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的大巴上，孟平生心情复杂，既雀跃又害怕。八万块钱的借款像一座金字塔，照亮了孟平生的入城之路；八万块钱的借款也像一座五指山，压得孟平生直不起腰！
孟平生半辈子的积蓄也只有八万块钱，而这一下子要借半辈子的债着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孟平生还在考量那些亲戚会愿意也有这个能力借给他这么多钱。
“咚咚咚……”手机的铃声突然想起把孟平生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喂，子明。”孟平生的嗓门有些大，一车人都回转身看着他，因为孟平生晕车，所以选择了靠后排的座位，能打开窗户吹吹风、透会气。
“二叔，我爸说钱都在货款里压着，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孟子明的电话让孟平生的心情沉入谷底。
“那算了，我回老家借！”孟平生迅速挂掉电话，心里一阵难受，想起了七年前的这个时候……
“大哥，子君在同济医院住了五天了，昏迷不醒，医生说要做核磁共振。你做生意手里活泛点儿，借点钱我救救你侄女！”孟平生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满脸愁容，背影单薄。
“五天还没有检查出来，那还有个么诊头！”电话那边传来冰冷的声音。
“我就一个子君呀，不能不救呀！”孟平生带着哭腔。
“莫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咋办？”孟润生觉得弟弟孟平生实在笨的可怜，语气十分强硬。
“大哥，你打点钱我吧，等子君好了我一定还你！”孟平生几乎瘫坐在椅子上乞求。
“那有个么诊社！”孟润生气呼呼挂了电话。
孟平生从椅子上溜到了地上，情绪崩溃，嚎啕大哭！
可是这样的大哭也遭到护士的阻拦，因为会影响别的病人和家属。
孟平生茫然无助地回到扁担房，给老家的亲人打电话。
“小爷（叔）呀，子君在医院昏迷不醒，你叫我伯（爸）接个电话。”孟平生恳求着。
“平生呀，你先莫着急，我去叫你伯（爸）。”孟庆延走到孟庆树门口喊：“哥，平生打电话来了，说子君不行了，你快来接电话。”
“平生呀，子君不行了吗？”孟庆树的一句话让孟平生泪如雨下。
“伯（爸），子君五天都没醒，医生说要做磁共振，得五千块钱，可是我现在拿不出钱来呀！”孟平生像个孩子哇哇哭了起来。
“你先莫哭，要是确实没得诊就算了，把孩子拉回来。把你急死了也没得用！”孟庆树叹了口气。
“平生，你给老大打个电话，他做生意能挪动几个钱！”孟庆延提醒孟平生。
“小爷（叔），大哥不肯借呀，我打了电话的。”孟平生泣不成声了。
“老二，你莫慌，我给老三打个电话，叫他借点！”孟庆延挂了电话又给老大打了电话。
“老大，你叫老三接个电话，我有事找他。”
“元生，小爷找你接电话。”孟润生朝着里面剁排骨的孟润生喊道。
“哦，来了。”孟元生赶紧擦擦手跑了出啦。“小爷（叔），你把电话来有么事呀？”
“元呀，你小哥的子君在医院没得钱诊，你小哥急的哭，可怜得很，你能不能凑点钱给他打过去呀？你小哥就子君一个伢，可不能没了！要不你小哥下半生怎么过呀！”孟庆延老泪纵横的恳求侄儿。
“好，小爷（叔），我这就想办法给小哥凑钱，你叫他先莫着急，一定想办法救子君！”孟元生着急的走来走去，抓头脑耳。
“大哥，子君病了你不知道吗？”孟元生反应过来了。
“没得诊，在医院有什么用！”孟润生极平静的答道。
“子君死了，小哥咋办？”孟元生有些气愤。
“那也比人财两空强！”孟润生还是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那你支点工资给我，我汇点钱去！”孟元生退了一步。
“明天去银行取了才能汇。”孟润生轻描淡写。
“那明天一早去！”孟元生无奈的出去了。
……
孟平生越想越觉得无望，眼前一黑倒到了地上。朱大哥朱嫂子赶忙来扶起孟平生，让他依靠在破旧的沙发上歪躺着。朱大哥掐着孟平生的人中，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老孟啊，你莫把身体急坏了，姑娘还指着你呢！”好心的朱嫂子劝道。
“嫂子，我拿不出钱来呀！我就一个伢呀，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呀！”孟平生又溜到地上大哭起来。
“老孟，先起来，地上凉。慢慢借，总能想到办法的！”朱大哥夫妻努力把孟平生扶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总能借到钱的！”朱嫂子也劝道。
“你去下点面来老孟吃一点。”老朱吩咐老婆。
“唉，好，老孟你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朱嫂子拍拍孟平生的肩膀安慰他。
