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仍然绝望地一个劲哭:
“我的腿断……肯定断了……”
看来姑娘是吓坏了,霍小宝只得冒充说:
“我是医生,你的腿没事。”
“真的?”姑娘眼泪汪汪,样子好生可怜。
“你站起来就知道了。”霍小宝把语气说得很肯定。
“你扶我起来,我怕。”
姑娘身材清瘦,霍小宝两手往她腋下一挟,没费大劲就把她扶了起来。
“站稳。”
“你不要松手!”姑娘害怕地大叫。
霍小宝却坚持把手松开。姑娘感到自己并没有倒下。但仍然将信将疑。一辆化肥车驶过,姑娘不由又把霍小宝紧紧抓住。
“走两步度度吧。”霍小宝鼓励她,“你不是最相信医生吗?”
姑娘仍然怀疑地望着霍小宝,得到了鼓励后,这才敢试着迈了两步。她看看地,看看自己,看看周围,然后又走了几步,终于相信确实没有伤着骨头。
“啊,我太幸福了!”
姑娘欢呼起来,脸上还挂着莹洁的泪珠。
霍小宝提起自己的马桶包和萨克斯盒子,说:
“刚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你从此就永垂不朽了。”
姑娘连忙弯腰下来,心疼地轻抚腿上的伤口,不停地说: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以后骑车小心些,像那个广告词:‘不要太潇洒哟’。”
霍小宝说完,转身迈步,大约离开十几米远了,听见姑娘朝他大声喊:
“呃,你走啦?”
小宝备强回头看见姑娘焦急地站在那里,就回了一句:
“骑不动了,推着走吧。”
“呃,”姑娘又喊,“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霍小宝不再回头,只是抬起手朝后面摆了摆,就甩开了大步。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赶快去见那位叫江维的“江城饭店”舞厅经理,不能总在镇外耽误。
江城饭店是一座七层建筑,别看这儿是一个镇,但是这家饭店从外观到内部装修至少赶得上枫山市的二流饭店。霍小宝和江经理在经理室见了面,一听霍小宝说明来意,江经理立刻显得非常热情,他说“荃萨克”攀高枝挣大钱去后,他们请了一支黑管来代替,很不理想,不不,简直是太不理想了,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请霍小宝吹一支听听。霍小宝明白经理的意思,吹了一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才进行到一半,经理已是喜形于色,不停地点头:
“行了,行了,非常好。”
条件很快谈妥,二十元一场,每晚上八点至十二点共两场,包住,管一顿晚饭。霍小宝记着“荃萨克”说他的水平可值二十五元一场,可又实在不好意思主动提这件事,只好自我安慰地想,除了伙食费和回枫山的来去车费,一月剩一千元想来是没问题的,只要三个月能挣齐范雨婷的培训费,就行。
江经理带他进了一间房间,是由保管室隔出的,空间狭小,一张单人床放在里面,余下的空间就不大了。这仅仅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幸好还有一扇窗子,再把门打开,空气可以对流,不算太热。
江经理叫霍小宝中午就在餐厅吃饭,他出钱招待,吃了饭休息,如果不介意,晚上就上场吧,当然如果累了明天也没关系。
“晚上就上吧,反正也没事。”霍小宝说,“下午找套谱子给我就行。”
“行,行,”江经理拍着霍小宝的肩头高兴地说:“凭你的水平,瞄一眼就上场,绝对没问题。”
江城饭店舞厅非常豪华,霍小宝还发现,进来的人衣着和派头也显得阔绰。双江镇在全国都是排上了名次的明星镇,这里的人生活富裕,看来不是虚传。
但他很快就被另一件更让人感叹的事情给抓住,他感到有个人始终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开初不在意,可是十多分钟以后,那个挂在他眼角余光中的女士没有离开的的打算。他抬头很快地瞥了一眼,看见这位小姐也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连忙把头一埋,下意识地拿起横放在大腿上的萨克斯。
小姐却开口了:
“原来你是来吹萨克的呀。”
谁?怎么能用这么稔熟的口气与我说话?霍小宝不由得再次抬头,披肩发,身材清瘦,啊呀不错,真是下午那个从自行车上摔倒的姑娘;
“是你?”他感到太吃惊了。
“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你。”
姑娘语调活泼,嗓音清脆,与下午哭兮兮的时候相比,简直是两个人物。
霍小宝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口问:
“腿怎么样?”
