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顶上，书生从盘膝中站起，目光冷淡的俯视着身前的韩寻，“颜陌是没有，具体给你什么造化，但她将雨裳托付给了彼岸，将自己整个住所的使用权暂时的交给了你们，你可知相柳埃内，任何一处住所对于修者的辅助堪称不可限量！”
“哪怕你是个聚灵境的鸡仔也不要紧！虽然相柳房屋并没有设置对灵界修士的辅助！但提前就能感受到玄界的道意！对你等的未来同样不可限量！你还不知足！”
韩寻的面色一僵！他过来找书生的目的之一就在于此！相柳埃每处房屋对修行的辅助，只针对玄界！或许在相柳五城建造的一刻，就摒弃了会有灵界修者居住的可能！他在颜陌留下的居所内，只找到了一处可以供给灵界修行的地方！那地方在他仔细钻研之后，确定，那是用来饲养灵兽的！
而可以开启房间内一切设施，所需要花费的相柳魂晶，颜陌其实也没给他们留下多少！不过韩寻猜测，估计也是托付给彼岸了！不过那朵傻花鬼知道怎么了！在这件事上，少见的立场如此坚定！死活不肯拿出一个，也死活不愿承认！
韩寻在内心叹了口气，“前辈真的不懂晚辈的难处吗！”
“懂与不懂其实只在一念！”书生转过头，目光悠远的望着头顶，那星汉密布的宇宙！“你···真的想要造化！？”书生的声音幽幽的传出！
韩寻一愣，立刻点头！只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重！这沉重来得有些让他猝不及防！甚至一时无法反应！天空在此刻忽然沉下！书生不知何时再次盘膝，一丝丝韩寻感受不明的道义在他的身上飘散！似乎只要他想，便可以搅动风云！
“罢了！罢了！终究是没有什么可以不舍的！终究是···我欠她的！”书生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幽幽的！带着一股沧桑与惆怅！韩寻在他的身后，默默的同样盘膝一坐！等待着他的开口！
“韩寻，你知道什么是修者道吗？”韩寻看着书生的背影，默默摇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不用说话！他只需要静静的听，静静的等！
“所谓修者，不过是一群在天地宇宙间的浪荡者！无归无途，无处可去！若有，或许最终的归途，也只有我们自己！这世上大多数人为逃地狱入地狱，看破天命忧天命！所谓修者，不过是这芸芸众生的开拓者！穷尽此生，为逆天命而起！”
“曾有修将天命比作深渊！若最终无法逃离，则最后必然会化作这深渊的一部分！所以修者修行千万载，所能依仗与坚守之物，只有自己的道！你要么凭此走到终点，临劫化虚！要么死在这条道上···别无他选！”
书生的话语一顿！一股凌厉中透着杀伐的气势在整座山巅回荡！韩寻不仅挺起脊背！目光中有难掩的震撼！
“我之道，名为观天！此道始于我学天书城的算天之法！我修道四千八百四十三载！于灵界沉浸两千年，玄界沉浸一千八百多年！被困于相柳舟千余年，成于此时之我！！”
书生忽然抬手，大袖一挥间！一片朦胧的紫意在他与韩寻的面前扩散，那片紫意向着四周飘散！一支巨大的同样散发紫意的眼睛，在那雾气中若隐若现！似有雷霆在那眼中闪耀！那只眼睛的瞳孔处，似有天地，似有宇宙！它望穿天地，望穿星空，望穿轮回！
“这是我的式神，我称它为···戏眼！所谓玄界，需有式神载道，以神载道，破灵洞玄！我曾视天地为戏台，众生万物皆为戏子！于天地间嬉笑怒骂，皆身不由己！我不愿为戏子，所以偷窥这天地剧本，跳出此戏之外！为这世事唯一的观众！”
“若这戏符合我心意，我便于此安安静静看！若这戏不合我心意！我为看戏者，若不能更改这戏本，我也要保留着，可以随时把这出我不喜欢的戏，搅浑的资格！只可惜，我这道，还没有走到头，没有去那虚天证道的资格！”
书生的声音渐渐平息，不再沧桑而又高昂！而是带着一丝丝的沙哑！在这片天地内回荡！
“那前辈你的道，如果走到尽头后，又会称为什么！”韩寻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发颤！他看着那大片的紫雾，看着那雾气中透着奇诡之意的眼！内心的震撼无比强烈！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听人说关乎道！关乎修！甚至关乎这整片天地！
“那时啊！应该是戏天吧！”书生的前方那紫雾渐渐消散！那只眼睛也在虚幻中，渐渐变得透明！戏天，戏弄苍天，还是愚弄苍生！韩寻呆呆的看着那个青蓝色的身影！他忽然觉得，这些人真的无愧于鬼神之力！无愧于修者之名！他甚至不受控制的想，其他的那几个鬼神的道又是怎样！是否也是这样的高傲而又畅快！带着某种蔑视的霸气！
