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茨姆斯沿着长长的甬道向着堡垒深处走去,刺眼的大瓦数灯泡从他的头顶上一一掠过。在拐角处,两名元首卫队的士兵拦住了他,其中一名下士微笑着说道:
“您好,男爵!请出示您的证件。”
纳茨姆斯微笑着从衣袋里掏出由元首卫队指挥官尤利乌斯.绍布将军亲自签署的特别通行证,递给了下士。
“谢谢您,男爵!”下士仔细查看了证件之后,微笑着递还给纳茨姆斯,接着说道,“元首正在作战室开会,您可以在接待室等候。”
下士说着抢身上前为纳茨姆斯打开了里面的一道门,将他让了进去。
正在这时,一个人从走廊后面走出来,大声说道:“请等一等,男爵阁下!您今天恐怕不能见元首!”
纳茨姆斯转过身,见说话的是一位身穿少校制服的军官,胳膊上戴着纳粹党的袖标。他认得这个人,是党总部主任马丁.鲍曼的副官尤卡.恩格曼。
纳茨姆斯笑了笑,问道:“您好,恩格曼少校!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很抱歉,男爵!”恩格曼少校向纳茨姆斯行了个礼,说道,“鲍曼长官有命令,任何人未经他的允许都不得擅自打扰元首。您必须得到鲍曼长官的同意才行!”
“呵呵,”纳茨姆斯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十分整齐的纸,打开之后递给了恩格曼,说道,“难道这个也不行吗?”
恩格曼看了看,那是一张白色的信笺,最上方印着黑色的德国国家鹰徽,左上角印着一枚纳粹十字标志,在十字的下方是一个烫金的单词——“元首”。这是一张帝国元首的专用信笺!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兹允许路德维希.冯.纳茨姆斯男爵在任何时间觐见帝国元首,不必经过任何人允许。
落款是一个熟悉的签名:A.希特勒
“这个……”,恩格曼当然知道,除了元首本人之外,谁也不得使用这种信纸。恩格曼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纳茨姆斯,说道“当然可以,男爵!”
“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吗?”
恩格曼赶紧将那张信笺重新折叠好,递还给纳茨姆斯,啪地行了个礼,说道:“非常抱歉,男爵!您请吧,男爵!嗨,希特勒!”
“谢谢,少校!嗨,希特勒!”
纳茨姆斯还了个礼,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里面走去。
恩格曼怔怔地望着纳茨姆斯离开的背影,一转脸发现那两名士兵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便没好气地大声说道:“在你们的岗位立正站好!”然后悻悻地向堡垒外面走去。
大约半小时之后,元首副官长尤利乌斯.绍布少将来到接待室,走到纳茨姆斯的身边,立正说道:“男爵阁下,元首请您进去。”
“谢谢,绍布将军!”纳茨姆斯站起身,跟着绍布走出了接待室。
元首的办公室门开着,卫士林格笔直地站立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守卫在那里。
纳茨姆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希特勒正俯身注视着桌上一副铺开的大地图。办公室的窗子全都打开着,室内很冷,但看上去元首却丝毫不在意。
“嗨,希特勒!我的元首!”纳茨姆斯行了个标准的举手礼。
“啊,您好,男爵!”希特勒看见纳茨姆斯,立即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与他握了握手,说道,“旅途愉快吗?我可真是羡慕您,有朝一日,等战争结束,我也要像您一样无忧无虑地四处走走。”
“您会实现的,我的元首,只要您注意经常关上几扇窗子。”纳茨姆斯笑着指了指那些打开的窗子说道。
“啊,对!”希特勒转身向窗子走去,“很抱歉,男爵,我忘了您的嘱咐,我得注意保暖,不过……”
希特勒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两扇窗子,只留下半扇依旧敞开着。
“不过您也说过,新鲜空气也同样重要,不是吗?”
希特勒转过身,走到墙角的沙发前,说道:“好,这下行啦。请坐吧,男爵。那么,这一趟有什么新闻吗?”
纳茨姆斯看得出来,元首今天兴致不错,想必是前线传来了什么令人鼓舞的消息。
“外面的情况还不错。”纳茨姆斯淡淡地说道。
“您说还不错是什么意思?”希特勒皱起了眉头,问道,“您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实际上,希特勒已经将纳茨姆斯作为自己的私人代表,他知道纳茨姆斯此行不会仅仅只是处理一些“私人事务”,肯定会借此机会到各地巡视一下。而且他也非常相信纳茨姆斯的判断力,如果这位男爵说出“还不错”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意味着“其实很糟”!
“有些混乱,我的元首。”纳茨姆斯说道,“我是说,各方面尽管都在忙碌,都在倾尽全力支援这场战争,但是却缺……却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您说的是士气吧,男爵。”希特勒说道,“斯大林格勒一战我们打得不好,所以人民有些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士气没有问题。”纳茨姆斯说道,“虽然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失利对人们是有些影响,但是在戈培尔先生的演说之后,我觉得士气又被重新鼓舞了起来,甚至比以往还要高涨。”
“哦?真的吗?”希特勒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又点点头说道,“戈培尔在鼓舞士气方面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这个我在十年前就已经发现了。”
纳茨姆斯并没有继续就戈培尔的话题延伸下去,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但是,看来仅有一次精彩的演说是不够的。我为军备生产而感到担忧!”
“军备生产?”希特勒感觉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纳茨姆斯忽然又把话题转到军备生产上面来,于是问道,“您觉得现在的情况还不够好吗,男爵?”
