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秋阳柔柔洒落在海棠苑的窗户上,那光线穿过细而薄的粉色纱缦,投射到房间里的圆桌上。
昨天一场虚惊,再加上睡的太晚,洛雪莹醒来时,太阳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秋月,你怎么不叫我起床?”来了幽国有些日子,洛雪莹也渐渐习惯了有秋月的生活,每天清晨,秋月都会按时叫她起床,侍奉她梳洗,就像是在圣国的日子一样安宁。
叫了两声不见秋月回答,洛雪莹摇了摇头,真也有些佩服自己这种安知若素的性格,若是别人身在敌国,恐怕食不香寝难安吧。
也不等秋月,洛雪莹自己打水洗漱一番,又独自对着铜镜梳发髻。
镜子里的洛雪莹已经不像初来时的面色苍白,虽然未施粉黛,但两颊仿佛有胭脂涂染,双唇粉嫩犹如盛放桃花,竟然比在圣国时还要滋润。
洛雪莹知道,这是因为在幽国有秋月细心照料的结果,况且,黑瞿在饮食上对她似乎特别照料,每日的食物虽然不能算是丰盛,但是三菜一汤,萦素搭配,吃起来还是蛮对味口的。
外间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洛雪莹微微一笑嗔怪,“秋月,今天去哪里躲懒去了?怎么忘记叫我起床,害我睡这么晚才起来!”
“是不是秋月不在,你就可以找理由不起床了?”黑瞿面带微笑,款款而来。带着面具的脸上神采飞扬,好像一棵大树在雨后吸足了水分,他的唇角弯成弧度,带着淡淡的戏弄。
看到是黑瞿,洛雪莹脸上的笑意一僵,须臾就敛去不见,“真是好兴致,这么一大早的不用上朝,来海棠苑做什么?”
“朕只是想来看看你,不行吗?如果你想知道朕为什么不上早朝,朕到是可以坐下来慢慢告诉你!”黑瞿脸上的笑越发的意味深长,干脆斜斜地倚在梳妆台上,静静注视着刚刚梳洗过的洛雪莹。
额前的青丝还未全干,显得她的脸庞越发的清新,像是雨后的杏花一般纯澈可人,白白的耳垂没有带任何装饰,却也勾人心魄,双唇粉嫩,因为不满而微微撅起。黑瞿觉得此一生,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生动的一张脸。
“一看你就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上!”洛雪莹没得话话,又想躲开他那种灼人的目光,干脆起身转到外间倒一杯茶喝。
望着院外明媚的阳光,觉得心里也有几分轻快,只是因为黑瞿在身边所以不敢显露。
黑瞿跟着走出外间,四处望望不见秋月,眉头皱紧,“看来秋月这丫头果真是在偷懒,这些日子是不是总这样,待她回来,看朕怎么收拾她。”
“看来你不仅昏庸,而且暴虐,跟了你的奴才婢女一准死的快,说不准都活不到成年!”洛雪莹忍不住讥诮,只是盼他能受不了她的这些话快点离开,索性把话说到最难听。
不料,黑瞿不怒反而笑了,他负手站在门前望着满院子的秋海棠,心底生出很多的情愫,让他想起儿时童言无忌的岁月。
“一会朕让人送你一些首饰和衣服,虽然在幽国,可你也得注重一下自己的妆容,别失了你圣国皇太女的身份!”黑瞿嘴角的笑意更浓,也不知道洛雪莹佩戴了首饰这后,容颜会不会像那秋后的海棠一般娇艳动人。
洛雪莹蹙了蹙眉,抛了一记白眼给黑瞿的背影,然后懒懒地说,“不劳皇上费心,素面朝天就挺好的,免得有些人心生嫉妒,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这话当然是暗指媚姬,看他脸色极好,自然是昨天没有舍得惩罚媚姬,骂他昏庸也不为过了。
洛雪莹也没有指着他会替自己查清那件事情,不过,要是媚姬今后想起来就来这么一下子,她还不得不想法子防着。
黑瞿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嘴角的线条僵硬,过了半晌,他才淡淡说,“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公主,我已经惩罚过了!”
“惩罚?呵呵,是不是罚了三杯酒?”洛雪莹才不愿意相信他这话,他们都是幽国的人,而自己是圣国的皇太女,凭什么叫他替自己出头?
