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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拆穿谎言

从第一次联系到林奕曦开始,林钧泽就将开拨入城的大军从北郊撤回了。

之前因为找不到女儿,五内如焚,他不得不勉强将泰半军力往城区布署,一路清扫,打算破釜沉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先找到女儿再说。但实际上,在经历了这场滔天的浩劫之后,D省军队虽早有准备,但也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与重创,所剩兵力着实有限。

残存下来的士兵,连日杀戮,疲惫不堪,亟需整顿。只有休养几天才有精力前去市区拯救民众,不然,此去也大多是送死,给丧尸填肚子罢了。

林钧泽为了自己的女儿,劳师动众,不惜作出这样的决策,虽说是逼不得已,但也确实是因私废公。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尽管心中有压力,有愧疚,但他林钧泽生而为人,注定了拥有血缘牵绊,在危难面前,亲情大于一切。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已,并不是什么圣人,他想要的,只是家人平安,其余之事,当后图之。因此,他并不曾为自己的决策后悔。

人到末世,匮乏的物资自然珍贵无比,但亲情却更加难能可贵。没了亲人和朋友,再多的物资握在手中又有何用?到最后,也不过是孤单单在末世等死而已。

林钧泽年纪大了,精力有限,身体也日趋衰老,权势于他只如浮云。要不是为了保护一对女儿,让她们在末世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也不会费尽心机,将D省军队的大权牢牢掌握在手里。他,本就不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等林钧泽率领大军平安回到基地之后,林奕曦又一次来了消息。

听着通讯器里嗡嗡嘈杂着“哒哒哒”的背景音,似乎是在飞行中的直升机上,但让林钧泽深感惊讶的是,女儿的声音在那些嘈杂的噪音之中,竟然清晰得好似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她的一语一顿,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她语声平缓低沉,轻柔淡定,根本不像其他人,在直升机上需要大吼对方才能听见。这一点,让林钧泽感觉颇为神奇。

挂断通讯器之后,林钧泽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不及换下军装,径自就去了丛毅的房间,告知他子女即将平安归来的消息。

两人坐在简单的办公书房内,捧着热茶叙话,都觉感慨不已。两天两夜下来,他们仿佛又苍老了很多,想起之前的血腥屠戮,与此刻的心境平和,环境适意,再想想末世到来前那些安平美好的日子,只觉得世事变幻,沧桑无常,恍若隔世一般。

“爸,明逸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找到妹妹了?”大军回营的动静很大,林欣彤本来在睡觉,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便披上外套来到丛毅的小书房询问情况。

“你没有主动联系他们?”林钧泽眉头紧皱,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大女儿。

“我……我不知道他们的号码啊?”林欣彤表情愣了愣,随即,走进房去,在两人对面的单座沙发上坐下。

虽然陈皓天和丛明逸走得匆忙,没有告诉她联系号码,但卫星通讯器的操作本就颇为简单,0号键是基地总台,1号键是林钧泽,其余2到10号键,则是一些关键人物的联系号码,林欣彤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尝试?一共才八种结果的简单概率,一天多的时间里,她居然没有心思去尝试过,或者来丛毅的房间问一问号码,说不知道确切的联系方式,所以才没有联系,实在是太过牵强附会了。

丛毅闻言,淡漠的表情一无变化,但眼皮却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一股鄙夷的神色。

林钧泽却没有想那么多,他疲惫地点了点头:“快了。明逸他们已经找到小曦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你妹妹就能平安回来了。”

“妹妹她没有出事?”林欣彤不可思议地瞪大了杏眸,一脸惊讶大声道。

自从她重生之后,她就一直认为,末世爆发那天,就是林奕曦的死期。

所以,她才会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家门,看着她走向丧尸横行的学校,以为等待林奕曦的只有死一条路,她这一生命定如此,注定要死在丧尸横行的环境中。对此,林欣彤深信不疑。

可如今,万万没想到的是,林奕曦竟然平安无事,活着回来了!而且,很可能还是以一名特能者是身份回来。这一切简直完全偏离了林欣彤的预算,与上一世的遭遇也全然不同,让一直胸有成竹、对末世了若指掌的她如何不惊不异?