纳茨姆斯摇摇头,说道:“还远远不够,我的元首!”
希特勒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盯着纳茨姆斯,“您能具体说说吗?”
“虽然施佩尔先生已经尽力使产量大幅提高,但我们的最高生产力仍旧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您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很显然,施佩尔先生的能力还不足以应付目前复杂的局面!”纳茨姆斯毫不掩饰地说道。
希特勒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满地说道:“男爵,施佩尔接手军备部之后,我们的飞机和坦克以及各种弹药的产量比以前提高了很多,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够比施佩尔先生做得更出色!”
纳茨姆斯知道希特勒一定会这么说的。施佩尔可以说是希特勒最为欣赏和宠爱的人,他对施佩尔相当信任,早在1935年的时候就已经在私下里对未来的接班人戈林说过,“你上台之后可以做你认为正确的一切事情,只要你不把施佩尔换掉。”那时施佩尔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建筑师而已。这几年,随着施佩尔在组织生产方面所表现出的杰出才华,希特勒更加坚信,施佩尔具有管理国家的天赋,也许是所有帝国官员中最适合成为总理的人。
纳茨姆斯当然不是想在背后对施佩尔进行中伤,事实上,他与希特勒一样欣赏施佩尔。
“我不是说有谁能够比施佩尔先生做得更好,而是说施佩尔先生本来可以做得更加出色!”纳茨姆斯解释道。
希特勒看了一眼纳茨姆斯,他听出了纳茨姆斯话里有话,于是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冯.纳茨姆斯男爵,您究竟想说什么?”
纳茨姆斯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道:“我的元首,我想说的是,施佩尔先生作为军备部长无疑是非常优秀的,但是,他却不是位出色的政治家。尽管他采取了种种积极的手段,但却应付不了复杂的国内政治。”
“您是说有人在拖施佩尔的后腿,是吗?”希特勒的脸色变得阴沉了。
纳茨姆斯没有直接回答希特勒的问话,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主题。
“其实您也知道,我的元首,施佩尔的政治资历很浅。虽然他得到了您的大力支持,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认清军备工作的重要性,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够积极地支持他的生产计划。一些帝国长官和大区区长们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戈培尔博士那场演说*的真正意义,也没有意识到我们目前所面临的紧迫形势。”
希特勒终于明白了纳茨姆斯的意思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位男爵何以如此吞吞吐吐了。问题出在党的高级干部们身上。
希特勒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道:“男爵,我理解您所说的,我也能够理解施佩尔的处境。是的,在那些老资格的党员们面前,施佩尔还只是个毛孩子,他还没有足够的威信和影响力。”
纳茨姆斯点点头,说道:“这正是问题所在。军备生产牵涉的面很广,施佩尔先生要说服的不仅仅是那些经理们,他必须得到更大的支持才行。”
“我听说他与戈培尔配合的很不错,难道戈培尔也说服不了那些顽固不化的官僚们吗?”希特勒看似随便地问道。
纳茨姆斯立刻品味出了希特勒的意思,于是便说道:“实际上施佩尔并没有从博士那儿得到多少支持。据我所知,博士对施佩尔的那种书生气也很不以为然,除了对阿道夫.门采尔*的共同兴趣之外,我看不出来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能够深入交流的地方。”
纳茨姆斯的话显然消除了希特勒心中的疑虑,他最讨厌的就是帝国官员们私下里的沆瀣一气,无论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是出于何种目的。
希特勒沉吟了片刻,说道:“您说的情况确实很值得注意,男爵。如果在这种时候我们不能取得最大的一致的话,那么,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输掉这场战争!”
希特勒说话时的语气忽然变得阴郁起来,这一刻,纳茨姆斯再次看透了这位元首的内心。希特勒已经开始对德国感到了失望,尽管这还不是彻底的失望。
忽然间,似乎仅仅是一刹那,希特勒的眼中又迸发出光芒:“男爵,我必须告诉您,我们已经压制住了俄国人反扑的企图,曼施坦因的部队重新占领了哈尔科夫,他们歼灭了大批的俄国人。我们正在制订一个新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成功,我们将在今年夏天把俄国人重新赶回伏尔加河去!”
纳茨姆斯总算明白为什么刚刚进来的时候希特勒看上去那么兴致勃勃了。
“在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国内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希特勒站起身来,一边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一边说道,“一定要为这次战役调集最精锐的力量,储备最充足的物资。我绝不能允许因为后方的原因而再次失败!”
希特勒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纳茨姆斯说道:“男爵,我想请您马上去趟柏林。”
“随时愿意为您效劳,”纳茨姆斯冷静地说道,“但是您希望我去柏林做什么呢,我的元首?”
“您去帮帮施佩尔,”希特勒说道。
“我?我怎么去帮助他呢?”
“您不必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帮他造一造声势就行了。”希特勒继续说道,“那些老家伙们不太服他,那么您就找机会向他们透露一下我的态度,这应该很有效。那些人都是老同志,我不好直接对他们说什么,但是他们会从您的话里面感觉到我的想法,这比直接由我或者最高统帅部下命令更合适。现在我不想在国内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得集中全部精力在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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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培尔的讲话】:指的是戈培尔在1943年2月18日所做的著名的“总体战”的演说。本书后面会比较详细地讲述“总体战”的内容。
【阿道夫.门采尔】:十九世纪德国现实主义艺术家,被认为是德国自文艺复兴的丢勒之后最伟大的画家,开创了著名的“柏林画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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