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最后的商都(一）
丑丑平安落在云上，先前灵若、灵犀心里都为它捏了一把冷汗，见它平安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灵若在仔细端详了丑丑片刻后便倒头睡在赤狐裘上，灵犀却仍然耿直的在云端盯着丑丑看，直看得丑丑的毛又像刺猬般立了起来，才泄气坐在灵若身旁打起盹来。一会儿，灵犀睁开眼问道：“灵若，这丑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灵若躺在那里，哪里睡得着？一个轱辘翻身而起，从乾坤袋内翻了两本书丢给灵犀，自己便又倒头睡下，灵犀看了看那两本书，竟是仙书：《洪荒拾遗》、《大荒山海经》，想必是北辰赠与灵若的，便翻看起来。
灵犀知道近来灵若常常凝息化那紫珮中的仙力，也不去打扰她。灵若调和自己的呼吸刚刚入定，却又想起在那红枫山做的怪梦，梦中赤衣女子的飞虎坐骑唤作穷奇，又想到长了翅膀的丑丑与那穷奇更多了几分相似，原来自己在红枫山那夜梦醒后想到的不是空穴来风！只听灵犀在身旁翻书的声音，不一会儿灵犀在一旁惊的道：“灵若，这丑东西不会真是穷奇神兽吧？你听这书上说穷奇外貌像老虎，长有一双翅膀，喜欢吃人，吃人喜欢从头部开始吃，看到中直之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吃掉！”灵犀说着不自觉的抬起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浑身像被一股嗖嗖冷风吹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灵若忍不住起身道：“书上不是还有另一说吗？‘穷奇之兽，厥形甚丑，驱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号曰神狗’传闻它是风神的儿子，还能驱除蛊毒，通人的言语，反正是地地道道的神兽！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不过你可别再那样盯着它看，它的毛呲得像刺猬时就表示它很危险哦！”灵若转过身半眯着眼朝灵犀调皮的挤了挤眼，灵犀差点当场气绝！灵若又调笑道：“她喜欢吃“人”，咱们瞎操心干嘛？况且它脖子上还有师尊的宝贝铃铛镇着呢，它这小牙齿，吃咱们的肉？不怕咯了它的牙吧！咱俩多老了？”灵犀气结道：“好......好！......算我白操心！”说着转又朝丑丑道：“反正妲己才双十年华，肉嫩得很呢，我这一身千年的老鸡皮，肯定不好吃！知道了吧丑丑？”灵若一脚轻踹过来，两人又嬉闹起来，丑丑在一旁瞄了两人一眼，觉得甚是无聊便倒头睡了！
云上远远见一片都城，正是离了月余的商都朝歌。灵犀、灵若觅了一处树木苍翠的山涧将云停了，信步跋涉往商都而去。到商都时已是深夜了，城楼上不见巡守的兵士，影影绰绰间只见一个佳人立于城楼上，灵若和灵犀手上的戒指闪动着七彩流光，城楼上的佳人定是灵璧无疑了！
随着嘎吱一声，城门缓缓打开了，只见三千御林军齐齐整装列队，灵璧婀娜立于阵前，眼前的阵仗让灵若灵犀见识了“皇后妲己”的威仪。灵璧双眸浅含泪水，碎步迎上风尘仆仆的两人，姐妹间一番别离重逢后的诉说自是难免。皇后驾辇内，灵璧并未提出恢复本身，灵若也乐得如此，便顺水推舟由她去了。谈了些此行收获，灵璧也衷心为灵若高兴，先前心内几分愧疚也就渐渐放了下来，心想灵若这样牵挂北辰，自己安心做好“妲己”想来灵若是不会反对的！入了宫门，宫内早在摘星楼设宴，要迎接灵犀、“灵璧”求仙丹返宫。下车前灵璧将一个锦盒递给准备了仙丹给灵若笑道：“你们想必都忘了此行的托辞了，大王待会儿怕是等不及要这仙丹灵药的，我已经替你们备下了！”两人朝灵璧感激的笑笑，簇拥往殿上而去。
摘星楼上拜见了纣王，献上了仙丹，纣王大喜重赏了灵若、灵犀。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因灵若、灵犀的倦意匆匆散了，纣王却未去皇后寝殿，而是拥着一位新晋的冷面美人离去了，灵若看见了灵璧眼底深深的失落。
皇后中宫侧殿引了一股温泉蓄为浴池，此刻三小灵闭眼栖身于飘满花瓣温泉中，浑身放松享受着难得的惬意。灵璧缓缓道：“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是最难看透的！想你为妲己时，大王对妲己是何等荣宠，轮到我做妲己，虽这皮囊未变，荣宠倒是渐渐衰了！”说罢微微叹了口气。灵若静静靠在池边恍若未闻，灵犀却道：“你幻化得虽好，可知灵若是寄生于妲己真身内，不是你或灵若的问题，我想这妲己的血肉之躯当真是不同的吧！”说着捧起一汪水轻轻浇上灵若微凉的肩头。灵璧不想灵犀会如此说，怔了一会儿笑道：“罢了，今夜就各归各位吧！省得我烦心！”说着脸微微红了，只是在满池火红玫瑰下怕是没人看出灵璧双颊的绯红。灵若缓缓道：“明天我就到朝歌外野坟岭的轩辕洞内炼化元丹，这宫内怕还要拜托你们二人料理！”说着匆匆穿衣离了浴池往灵璧原来住的寝宫而去，剩下池内灵犀、灵璧二人一脸茫然相对。
无言以对半晌，却是灵犀忍不住发话了：“灵璧，你对纣王......可是动了妖魅不该有的心思了？......你要三思而行，不可枉费千年苦修！如今我去说与灵若，叫她完成大业后再去想自己的事！”灵犀道：“不用了，我知道她心里的苦，睡在自己不喜欢的人身边，便是占着别人的身子也会觉得自己脏的，灵若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別再闯出什么祸端来！”灵犀嗤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怕她夜里忍不住杀了纣王？那不正好，顺天应命！......这样，我们的职责也该了了！”
