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会出现在长乐宫可是要夜会倪太后?”万俟清风促使剑尖直抵黑影咽喉,平声而问。另一只手打出掌风将黑影的蒙面打落。
如此一张脸,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淡眉之下,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高挺鼻翼之下,颇为干枯的唇总是闪烁着丝丝鄙夷的笑。
良久。
黑影大笑,傲慢无视。
黑影自视聪明,当然感受得到万俟清风的聪颖,他答“是”或“不是”,结果都会牵连倪太后,他唯有选择不答,才能够保全大局不被影响。
兴许是察觉如此对待黑影也得不到他所想要的结果。万俟清风挥剑四起,分别斩断黑影的手脚经脉,毫不犹豫、毫不拖泥带水。随后扬长而去。
黑影咬牙切齿的,恨意水涨船高。
黑色正殿。
天脊国君高踞殿上。倪太后赐坐在其一侧。
仙鸾、沿儿、云妃兀自恭敬伫立一旁。容妃、小韩竹、韩引低眉垂首跪于正殿正中。
“云妃,开始吧。”天脊国君高声道。余光下意识的看向仙鸾。她还是如此的迷人,只是这双紫蓝色眼睛兴许是哭的太多而变的暗淡了,心里就不禁的心疼连连。毕竟,她是俘虏他那颗高傲之心的女人。
“陛下。”云妃先是施礼,紧接着绕到韩引身边道:“这个人就是杀害月初的凶手。”韩引闻声抬头,目光疑惑。云妃自顾继续说道:“月初确实是被淹死的。但她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我验尸时发现,月初指甲中藏有木屑,脖颈到两肩的接点处出现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圆形冻伤,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碰撞所致。后又发现月初死时所穿的衣物由内至外,几层衣服的两肩往内处都看到了褐色的印子,褐色印子由浅到深、由不完整到完整的圆形。特别是在外衣上发现的木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月初在死前,有人使用木质的东西戳过她的这些地方。”
“即使如此,也不能够证明人是我杀的?事实上,云妃娘娘还没有出示能够证明我是杀人凶手的直接证据。”韩引沉着应对。
云妃微微一笑。命人将证物呈上。待陛下、倪太后、仙鸾等人依次看过。云妃道:“这两根木棒就是凶器。月初的死亡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月初被扔进砸开的冰窟窿中,出于本能便会挣扎,凶手怕被人发现,就用事先准备好的木棒戳着月初的脖颈到两肩的接点处用力往下压,不久,月初就没了生息。”云妃话说着,殿中就站出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依话做着情景还原。
仙鸾看着,触目惊心,仿佛亲眼见证着月初的死亡经过。一股股的伤心顷刻间就化作有形的泪水频频划落。
“皇后娘娘……”沿儿小声做着安慰。
“我没事。”仙鸾强忍了下悲痛。
“如果不可以,就回你的宁鸾殿呆着。”天脊国君出声,冷不防击打着仙鸾本就伤痕累累的一颗心。
“鸾儿,不许哭。”倪太后出言,眼神带着莫大的威严射向仙鸾。后者果然就不哭了。天脊国君看在眼里,心就仿佛被人撕扯来撕扯去般的难受。
“云妃娘娘,你出示的证据也无法证实我就是凶手。”韩引笑了声,依然沉着。
“你总不会忘记,你丢了只鞋子吧。”云妃道。
“鞋子?宫中太监的鞋子与奴才相同的数以万计,难道云妃娘娘就想仅凭一只鞋子定奴才的罪吗?”韩引问。可以看出他不再那么沉着。
“你的左脚是六指。鞋子穿的久了,就难免留下痕迹。而且在你居住的房间,本宫还搜到了一盒月初姑娘积攒下来的珠宝首饰。这个,陛下曾今赐给皇后娘娘的五名宫女中的其中两人可以证明。”云妃道。
韩引不再沉着,恰似霜打的茄子,耸拉着双肩道:“人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月初?”仙鸾尤为气愤,当即发问。
“因为她总是针对我爱的女人,处处和她做对,我恨她,所以就杀了她。”韩引道。他的目光竟是那般毫无惧意的对视向仙鸾。
“那个女人可是容妃?”天脊国君问。
“是。她和我……”
“啪!”韩引的话被容妃挥给他的响响一巴掌打断。容妃迅速挡在韩引身前朝他眨动了几下眼睛,道:“本宫和你岂会有所纠缠,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宫是陛下的女人,即使受尽冷落也不会和你这等奴才纠缠在一起,你休要污蔑本宫清白。”
“容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哥哥啊。”小韩竹当即脱口而出。却见得容妃在朝她眨眼,故而决口不再说话。想来,她是以为容妃想到了脱身之策。
“沿儿,将你那夜所听到的一切如实说来。”天脊国君一语响起,顿时制止了殿中的混乱局面。沿儿得令,将那也在莲蓉阁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天脊国君听罢,准备下令将容妃、小韩竹、韩引三人斩首示众。却被倪太后拦下。
“陛下,如此断案,难免过于草率。”倪太后道。
“哦?太后有何高见?”天脊国君反问。
“陛下,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建议陛下能够询问一下当事人。毕竟,可以证明容妃与人私通的,不只是只有沿儿,还有处于当事人的这个太监韩引和小宫女小韩竹。”倪太后道。
容妃心中燃起笑意。
天脊国君沉思。片刻后他便问韩引:“你可是与容妃发生了关系?”天脊国君的目光如此凌厉,直勾勾的盯着跪于韩引身边的容妃。使得后者没有丝毫的机会串供。
然而,防的了“东头”却防不了“西头”。
东距西有多远?