姑娘答道:
“医生都说没问题当然也就没问题喽。”
说罢“格格格”地笑出声来。
霍小宝说:
“我怕你站不起来,就冒充了一次,我还得赶路。”
“我当时真的以为我完了。”
“来跳舞?”霍小宝问。
姑娘正要开口,乐台那边有个小伙子喊起来:
“小馨,过来。”
姑娘扭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冲他神秘地一笑,然后就绕着乐台,步子轻盈地朝那个小伙子走去。她的笑是可以的,但笑中包含的那层神秘,霍小宝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乐队只有六人,电子琴、电吉他、大提琴、小号、定音鼓,再加上他的萨克斯。黑管已经高效率地给解聘了。序曲奏的是《迎宾曲》,满高雅的,这给霍小宝增添了一些愉快,其它的曲子也都是如《涛声依旧》、《好人一生平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等一些优美的流行歌曲,也有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鸽子》一类的外国抒情歌曲,甚至还有两首《蓝色的多瑙河》和《玫瑰探戈》世界名曲。下午他在他的新居室里练习时,已经感到了这家饭店不太流俗的格调。
《迎宾曲》结束,霍小宝发觉那个叫“小馨”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边,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张椅子上,向他露出赞许的微笑,表情上好像还有点激动。他只是回以轻微地点头,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谱架上。第一次打工挣钱,又是首场登台,他必须慎重对待,不敢马虎。
这时,主持人小姐站到前台来了。
“现在,我们请蓝馨小姐演唱一首《好人一生平安》,这是我们双江镇的歌星,大家欢迎。”
霍小宝瞥见姑娘站了起来,他突然心里一跳,难道她就是主持人所请的“蓝馨小姐”?他忙把头转向她,只见姑娘对他调皮地眨眨眼,然后飘然向前。原来她不是来玩的,而是歌手,霍小宝这才明白姑娘为什么对他神秘而笑,难怪她的嗓音这样的清朗悦耳。
姑娘的歌唱得不错,又甜又柔又有力度,真还有味。唱完下来,她脸上残留着甜甜柔柔的笑,眼睛直望着霍小宝,而且脚步也是朝他坐的方向走。但刚才叫她的小伙子即时发出声音,她又被他唤了过去。原来小伙子也是歌手,主持小姐称他为“洪亮先生”。小伙子唱了谭咏麟的《你要等我》,在他唱的时候,姑娘趁空走到这边来,坐得比刚才离他还要近,眼睛一眨不眨看他演奏萨克斯。等曲子奏完,姑娘甚至起身来到他眼前,对他伸了大拇指,轻轻吐了两个字:
“绝了!”
半场休息,姑娘立刻对他招手,关心地叫他:
“呃,快下来放松一下。”
接着姑娘的那只手指向舞池,意思是要清他跳舞,现在放的是录音,中四步。
但是他不得不摇头,拿一根指头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他还要吹,不空。
先前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和大提琴手商量好了,半场休息时,请那位老兄为自己伴奏《爱情的故事》,他给了大提琴手一张伴奏谱,他看出大提琴手的演奏还算娴熟,伴奏不成问题。
以前在学校或别的单位举办的舞会上,他演奏时,起先台下总是一片嗡嗡声,但是很快所有的声音就会消失,只留下他的萨克斯悠悠飘荡。今晚上也是这样,甚至效果还特别好,舞池安静的时候,静得简直成了一个音乐厅。
演奏结束,掌声自发地响起,居然持续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大提琴手佩服地告诉霍小宝,这种情况,江城饭店舞厅还从来没有过。
霍小宝之所以今晚上要独奏,目的就是要获得这种效果,他要在乐队里树立威信,在饭店站稳脚跟,用真本事提高自己的身价。
舞厅江经理已经快步穿过掌声跨上了乐台,一把抓住霍小宝的胳膊,拉着他就往边上走,一到窗台边,江经理把一只易拉罐塞在他手上,使劲拍了拍他的肩头,显得异常的兴奋,说:
“小伙子,你可是一炮打响了,从今天起,就从这第一场开始,加五块钱,二十五块钱一场,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干……哎,不过,别对他们讲啊。”
江经理朝乐队那边歪一下头。
下半场,蓝馨只有一支歌,其余时间就离霍小宝很近地坐在一起,差不多像是在守着他了。那位叫洪亮的男歌手两次邀请她跳舞,她都摇头,甚至不耐烦地加以拒绝,就那么手托下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霍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