“哼！......”灵璧冷笑一声，接着道：“若天命当真如此昭昭，世间便没有那欲盖弥彰的龌蹉之事了，你当我们是替天行道，其实只是上仙的一枚棋子罢了！哪有棋子决定自己命运的说法？我是有些私心的，可惜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放心，我不是灵若那般有福的，我没有那命定的姻缘，我一直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我不会干得不偿失的事儿！不过......有时候不试探一下,怎么会知道命运安排给你的到底是哪条路呢？......我想我只是无聊罢了！”窗棂外，负气而走又内疚而回的灵若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一股暖流窜遍全身，当下决定一定要快些炼化出元丹，到时自己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不枉费灵犀、灵璧为自己的付出。
躺在灵璧的寝宫灵若有些不适，虽是灵璧一早就叫人将这寝宫内打整得焕然一新，灵若还是睡不着。叫侍女将灯全数灭了，总算有睡意袭来。
现下自己和灵璧身份是对调的，不用担心纣王会时时纠缠。况且今在摘星楼殿上已禀明纣王，自己要净身，以便为纣王求取新的仙丹，纣王自是一一应允的，偷听了灵犀、灵璧的话后自己断断做不出绝然离去的事，明日再告知她们吧！朦胧中想到这些事都有着落了，灵若放下心睡得深了，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月光照在灵若熟睡的脸上......
熟睡中，灵若只觉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和脸庞，“是北辰吗？”灵若焦急的想看清，但又觉得那不是北辰，拼命挣脱出梦魇。刚挣开眼的灵若却又堕入现实的梦魇中：朗朗月光下只看见坐在床前的明明是纣王，那眼神中的柔情分明是看向先前的妲己时才有的！“莫非自己法力不济，睡梦中又显出妲己的样子了？宫中出现两个皇后，这可是不得了的！”灵若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些，不禁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月余不见孤，爱卿还会脸红了？”纣王温和的笑着。错乱！错乱！灵若处在一片错乱中，因不知自己现下到底是何模样，不敢开口造次。灵机一动下，灵若不发一语，只是深情凝视着纣王双眸，不想那商纣如此配合也只深情凝望着床上躺着的灵若。片刻后灵若心内松了口气，刚刚凝神在纣王瞳仁中看见的自己明明还是“灵璧”的样子便笑答道：“大王不是去陪新宠去了吗？莫不是那冷面美人太冷，把大王冷出来了？皇**中地气暖和，不如大王去皇**中歇息去吧！”灵若说着便要起身，纣王却一下拥住了她，灵若惊呼一声，不便推搡，只是脊梁骨僵得直直的。“大王！我不便侍奉大王！......”灵若假装镇定，心脏却跳动得格外厉害。轻轻推离灵若，纣王毫无情绪的道：“那姜美人乃九侯幼女，先皇后故去后，九侯与孤便生了嫌隙，现下他将视若掌上明珠的幼女献入宫中，一片忠心可见，孤怎好驳他的颜面！”听了纣王的话，想到姜皇后之死，那血腥的画面激起了灵若腹内恶心之感，她忙强压下去。
灵若只觉今日纣王讲话不似往日昏聩，只是想想自己今日与昨日又何曾一样？当日看姜皇后身死，自己仅有的是目的达到的欣喜，今日却生出了怜悯之意，自己虽为一介妖魅内心也会变化，那纣王偶尔有一丝清明也影响不了灭商大计，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到此灵若便也释然了！“臣妾不是吃味，只是......大王无论宠谁也要顾及中宫颜面!”灵若低下头缓缓道。
“嗯？......今日你倒大方起来了，不使那小性子了？看来那仙山倒是能让人清心寡欲呀！”纣王眼眸深深凝望着灵若，灵若只觉那双眸熟悉又陌生。若是当日的纣王这般看今日的自己，自己定是浑身不自在的，可这眼眸竟也不使自己反感？但却也不像北辰凝视自己时让自己脸红心跳，自己倒是怎么了？
“臣妾只是为大王着想！”灵若的头更低了。
“罢了！快歇息吧！”纣王竟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灵若只觉自己不到两月的离去，朝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次日一早，皇**中拜谒，三小灵正在喝着茶，得知灵若暂不打算离去了，灵璧、灵犀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皇**中掌事的宫女匆匆来报，说姜美人有喜了！三小灵俱是震惊，灵璧失手将茶杯摔得粉碎！灵若与灵犀想的倒颇相似，“这商汤终是要亡的，诸侯蠢蠢欲动之时，这小生命来得不是时候，如何才是万全之策？如何能留他一命？”
灵璧只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姜美人却怀上了纣王血脉，心内只狠狠嘲笑自己果然只是妖魅，不配有自己的孩子,表情甚是凄然，灵若怕她在人前失仪，上前握住她的手劝道:“恭喜娘娘，娘娘贵为中宫，这宫里的孩子都是娘娘的孩子！”灵璧脸色惨白只在口里低低道：“我哪里配有孩子？”便挥袖转身出了殿门......