“那么！现在，韩寻!我问你！你可愿意传承我的道吗！可愿意若我此生无缘去虚天证道之时，代我去吗！”幽幽的声音忽然传出，书生转过头，目光前所未有的深邃的望着那个男孩的身影！
万千的雷霆在此刻似乎一同在韩寻的心神内炸响！他双目中的瞳孔紧缩！不仅回忆起之前，自己在书生面前，请求造化的身影！这应该是一个不需要多考虑的事情！
他韩寻算个屁，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前十几年的光阴混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当一个衰仔，唯一对他好过的三个人，两个是为了利用他，还有一个···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现在自己某明奇妙的沦落到了这里，生死不由自己！
可忽然有一天，那几个操纵自己生命的鬼神中的一个忽然跟自己说，你愿意传承我的道吗！他如何能不懂这句话的含义！那是一种托付，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传承！甚至比所谓的那种亲传弟子的意义还要深刻！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传承了书生的道法！可以想象，他与冰海还有彼岸，在这里将再无性命之忧！书生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传道之人送死！他这个时候，犹豫这种情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这种时候，就应该一脸感恩戴德的对着书生抱大腿加跪舔啊！他怎么能犹豫呢！他就是应该答应啊！可是此刻他抬起头，与那双沧桑而又明朗的双眸对视！忽然开口，“我···不能答应！”
书生看着韩寻的双眼，忽然嘴角微翘，“我知道！”他回过身，继续望着星汉密布的天空！这一刻的山巅忽然变得静谧无比！此处没有风，不曾凄冷！可韩寻偏偏觉得此刻的山巅，肃杀无比！
“以观天之法！我便已经知道如今的结果！不过毕竟是颜陌所托！所以还是问一下！颜陌在昏睡前，曾与我三人说过！若觉尚可，可想你等···传道！”书生看着天，目光冷淡！似乎对于韩寻没有决定传承他的修者道一事，毫无介怀！
韩寻仰着头，目光略有一些空洞！“这才是颜陌前辈给我们真正的造化，是吗！？”
“是，但也不是！传道之事，若非修者自愿，他人无法决判，哪怕有些影响，也是微乎其微！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好！”书生的声音再次沧桑，他似乎有些疲累！似乎在这相柳舟上，千年的光阴，一直有太多的东西压在他的身上，可他却无能为力！所以他才想将自己的道传承下去！那样似乎会削弱一点儿自己内心那不愿承认的恐惧！
韩寻在书生的身后，挺直的跪下，向着书生的背影，叩首一拜“
前辈欲传道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只是前辈之道，真的不适合晚辈！晚辈不懂虚天，不懂天命，更不知这悠悠苍生，万古岁月！晚辈说到底，终究还是凡夫俗子一个！只是晚辈不信，这万千生命，在这大千世界，皆是身不由己！”
“因为晚辈始终坚信一点···己不由心，何来身不由己！？这世界，众生来过，奋斗过，盛开过，此生足矣！”韩寻的声音幽幽的！他匍匐在地，不曾见到，此时的书生不知何时转过身，目光凌厉如剑！
“若有机会，若有可能，晚辈终想自己去看看那个世界！前辈，晚辈心中也有一道只是···暂未花开！！！”韩寻直起身！再次向着书生的背影恭敬一拜！这一拜中，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情绪！只是纯粹的尊重，纯粹的感激！
山巅之上的悬崖旁！书生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前方！许久之后，忽然轻笑开口“好个己不由心，何来身不由己！如果颜陌听到这句话，想着传道给你的或许就是她了！罢了！罢了！你去找狼吧！以你恬不知耻的劲头，会得到造化的！”
韩寻灿烂的一笑，却又忽然开口“秦狼前辈是几位前辈中最强的吧！？”
“不！他是我们中最弱的！但是他确实我们中，唯一一个，在相柳舟完全封锁后，唯一一个在境界上突破之人！他···才是我们这里，最疯魔的疯子！”韩寻听着书生的话语，瞳孔收缩如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