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来了吗?”
冷飕飕的话加上笼罩着一层挥不散的阴影,夏临梓周身空气立即冷冻凝结。他眼角挑起,目光如刀刃扎紧方书身上。
“皇兄,暗室地牢里阴冷湿寒,您在龙延宫等着臣弟的好消息即可,臣弟一旦获悉,立马前去禀报。皇兄,还是移步,若龙体有失,臣弟。”
夏临川话未完,就被没有情绪波动的话打断。
“你只管你的,朕听着。”
“皇兄。”
“……唔……”
方书痛苦的咬着牙,让夏临川回头瞧了眼。
“换个地方,继续审!”夏临梓借着微亮的烛火环视了眼干草散乱,昏暗无比的牢房,淡淡言道。转身离开牢门,站在一处较为干净的铁栏牢房外。
夏临川冷笑地走到被绑在大木柱上的方书,捏起他死气沉沉的脸,道:“方书,说与不说,有些事你是瞒不过天。”然后侧身对着两旁的侍卫道:“把他移到那边去!”
衣袖翻飞,话落人已到夏临梓身边。
“他什么都没说?!”夏临梓看着铁栏上一盏油灯,问。
“是。”
“嘴硬的程度不逊色呐。”
讽刺的语气顺着通风口带动的风吹进昏昏沉沉的方书耳里,他抖动眼皮,用着被血水模糊的视线来回扫着。
“皇兄,污秽之地,还是。”
“无须理会这些,一定要知道!”
涣散的目光久久的在夏临梓身上聚集,方书突然极力的睁开压着双肩的侍卫,大力地扑倒在夏临梓脚边。
“大胆!”夏临川瞪眼,喝着。“都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拉开他!”
夏临川护在夏临梓身前,冷道:“冤不怨,你心中有数,还要别人来揭开么!”
“皇上……”
方书嘴唇呐呐,双手被缚,任由侍卫横蛮粗鲁地拖开,甩进铁牢里。
“不管用什么法子,必须弄出东西来!”夏临梓目光飞过沾上血迹的明黄色外袍下摆,甩袖扔下话,往暗室台阶出口走去。
“臣弟遵命,恭送皇兄。”
“皇上,皇上!”
“叫什么都没有用,你最好把你跟上上官方勾结的一切吐出来。”夏临川立直身躯,走进去,冷冷倪了他一眼。
“丞,丞相?你?”
“哼!”
“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来问。”
夏临川忽然一笑,和煦如酒。
“王爷为何发笑?”
“听闻方侍郎的爱子……”
方书挣扎着爬起来,道:“什么意思?”
“虽然罚,男子不过十三,侍郎爱子年过十七,若是流放实属可惜了。”
“什么?!王爷你究竟何意?”
“还听闻曾在京城郊外上碧桃园被人赞为天人,佳公子。飘飘如谪仙,如此被众人赞美,欣赏。方侍郎,如此之人若是就这么没了,嗯?方侍郎,不觉得痛心么?”夏临川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笑道。轻言笑语,无害的神情,此刻在方书眼里变成了尖刺,根根刺的喘不过气来。
“方侍郎,不觉得可惜,还是觉得那些事在你心中比重远远超过了爱子?”
“王爷从来不屑于此等卑劣行径,为何说此话来刺激微臣,得到想要的。王爷就不怕传出去,为后人所诟吗?!”
夏临川抿嘴笑,负手身后。“只怕方书你等不到传出去这一天!要知道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比起侍郎勾结外患,暗害皇上,世人只会记得后者。”
“王爷,你不能这么做!王爷万万使不得啊。臣,臣认罪,只求王爷饶他一命!”
“那好!说。”
“我,我。”
“嗯?!”
扬高的一声,方书手不自觉的在地面上刮出几道长印。
“哼!”夏临川斜眼看着牢门边的小木,后者会意离去。
不多时他带着一个少年踏进来,走到一边侧角处。
男子低头拽住少年,侧头看了眼方书,微微带着凉意浅雾的少年,转头看向夏临川,等候最后的指令。
“呵呵,看本王做什么,看他就可。”夏临川拢手,淡淡扫过牢中所有人,转步就往外走去。
身后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小木跟着出来,低低唤道:“王爷,王爷。”
“看着,不要过头了,点到为止。”
“小木拍了下牢中传来的怒吼震到的耳朵,不放心地问。”王爷,他会说吗?”
“呵呵,自然。”
“王爷,王爷!我说,我什么都说!”
牢外不远处的夏临川露出一丝没有感情的笑容。
背后快步走动的小木言道“王爷,他看来招了。”
“呵呵,看来这个方离叶是个软肋。”
方书一见夏临川慢慢走来,急说。“王爷,王爷,求您放了我儿。我什么都招,都招。”
“哦?”
“招,什么都招,只求放了他。”
夏临川含笑点头,轻咳一声。有人带着方离也朝着夏临川点了点头,自觉的退出去。
“小木。”
“是。”小木摆手,有人拿着纸笔进来放在一边破烂的木桌上。
“说吧。”夏临川瞥了眼铺开的纸。
“是,是。我是有想过要杀害皇上,皇子,还有王爷你的想法……”方书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御书房里那盆花我曾在丞相那里见过,是产自异域的毒物,想必王爷已经知道那花的毒性,那花不是出自我手。”
“在丞相府里?!”
