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根的女儿石苗考上了上海复旦大学。桃花巷的人见了石根，都打着招呼：行啊，培养出名牌大学生。娃书读得苦呀！说这话时，石根的脸溢满了幸福。石根爹娘去世早，左腿又瘸，直到三十五岁才和一个云南女人结婚。在桃花巷，女人头胎生个丫头，族人总觉不体面，可石根却把闺女捧在手心疼。
乡邻一看到石根哄着女儿就说：瞧，多像你！
石根听了便嘿嘿地笑，逗得闺女也跟着笑。
旁人夸说：娃聪明呢。
石根就会把孩子举过头顶：“听见吗，闺女？夸你聪明哩！”
女儿在他头顶上笑得更欢了。
石苗上学成绩出奇地好。
巷里人都说：石根和老婆相距远，像田里的良种麦，品质好哩。
听这话时，石根也会反驳：你们的种子也体面着呢。
女儿的学费需万元。
石根发誓：砸锅卖铁也要把闺女送上大学。他狠心把耕牛卖了，才凑够学费。
从上海回家，巷里入围着石根听。
石根说看到了东方明珠，乡亲们羡慕地问：那玩意高吗？
比桃花山的山尖还高哩！
乖乖，这么高。
在乡亲们惊讶的眼神中，石根的腰挺得更直了，连跛腿也感觉直了许多。
石根上涨的幸福感很快被女儿的生活费压沉。
石根对老婆说：俺去省城打工！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老婆问：你没好腿，能干啥？
石根坚定地说：闺女给俺脸上贴金，咱要让她安心上大学。
石根去了省城。
上海的石苗每月都准时收到父亲的汇款。
石根在信中告诉女儿，在鼓楼一个社区当保洁员，让她好好读书，不要节省，该花的钱一定要花……
捧着信，石苗的眼前就跳出父亲一瘸一拐地清扫着垃圾……
放寒假了，石苗坐火车到了南京，她和父亲约好乘汽车回家。
天空飘起了雪花儿，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
石苗想到马上能见到父亲，特高兴。
抓小偷，抓小偷！
黄发青年抢包就跑。
没有人抓男子，只传来那个女人无助的求助声。
石苗焦急地等着父亲，却不见人。
快去那边看呀，小偷杀人了。
同学好奇拉起石苗，跟在许多人后面跑过去。
石苗翘着脚也看不到围观里的小偷，只隐约听到一句，再不松手，捅死你……
当警察从人群中揪出那个小偷时，外层围观的观众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满身鲜血。
石苗发了疯般冲过去，扑在那个血人身上哭：爸……都怪我，约你一起回家……
望着泪人样的女儿，石根安慰说：傻闺女，咱庄稼人命大死不了……
石苗直点头，哭得更凶了。
石根掏出车票说：买好了，十点半的车。
血顺着车票滴在女儿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