金乌升降，转眼月亮又圆缺了一回,这一月宫内出奇的平静.灵若只一心炼化紫珮内的仙力，因着仙力越来越强的缘故，炼化也越来越顺利。
自得知姜美人有孕，这月余来灵璧都很忙！灵若偶尔从灵犀处听说，她似乎和姜美人走得越来越近了：今天约姜美人爬山，明天约姜美人狩猎,后天又在摘星楼为那姜美人设宴！人人都在替姜美人腹中的龙胎担忧，纣王对皇后的所作所为却不置可否，一时间宫内人心浮动。
一日午后，灵若在御花园内闲庭信步而游，眼中已是秋色渐浓，只是那木樨的香味倒也随秋色越来越浓了，不禁使人有些欢喜！菊园内各色菊花也竞相开放，灵若第一次发现菊花也可开得如此妖娆！灵若正低头看向一朵碧中透黄的极品秋菊，手指刚触上那娇嫩的菊瓣，只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菊花唤作绿牡丹，初开始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绿中透黄，光彩夺目！灵璧夫人也喜欢吗？”灵若抬头一看，果然是姜美人，转身笑答间手指已转触一朵不起眼的明黄秋菊道：“非也！我喜欢的是这柳月，你看它花体丰满大轮，花色明快如皓月临水，简洁高雅，还有这些紫花野菊、小红菊也是别有风味的，哎！......偏偏我上不得台面，就爱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姜美人仍是冷冷的模样，那骨子里透出的冷让灵若心里不禁打了个冷噤！却只听那姜美人回味道：“皓月临水？简洁高雅？”鼻子只冷哼一声，又道：“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一轮好端端的明月若照向那臭水沟，又有何简洁高雅可言？”灵若听她言辞不善，只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世间多的是那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我竟然忘了！比如眼前美人，看上去冷面冷心，其实嘴巴比那刀子竟还厉害呢！”
“嘴巴厉害有何用，灵璧夫人竟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不发一语便可以要人性命吗？可见不会叫的狗才是厉害的！”姜美人似有隐隐怒意。
灵若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大方笑道：“秋天日头还有些毒，你怀着龙胎莫要久站！”说着转身欲离开这是非之地，只听姜美人不依不饶的道：“你贯是狠得下心取人性命的，如今也学会菩萨心肠了吗？”灵若听她一言心内狠狠抽痛，转身直视其道：“若说起来我与姜美人先前并不认识，莫不是我与你有弑父夺夫之仇吗？如果我没记错，那九侯可不是还好好在封地享福！至于夫君吗?若论先来后到之理，应是你唤我一声姐姐才对吧，怎么轮到你乌眼鸡一样对着我！”说罢灵若恨恨拂袖离去，只闻那姜美人幽幽道：“你当真是个有福的，一到你还债之时次次你都以失忆搪塞而过，我倒要看看你逃得了几世？”灵若本欲狂怒，思及她乃有孕在身之人，转念又想想自己现在是灵璧的模样，难说是灵璧那丫头前世欠下人家什么债，心里顿少了狂怒的底气！转身笑靥如花道：“忘了告诉美人了，这白秋菊加白忍冬花，白茉莉唤作三花茶，最是清心败火了，也不伤你腹中的凤子龙孙！”说到此顿了顿，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姜美人并未隆起的小腹，怜惜道：“美人身子不便侍奉大王，有些上火是难免的，还是要调理调理，否则伤人伤己！”说完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独留下姜美人在菊花丛中暗忖：“此人伶牙俐齿，与那不可一世的“她”当真是一人吗？自己不会真的认错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