“怎么,你对此好像不太能接受?”见到大女儿夸张的表情,听到她惊疑交错的惊呼,以及她眼中不停闪动着,不可置信、怀疑、错愕的光,但,却半点没有惊喜和应有的欣慰,这些都让林钧泽眉头一皱,脸色阴沉。

丛毅也冷着脸朝林欣彤看了过去,眼中闪过审视的光芒。

“不,不是……”林欣彤脸色发白,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摇头解释,“我只是怕妹妹回来会怪我……毕竟,是因为我的不慎和疏忽,妹妹才会走失的,她一个人流落在外面,九死一生,肯定吃了很多苦头,我担心,她回来之后会怨恨我。”

林钧泽眼中闪过一抹黯淡的光,面容疲惫而憔悴,揉了揉自己胀痛发酸的太阳穴,沉声道:“欣彤,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因为不小心,才弄丢你妹妹的吗?”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欣彤猛地睁大了眼睛,尖锐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你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我养了你快二十六年了,欣彤,你是我的女儿。”林钧泽对着林欣彤失措的眼睛,重重叹了口气。他身旁的丛毅也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林欣彤的身体绷得直直的,脊骨也不由自主挺了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袖中握紧。

林钧泽叹了口气:“你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精打细算,避免可能出现的疏漏。你不是那种粗枝大叶、马马虎虎的人,说自己忘了告诉妹妹末世的事情,又因为一时的疏忽,让她走失了,你这些话,我一直都不相信。欣彤,你是故意放任你妹妹离开,就因为怕她变成丧尸之后会威胁到你自己,对吗?”

话落,林钧泽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林欣彤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杏眸,将她整个灵魂看穿一样。

只有当面拆穿女儿编造的谎言,让她直视自己的错误,她才可能有修正错误的机会。

否则,如果放任她把这个谎言继续掩盖下去,让这些阴沉的心思沉埋在心里,不去拆穿她,这个谎言就会变成发酵的毒瘤,在她的心中腐蚀出一个口子,迟早会影响她的心性。

自从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之后,大女儿的心性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无情,对待生命的离逝异常薄凉麻木,直到现在,林钧泽才发现,她竟然连亲人的死活也可以不管不顾,丝毫不放在眼中。

林欣彤这样的改变让林父心生悲凉与痛惜。

所以,他不想再让她蒙混过关了。

如果再不用重锤当面敲醒她,只怕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息事宁人,将来,恐怕还会做出更加残忍无情的事情,这,才是林钧泽最为担心的。

“爸爸,我没有,我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恶意地揣度我?”

林欣彤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发白,但她却咬紧牙关,矢口否认。脸上甚至有一抹被人误解的委屈。

“别再撒谎了,你骗不了我。你问问你丛伯父吧,我跟他大半辈子都在阅人,一双眼睛见识过的人比你过的桥还多,绝没有看错的时候。”林钧泽见她依旧不肯承认,不由露出颓然之色,身体一仰,重重靠倒在沙发上,眼底涌现出深深的失望。

丛毅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睨了林欣彤一眼,无言的冷漠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对于林欣彤,他半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事实怎样,他早已看透,心知肚明了。

闻言,林欣彤的双拳越握越紧,长长的指甲全嵌入掌心。

良久,她低下头去,紧咬着牙,沉默半晌,再抬起头来,眼中却已经染上了薄凉的讽刺:“爸爸,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当初,你不把妹妹带到部队里,放在身旁,不就是怕她变成丧尸之后,你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切,不敢亲眼见到女儿死亡,不想亲眼看到别人杀死她吗?你让我们留在家里,说是为了我们好,其实不过是为了逃避!你做父亲的都可以选择逃避,我这个做姐姐的为什么不行?我也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我让她自己出门去,在外头自生自灭,这有什么不对?跟你相比,我也没什么错,哪有父亲把危险留给自己女儿的!”

林欣彤一口气说完这些,整个人已经泣不成声。

她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大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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