则去卫生间接了些凉水，回来后兑上热水，伸手试了试。“差不多了，你试试。”边说，边去为建志脱下袜子。建志试探着沾了一下水，不敢往里放。“不很热，来，我给你先撩撩，适应一下。”小娟蹲下身去，一手擎着建志的脚，一手轻轻往建志脚面上撩水。一会建志适应了，这才将建志的双脚放进盆里，直起身子。
“你啥时能把饭送来？”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吓了建志两口人一跳。壮老头的小闺女在跟她姐姐打电话。“一会，一会，别急。我再给你爷俩做点喝头。”手机里传来她姐的声音。“做啥喝头啊！都几点了？你想饿死人吗？”壮老汉的小闺女说完，气愤的挂了手机。建志与小娟相视一笑，都没吱声，却都在想：你就不会先去买点吃的吗？小娟又往建志的盆里添了几次热水，建志感觉浑身热乎乎的，特舒服。九点多，小娟给建志檫完脚，让建志坐回床上。自己去卫生间泼洗脚水。回来时，在走廊里碰到了壮老汉的大闺女。“来了。”小娟跟她打招呼。“嗯。紧死个我了。”她边说，边与小娟进了门。她把一保温桶和一鼓鼓囊囊的方便袋，放在壮老汉床前的柜子上。一屁股坐在了床头，嘘声大气的嚷着：“紧死个我了！看着个孩子做的馒头。本想做锅馒头的，可一想，给你爷俩送饭总得有个就吃头吧！炒菜麻烦，我就带了几个素包子。没空去买肉，我放了不少油，准好吃！你爷俩快吃吧。”又抬手指着那保温桶，说：“我给你俩和了点面汤汤喝，趁热快喝吧。”“谁没喝过面汤汤？在家都不愿喝那玩意！”她妹妹没好气的揶揄她。她也不以为意，看妹妹懒得动弹，就自己站起来，给他爹递包子，盛面汤。老汉饿了，淅沥呼噜的吃喝起来。她妹妹则不情愿的拿了一个包子，坐在旁边，邹着眉头小口的吃。窗外传来夜风的呼啸声。建志催促小娟：“你回去吧，你听，风越来越大。刚才咱姐说不是下雨那吗？走晚了，别再淋着。”“下雨那。”壮老汉的大闺女插话说，“我来时下的大了。好像夹着雪花，没准今晚的下场雪。等他爷俩吃完我得赶紧走，路上结了冰别再摔跟头。”建志听了，再次催促老婆，让她回家。“没事，我到家儿子也回不来，也我一人在家。我在这陪你坐会。”小娟不以为然地说。建志知道老婆下雨天最怕骑车上路了。冬天更甚，一飘雪花，就走着去上班，生怕摔着。那时自己总嘲笑老婆，骂她“笨”。今天看着老婆的无畏，建志心里暖暖的。他深情的瞟了妻子一眼，看到小娟额头有了几根白发。不禁感慨道，“老婆，老了。你额头啥事长了那么些白头发呀！”小娟看着老公，娇嗔道：“你才看见呀，我都偷偷拔了好多次了。”“一块走吗？”老汉的大闺女一边收拾那爷俩吃剩的东西，一边问小娟。“嗯，叫她同你一块走。”建志抢答着。建志知道自己的老婆的个性，老好人，在外人面前从不会违背别人的要求的。回头看着犹豫的妻子，笑着催促道：“走吧！我晚上只是在这睡觉了，没事的。”小娟看着在门口等自己女人，只好起身。建志把老婆送出病房门，看着她俩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等着老婆回首。小娟与那女人边走边聊，拐弯了，她回过了头，笑着，冲建志摆摆手，喊道：“回屋吧，我走了。”说完，拐过楼角，不见了。建志的心情瞬间释然，满心欢快地回了病房。脱了外衣上了床，平躺着，盖好被。却无睡意，心思回到了自己与妻子小娟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