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后。
“真是奇怪!”
霍小宝嘀咕着,蓝馨微微靠过上身。
“什么奇怪?”
“王家平死了,参加他守灵仪式的夜里,我们还做这事。”
“不行吗?”
“不是,只是觉得生死只是一线之隔……”
霍小宝想起灵堂上王家平在世时的健康遗照。
“到那种地方去,大家心情都一样。”
“怎么一样?”
“现在虽然还活着,总有一天也要死,只是迟早不同罢了。”
“蓝馨默默地点头同意,她突然把霍小宝的手拉到胸前。
“我们一起死吧!”
“一起死?”
“反正都要死,一起死比较好吧!我已经活够了。”
蓝馨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着憧憬死亡的心情的?
不过,蓝馨期望的是在满足的顶点死去,霍小宝则是因参加朋友葬礼后的虚无感而产生的死亡意识,同样是死,两人之间的认识有微妙的差异。霍小宝在意这点,问道:
“你刚才说已经活够了是吧?”
“对,我随时可以死。”
“不想再活下去?”
“当然也想,但是现在感觉最幸福,每天和你这样得到满满的爱。”
“可是活着或许更好。”
“也可能更坏,我只知道以后最明白不过的,就是我年龄大了。”
“还早还早。”
“不,我以前也说过,从今以后就是皮肤一天天松驰,皱纹增加,一路衰老下去。”蓝馨的话有些悲观,但霍小宝确实也无法避免老化、没有工作、变成没用的人,既然如此,索性就在蓝馨这朵盛开的花朵中消逝,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是我们最好最幸福的时候。”
“当然,没有人像我们这样相爱。”
霍小宝同意她的看法,蓝馨缓缓转过身来。
“我又想出去走走了,一直窝在这里,心情好消沉……”
霍小宝也有同感。
“去水月湾好不好?我爸有栋别墅在那里,就我们两个去吧!”
“不会有人来吗?”
“没问题,都一直空着,我们在那里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蓝馨的心似乎已经飞到林荫深深的静寂水月湾了。
七月的第二个礼拜,霍小宝休了两天假去水月湾。
梅雨季节已近尾声,天气是多雷雨。
难得要去水月湾,原想等梅雨放晴再去,但七月中旬以后会议不断,不好休假。加上连日阴雨绵绵,整天窝在那洞穴般的房间里,更是闷得想早点出去透透气。
另外就是蓝馨那句“雨中的水月湾也很美”吸引了他。
的确,梅雨时节的水月湾,树木饱吸水分,绿意更浓,距离暑假也还有一段时间,游人较少。这时候来个包含周末的四天三夜之旅,身心皆被洗涤得焕然一新。
老实说,这一阵子霍小宝和蓝馨在精神上都有些消沉。
霍小宝这边,是女儿说他“不能老这么拖拖拉拉的,快点离婚吧!”
其实不等女儿开口,霍小宝现在也无意回到太太身边,但也不想在离婚证书上签字,一方面是出于婚姻生活持续多年的迷惘,再者也是太太后来没有提离婚的事。但站在女儿的立场来看,父母这种状态反而令人焦躁不耐。
总之,女儿也逼他离婚,使得他更疏远家庭,更觉孤立。
蓝馨最近也变得有点古怪,这跟她回到多日未归的家里去有关。
水月湾别墅的钥题放在家里,蓝馨算准先生不在时候回去拿,却意外发现家中有她不认识的女人出入。
她知道这事是在七月初的一个下午。
蓝馨先生每天最晚也在早上八点出门,下午时当然不在家,家里空无一人。
蓝馨到二楼那个大的房间,拿出抽屉里的别墅钥匙,正准备回去时,发现家中样子有点不一样。
先生虽然爱干净得近乎吹毛求疵,但现是书房和客厅仍然显得太过干净。先生早上必定要喝杯咖啡才出门,但在不但咖啡杯收洗干净,厨房的抹布也迭得整整齐齐,用过的碗也沥干水倒扣着,书桌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朵院子里开的绣球花。
蓝馨以为是清洁妇或是婆婆来帮忙清理,但浴室里放着不曾见过的花色毛巾和红柄牙刷。
是别的女人吗?蓝馨一想到这个,便难以自制地火速逃开那里。
“讨厌!”
蓝馨发出不像憎恨也不像叹息的声音,她也没有生气,自己离家出走,别的女人住进去,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下可扯平了。”
蓝馨这么说,但不像释怀的样子。
“他既然另外有喜欢的人,不就可以快点离婚了。”
如果真如蓝馨推测,先生和那女人来往,为什么又不答应离婚呢?
“我可是毫无留恋了!”蓝馨微微带笑,但脸上有些许落寞。
他们以为天会放晴,但去水月湾那天还是下雨。
在这种状况下,两人吃过晚餐,急急往水月湾出发。
先是霍小宝开车,但水月湾那边蓝馨较熟,到时再换她开。
车子行经高速公路时相当壅塞,转进高速公路后才行驶顺畅。
雨势不大不小,看着雨刷不断摆动的挡风玻璃,霍小宝突然感觉两人像是逃离大连似的。
“好像在哪部电影里看过这个场面。”
“是警匪动作片吧!”
“不是杀人犯,是相爱的两个人逃出都会,到陌生的城镇去。”
霍小宝说明后,蓝馨想了一下说。
“我们或许和杀人犯一样。”
“我们杀了谁?”
“我们虽然没有杀人,却让很多人痛苦,像你太太女儿,还有周遭的人……”
蓝馨终于提到霍小宝的家人,这还是头一次。
“这么说来,你也……”
“不错,我身边的人都受到伤害了。”
她难得这样直言不讳,霍小宝反而想安慰她。
“喜欢一个人是自私的事,到我们这个年龄,很难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形下获得幸福。”
“那——想要幸福时怎么办?”
“问题就看你有没有敢伤害别人的勇气。”
“你有哦!”
霍小宝轻轻点头后,蓝馨望着雨滴不断流散的挡风玻璃低声说:“爱一个人是很可怕的。”
是心绪倏地消沉吗?蓝馨不再说话。
夜晚的车里谈话一中断,瞬时觉得寂寞起来,霍小宝按下录音卡带,慵懒的曲调流泄车中。
蓝馨聆听半晌,像又想起什么似的。
“可是,爱上喜欢的人是很自然的吧!”
“当然,要爱上讨厌的人也太勉强了。”
“可是一旦结了婚,就不能再去爱人,如果爱上丈夫以外的男人,就被说是偷人啦,不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