“嫂子，不忙，我吃不下呀！”孟平生稍微平静了下来。
“咚、咚……”孟平生的电话响了起来，是BJ区号。
“喂”孟平生接起了电话。
“小哥，我是元。我跟大哥说了，明天他去银行取钱给我支工资，我拿到钱就给你汇。你先莫着急，咱们尽力救孩子。”孟平生听到弟弟的声音，眼泪哗哗淌下来。
“元啊，你也是打工，哪有多少钱啊！子君现在还没有醒，医生都不说怎么诊。”孟平生总算看见了一点希望。
“只要还没断气，那也得诊，砸锅卖铁也得救！”孟元生给绝望的孟平生打气。
“大哥叫我把子君拖回去等死算了，不肯借钱给我！”孟平生委屈地告诉弟弟。
“大哥眼里只有钱，莫管他。等明天我拿到钱给你汇过来我再收拾他。”孟元生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你去上班，我去跟你二嫂说一下，她还在医院等信呢！”孟平生想去把好消息告诉老婆，免得她也哭的死去活来。
“老孟，来，吃了面再去。借到钱就好！”朱嫂子端来一碗肉丝面。
“这怎么好意思呢！”孟平生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朱嫂子笑着说。
孟平生狼吞虎咽一通，对老朱和朱嫂子的关心感激不尽。
“朱大哥，嫂子，你们可比我亲大哥强多了，实在感谢你们！”
“老孟，别说见外的话，出门在外，谁没个三病两痛的，撑一撑就过去了！”老朱笑笑。
“就是的，医院要是需要帮忙，就吱个声，我们都能去帮帮忙！”朱嫂子和善地嘱咐。
“哎，谢谢大哥大嫂！”孟平生眼眶湿润，“那我先去医院了”孟平生站了起来。
“去吧，路上小心点啊”朱嫂子一直目送孟平生下楼去了。
……
“要上厕所的准备啊，一会路边停，麻利点啊！”售票员站在门口大声吆喝把回忆中的孟平生唤回了现实。
孟平生跟着下了车上了个厕所回来，车又摇摇晃晃开了起来，再有一个小时就到站了。
……
孟平生先去了妹妹桂琴家，把情况说明了，妹妹、妹夫都答应借两万给他。只不过要等第二天取了定期存款才能拿到钱，所以孟平生要在妹妹家住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妹夫就和他去银行，临行时妹妹嘱咐他：“小哥啊，你可要看过细（仔细）啊，借八万块钱的帐不是小数目，万一……就实在翻不了身了呀！”
“放心吧，到过年就能还上你这笔钱了！”孟平生胸有成竹地说。
“那就好，我也盼着你发达，盼着你混出头哇！”妹妹眼眶湿润。“那你们快去吧，那个老板还等你们交钱，晚了怕转让给别人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孟平生坐上妹夫的摩托车去银行拿了钱，又到家里看望父母。
“借这么多钱，把稳不？”父亲脸上写满担忧，眉头皱到一起了。
“不把稳我也不会干，我的性格你还不晓得！”孟平生笑了起来，“就是还差两万！”
“我的钱前年都给你小弟去投资了，也拿不出来了。”小爷（叔）叹了口气，为自己帮不上侄儿的忙而自责。“不过我可以给你做担保去银行贷款，你看行不？”当老师的小爷（叔）还是很想尽一分心力。
“小爷，你的好意我领了，我暂时先不贷款，我去冯家湾子君小姨家去借一点应该就差不多了”孟平生很感激小爷（叔）的好意，但不想去背贷款。
“老大也是的，钱看得比兄弟情谊还重！”小爷（叔）也替孟平生感到生气。
“不提他，救命钱都借不到，这次更不指望。”孟平生宽慰道。
“想不到，子明也跟他老子一个样，唉……”小爷（叔）为自己的侄孙子的遗传感到叹息。
“他当不了家，大哥张着钱，他一个孩子说不通话的”孟平生为侄儿找借口。
“那你快去冯家湾，早点去办成事！”小爷（叔）催促孟平生。
“好，那我先去了，下次回来再看你们，都保重身体！”孟平生背上包袱。
“平生，你跟其华要多商量，事做稳当些”父亲又嘱咐孟平生，满心担忧。
“晓得，你多保重身体，有事叫小爷（叔）打个电话”孟平生叮嘱父亲。
“你伯有我照应，放心去吧”小爷（叔）知道侄儿的担心，宽慰道。
“好，那我走了”孟平生大步走去，心中许多感慨。
……
意料之中，郑燕华已经把钱取好了等着孟平生来拿，这让孟平生感动不已。
“幺妹，实在不好意思，说来借钱马上就来了，跟抢一样！”孟平生讪讪的笑着，觉得羞愧的很。
“自家姐妹，说这话就见外了，生意场上哪能拖拉呢！”郑燕华满脸笑意。
“快点吃菜，跑了那么远的路！”郑燕华给孟平生倒上酒。
“好，好，喝一点就行了，下午我得赶回武汉去。”孟平生赶忙挡住妹夫。
“这么急呀！明天一早来不及吗？”郑燕华给孟平生的碗里夹了一块鱼。
“早去为好，晚了怕别人先插上了！”孟平生是个直性子的人。
“那是，好事盯着的人就多。”妹夫“呵呵”笑了起来。
“要是钱不够的话，你再打电话，我们帮你借。我们家二丫头手里有钱，江去借能借个万把两万的。”郑燕华又热心的叮嘱孟平生。
“总是要你们费心了！”孟平生眼角的皱纹都笑起来了。
……
孟平生心里踏实多了，坐在大巴车上也不晕车了，归心似箭孟平生居然一刻也没眯着就回到了武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