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门。满眼的白。昨夜好大的雪冻。侯六早已套好马车等在门外。我喜欢侯六,我想的,要做的,他把握刚好。
我喜欢冬天,特别是雪后的冬天。坐上马车行走在洁白的冰道上,听着车轮压着雪冰,吱吱吱,我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在雪地上滚爬、奔跑……冰冻的路滑,可侯六的马车赶得好稳。马车停。我下车,爬上兵马塘的坝顶,远处一片洁白,只有眼前塘里的冰,如一面镜子嵌入塘中。
侯六把怀里抱着的溜冰鞋,放到我面前。穿好鞋,我鼓励侯六来溜冰,他仍摇头。我笑了。
我喜欢溜冰的感觉,如同我喜欢冬天的雪花一样。溜冰,我才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我有银子。我经营砂矿,泗州城里开着茶馆和布店,我的银子多得花不完。不是自夸,我心不坏,常去救济帮助穷人,大家赞我是江大善人。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喜欢女人,特别是有姿色的女人,我看不够。但我又不是随便的人,就如春香楼的女人,好看,我却不想搂。
女人如雪,在我眼里,雪一样的女人,才最好看。我的大老婆自得如雪,并不好看,二老婆和三老婆好看,却不如雪。
我家的丫鬟如雪,好看,如雪。
我喜欢看,我的朋友也喜欢看,连马夫侯六都爱看。看着如雪,我常会想,凭我手中的银子,纳如雪为妾,完全可能。可我不想,不,不是不想,而是我很怪,从不搂一个不喜欢我的女人。
我喜欢搂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我说过我有银子,只要想搂,许多女人都乐意。瞧,泗州城哪个东家,不是搂着多个老婆快乐够,去春香楼又搂?我银子比他们多。不是我不愿花钱搂,真是我不想。我是个很懂感情的男人,搂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快乐吗?!
我真是个怪人,一看到雪,我就会想起女人,一想到女人,我就会想到如雪,洁白的美。说真的,有几次我都想带着如雪来兵马塘溜冰,话到嘴边又咽下。没有理由。
我知道侯六也喜欢如雪,说心里话,侯六和如雪倒是蛮配的。可是一看到侯六望如雪那眼神,我从心底禁不住就会涌上一股味儿,酸酸的。
我从车窗里看如雪目送马车的眼睛,清纯的美。
侯六好了解我的心思,却不曾读懂我是多么地喜欢看如雪,因为当我看如雪时,他也会不失时机地看,有时竟忘了赶车。
我真好想搂如雪,只要她愿意。可是如雪见了我总是一脸的恭敬,只是和侯六说话时才会露出一丝笑,浅浅的,有点红。
我不想看到如雪的这份羞涩,一点都不想,她怎么可以对着侯六那样笑呢?
侯六让我教他学溜冰,这让我很意外。侯六学得很认真,却总是不得要领,还问我,为什么女人不能来兵马塘溜冰呢?
侯六的疑问有点愚蠢,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有钱的男人可以娶多个老婆,别人只会说这个男人有的是银子。可女人和多个男人好,那就不是个好女人,以至于有的男人死了,女人还不可以嫁人。道理简单极了,自古到今,都这样。
侯六告诉我,学溜冰,只是因为如雪的一句话。那天侯六和以往一样套好马车在外等我。打水路过的如雪就轻轻地说了句,好想和他一起去溜冰。听到如雪的话,侯六当时就决定要跟我学溜冰。
我感动了,为如雪,更为侯六。我是个容易感动的男人,这点很不好,可我总是感动。虽然心里酸酸的,但我还是感动了。
我羡慕侯六,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喜欢自己,是多么幸福。为自己喜欢的人,默默做着事,内心会满是甜蜜,一定的。
我没有这种感觉。大老婆是父母一手操办的,二老婆和三老婆嫁给我,只是一种仪式,就像我去泗州城,总会让侯六赶着马车一样。
我总想,搂一个老婆和十个老婆的感觉是一样的,也许搂一个老婆的人,睡得更香。
坐在马车上,回头看到如雪望着侯六的眼神,我的心虽伤感,但却为他们涌上一丝幸福。
听车轮压雪声,我再一次感觉到,幸福是多么简单,又是多么不可思议。就像现在,别人看到这辆马车,总认为坐在马车里的我是幸福的,却不知道,甩着马鞭的侯六是多么幸福哟。侯六是喜欢如雪的。当大老婆把如雪许配给侯六时,他满脸惊喜。我没有说任何话,大老婆是爱我的。只是如雪听后,眼里并没有我看到的欢乐。
再溜冰时,我教侯六,他又抱着马鞭站在岸上,不愿意学。还说,如雪是骗他的,她从没有说过好想和他一起去溜冰这句话,是自己多情,听错了,害得他把腿都摔痛了。
想到大老婆说的,如雪这个丫头,好大胆子,竟和人说,好想和东家一起去溜冰……东家,前面冰薄!我一惊,差点溜了上去。一转身,侯六抱着马鞭,正望着我,憨憨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