有时可以是逾越千上万水都无法抵达,有时却只需要一个契机。
然而此时,倪太后看到了这个契机。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容妃对她有大用处。形如险滩又步步惊心的后宫,单凭一个稚嫩毫无心机的仙鸾不足以让她这个太后独霸后宫。在云妃荣升为倪太后眼中钉的同时,后者也为云妃找到了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就是容妃。于是,她对韩引微微摇动了下头。
如此暗示,韩引明白,他心想‘容妃何时攀上了倪太后这棵高枝,若按倪太后的吩咐,我和妹妹、容儿三人兴许都能够安然脱险。’故而,他回陛下:“没有。奴才是太监,又岂是可以和女人发生关系的。”
“你胡说,我明明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你说容妃已经是你的女人了。”沿儿当即就脱口而出为自己的证词辩白。
“大胆宫女!”倪太后当即一个冷目看向沿儿,吓得后者当即就跪倒在地。随即,倪太后对天脊国君道:“他是不是太监一验便知。倘若陛下需要,本宫就代为走着一遭过场。”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天脊国君怎会不明白,俨然已经看出这倪太后是存心袒护容妃。心里想着‘云妃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月初的死和容妃有关,这韩引又不说实话,如此闹下去,岂不是笑话。可这容妃……’于是,天脊国君便高声道:“太后,这容妃装疯卖傻险些害死一条人命,又险些伤害朕的爱妃。这笔罪过可是朕亲眼所见。所以,这容妃必须得死。”
“陛下,本宫也曾找王太医给容妃看过,当时她确实是心里紧张而诱发了间接性的疯症。陛下要惩治一个由于犯病而无意伤人的妃子,难免会让外人认为我皇家的人太不近人情。”倪太后道。继而又说:“但这容妃确实是犯下了一出打错,陛下看这样可否?将她贬为宫女。”
天脊国君直视向倪太后,若非他的一统三国大业需要她这个明着的“栈道”,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和与她有关的一切人通通伐杀。良久,他高声道:“那朕就依太后所言,将容妃贬为宫女。将韩引与小韩竹收押天牢。来人。”
韩引、小韩竹同时一喜。却不曾注意到,容妃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想来容妃是猜测出了天脊国君的用意。
既然已经知道倪太后有心拉拢容妃,或者说是倪太后与容妃已经兵和一处,天脊国君便会留出后手,很显然,他留下小韩竹与韩引的性命,为的就是将来能够牵制容妃。
倪太后心里甚是明白,目光下意识看向容妃,只见容妃回给她一个诡异的微笑。这个微笑的含义,倪太后看的清楚,心里更是明白。
正所谓道相同,共谋。
于是,倪太后便对天脊国君道:“陛下,这韩引和小韩竹必须得死。若他们不死,月初岂不是死的更冤。”目光随即看向兀自站立一旁的仙鸾,顿时神情就柔软下来,道:“如若陛下不处死韩引和小韩竹,这对皇后娘娘可是无语言表的残忍。”
天脊国君的目光顺着倪太后的目光落在了仙鸾的身上,停顿良久,道:“自古出嫁从夫,皇后定是同朕的意思相同。势必不会违背夫君的意思,违背三纲五常。”
“当真如此吗?鸾儿。”倪太后唤着仙鸾名字的语音格外加重。
仙鸾闻声而动,在她看来,最终还是姑母最理解她,知道她和月初有多亲,知道她势必要为月初讨回公道。
‘为什么陛下如此做法?云妃明明已经证明韩引是杀害月初的凶手了,为什么陛下不下令将韩引斩首示众。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仙鸾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顺着自己的心意而动,她含泪跪下,施大礼叩拜道:“陛下,月初的死得以昭雪,请陛下处死杀人凶手韩引,以告慰月初的在天之灵。”
仙鸾如此柔弱的声音,如此刚毅的态度。让天脊国君不禁为难开来。
恰在这时,一位长乐宫的太监心急火燎的闯入了正殿。
“来者何人?”天脊国君当即发问。
倪太后便回道:“陛下,是本宫宫里的宫人。兴许是有什么事找本宫,后宫就是如此,琐碎之事多的很。”
天脊国君不再过问,注意力再次回到仙鸾身上。这个占据他全部爱的女人,却是笨笨的惹人怜惜。他不忍伤害她,可他又不能够不伤害她。
“何事?”倪太后压低声音问。
“回禀太后娘娘,有位老者在长乐宫门处被人挑断了手脚筋脉,这老者声称是来找太后娘娘您的。您看?”倪太后听罢顿时心惊,心想‘难道是哥哥?’便草草向天脊国君道了个别匆匆离去。
倪太后一走,仙鸾的自信仿佛被掏空了大半。自大婚起,陛下对她的态度仙鸾心知肚明,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尽管她还是那么深刻的希望陛下能够回心转意。只是,她总是失望。如若没有倪太后的带头,她怕是也没有胆量违抗天脊国君的意思,顿时心里慌慌的。
倪太后的离开,对于天脊国君而言,是大大的减轻了他的为难。停顿片刻,他高声道:“来人,将韩引、小韩竹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探视,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