“是在丞相府里见过。”
夏临川突然想起什么,问。“方月茹那也有过一盆,可也是?”
方书咳了一阵,道:“那盆,呵呵,也被发觉了……那盆花也是产自异域,都是丞相暗中搜罗到的,只是那盆住迷幻。”
“哼!”幸好上官忆离恰巧听到韩子墨和方月茹的谈话,不然真不敢想。“上官方搜罗的,呵呵。他还真是费心呐。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如此卖命。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儿,也要为他所用?!”
“待他扶上年幼的皇子即位,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许我事成之后,将西侧国土一半划给我,封王告爵。
”
“国丈的心从来都不小,先帝在世就张狂,而今官至丞相,领着王侯俸禄,封地,竟还如此不知足。他的话,你还真当回事,就算真到那时,你未必能活!”夏临川冷眼挥手示意小木继续写。
“呵呵,上官方下一步是什么?他给凌国送去了什么?!”
方书舔了舔干燥的嘴角,慢慢回忆起来……
“丞相早在先帝病重的那几年就筹划,垂涎着帝位。先帝病逝时,皇上尚在淩郡。他曾在皇上从淩郡赶回的途中设下埋伏,企图借着山匪之手,除去当时还是太子爷的皇上。可惜皇上走的是水路,且在他布置之前到了京城。他只好假意扮着忠心无二的丞相,暗中想着各种法子。也许是他过于心急,手下的人又出了什么岔子,让皇上起了疑心。”
“继续!”夏临川看着小木手下沾满墨水的纸张,敲着桌沿。
“太后年幼时曾与上官方结识,自然之道他的心思。在皇上登基后,独独留下他,至于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后来就有了皇上三年之后,迎娶上官忆离为后的懿旨。只是……”
“只是什么?!”
方书突然瞅着牢门外一角的几个低头交耳的侍卫,不语。
夏临川一指点再小木书写的纸上,递了个眼色。
小木放下笔,合掌。霎时间,一阵风过,没有了那几人的身影。
“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爷藏得可真是深,我竟从未看出来。”方书了有所悟的看着夏临川,感叹一声。接着说来。“只是迎进来的皇后并非上官忆离。”
“……”老家伙掉包的好呐。只是这种事居然他也知道。
方书以为他不信,“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皇后是被掉包了的,不是丞相的二女儿。而是大女儿上官纤素!就在大婚的那天,凤辇道丞相府时,就已经掉换了、这是丞相再一次筵席后,醉了酒无意间说漏了嘴,让我得知了去。”
“嗯!双生子,难怪。”夏临川摆手,示意他莫要在真假皇后上打转。
“丞相早年救过凌国的兰王,与他交情颇深,两人书信来往频繁。后来朝廷与凌国翻脸。丞相表面赞成皇上,实际上早已与凌国联系上了,希望凌国助他一臂之力,他日以九十九城作为酬谢之礼。”
“助他?”
“是,只要凌国牵制住边境的三城的兵力,暗中,他自然有法子。”
很好,很好!上官方你布局还真是长远,竟然连各种都染指上了。夏临川阴着脸,冷冷的听着。
“韩少府是如何被丞相收买的,我就不知。只知道他在丞相府来去自如,似乎与江宁王府的侯爵夫人上官静诺很是熟络。丞相但凡有收买举动,她总是暗中传着消息。”
“还有呢?”
“本来丞相是要待皇子再年长些,不知怎的。”
夏临川拿起一张纸,道:“京城外,他做了收买手脚?”
“好像是暗中将镇守离关的将领换成了他的人。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自打月儿出事后,我闯进他府里质问之后,他对我已经起了戒备之心。”
“哼哼,现在戒备之心,再晚就是刀下魂。”
“王爷,方书的事再加上小皇子,上官方只怕是要日夜不安呐。”
夏临川坐在书案后,无甚表情道:“还早了,天牢那里如何?”
“风平浪静。不过,王爷,既然都找到了面像的,为何还。”
莫名一阵冷气袭来,小木抬眼见夏临川眸中聚集的寒气,慌忙跪下,自打两嘴巴子,道:“奴才该死,奴才多嘴了。”
“……”
无声的注视,结冰的空气使得原本安静的书房此刻尤为死静。
夏临川冷眼移开,落入墨迹中。“知道就好,没有下次。”
“谢王爷,奴才谨记。”
“嗯,人现在如何了?”
“人?”小木弯着腰,想要问他是不是方书。
“狡兔死,走狗烹。夏临川,你比韩子墨也好不到了哪去。”
我一溜烟落进屋内,一手忖着下巴走到右侧满是书架的角落,小木识趣的退出去。
夏临川挑了挑眉,收好厚厚一叠纸,笑笑不接话。
“杀一个,天牢一个,某个地方一个,暗室之谋,你用的不错。只是,上官方现在是惊弓之鸟,暗藏之剑,你可有留后手?”
“……”
“好冷的寒气,好凌厉的眼神,可惜了,用错了人。本来要跟你说说丞相府的一些个事,现在看来好像没必要了啊。”我动了动手中的书,摆出一副好可惜的表情。
夏临川扶额,一指点着桌沿,无奈道:“哎,你,说吧。”
“你问的多余了。”
“上官方那里……”
“还真是,你猜猜看,看能不能赛过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