站在门前的黑瞿正欲再说什么,海棠院的院门被人猛得推开了。
秋月满脸带泪,神色惶恐地往院内跑来,看到站在屋门前的黑瞿时忙地刹住了脚。
“奴婢秋月,见过皇上!”秋月福身行礼,慌乱间带着洛雪莹从来未见过的惊恐。洛雪莹坐在桌前揣测,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秋月不会犯这样的错,在主子跟前慌里慌张最容易讨打。
黑瞿眉目更冷,先前见秋月不在就心有不满,现在见她又这副样子急奔回来,哪里再肯放过?
“一清早就哭哭啼啼,这是为何?”黑瞿虽然声调平缓,但声音已经冷到了极致,如果看他的眼睛,不难知道他立刻就要发怒了。
秋月低下头只轻声回话,“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去御膳房为公主取早饭去了。”
“那你的早饭呢?”黑瞿身子直挺,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即使坐在他身后的洛雪莹,也感觉到他情绪的猛烈变化。
秋月手里空空如也,没有食盒,更没有一盘子菜,也就是说她在慌乱之中说了谎。
站在院子里的秋月依旧没有敢抬头,可是浑身打着颤,连话都说不清楚,“奴婢,奴婢……”
“秋月,你该知道朕最讨厌人说谎,说,你去哪里了!”黑瞿迈步出门,向秋月身边走去,秋月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奴婢去了午门!”秋月眼中的泪又叭叭地掉落,她万万没有想到昨天晚上,皇上一怒之下将春香抓了起来,并决定三日后问斩。
她去的时候,春香已经在木笼里站了一夜,没有人给她送水送饭,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黑瞿停下了步子,神色也渐渐缓和,秋月和春香的感情他到是不难理解。春香侍奉媚姬,秋月侍奉皇上,两人常常见面,自然了解的也多一些,成为朋友也不为奇怪。
略想片刻,黑瞿默然无声地转身往屋子里走去,抬头看到洛雪莹揣测的目光,他十分肃然地说,“昨天的事情是春香做的,现在她就在午门外的竹笼里,三日后问斩,这样处置公主可满意?”
洛雪莹狐疑地看着黑瞿,不敢相信他为了她,果真查清了昨天的事情,并且对做事的人进行了惩罚。
但是秋月这些说,也由不得她不信。
洛雪莹低眉思忖片刻,最后才轻柔地说,“她罪不致死,不必为了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杀人,还是放了她吧!”
听到洛雪莹的话,院子里秋月的头猛得抬了起来,她急匆匆跑回来,就是想求她救春香一命,现在也只有洛雪莹才能救春香。
黑瞿望着洛雪莹,看到她眸子里那种淡淡的不在乎,黑瞿的眉头皱紧,“她罪该万死,朕说过,不准任何人伤害你,你在海棠苑一天,就是朕的客人!”
话音刚落,院外的秋月突然嘶声冲进来,跪到地上磕头,“皇上,秋月求皇上放了春香,她才十五岁,什么也不懂,皇上……”
洛雪莹看着地上拼命哀求的秋月,心里一阵叹息,黑瞿怎么会因为一个婢女的话就放了春香?看来昨天对她说过的话,她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现在又开始犯傻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能在黑瞿身边呆这么长的时间。
地上的秋月涕泪横流,目光中的痛楚任谁看了也忍不住要怜悯,或者是惺惺相惜的原故,或者是因为身份相同而产生的姐妹情愫,但秋月这样做,实在是愚不可及。
听完秋月的哭诉,黑瞿神色冷酷地俯视着地上的秋月,毫无怜悯之意,“秋月,刚才你已经犯了失职之罪,朕没有问你的罪已经是对你的宽恕,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皇上……”秋月抬头,依然不肯放弃,“皇上,您就看在奴婢侍奉您一场的份上,就放了春香吧,她,她只是一个婢女,怎么敢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情……”
洛雪莹都不愿意听下去了,秋月这明明是在自杀。黑瞿杀春香,不过是敲山震虎的手段,洛雪莹心里十分的清楚,想然秋月心里也有几份明了,可是她为了救春香不惜下这样的赌注,实在是个傻丫头。
黑瞿听到秋月的话,不免又想到昨天在玉云殿那一幕,抬脚就往秋月身上踹去,“该死的奴才,谁让你跟朕这么说话,是不是不给你吃点苦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秋月挨了一脚,身子猛得往后倒去,她顾不得腹部的巨痛,再一次端端跪到黑瞿的面前。
洛雪莹看着这一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到秋月的身边耳语,“你先出去,我有办法救春香……”
秋月本已经是满心绝望,甚至下了同死的绝心,听到洛雪莹的话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看洛雪莹的表情,完全不是在说笑,眸子里的泪再一次如泉一样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