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之上，三人不知说到什么，正都向我俩望着，我忙低下头，同程虹雨一同对那锦鲤指点，实则却在说着全然不相干的事情。
“程小姐家世显赫，我哥哥只是个小记者，放在古代，大概会做个闲云野鹤的侠客，这个我们都知道……”我不想直面去谈家世的差距，毕竟，这不是光彩的事情，却也不可以归结为冷琮的短处，这并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事情。
“冷姐姐怎么又改口程小姐了，这是有意与我生分了。”她眼帘低垂，看起来很沮丧，“我与李先生的行为不好，冷姐姐定是看不上眼的，我心里清楚。”她抬头，睫毛翩跹，泪水似是要夺眶而出，好一个楚楚可怜状。
我心里一时显出厌恶之情，我对她最初的印象便是会演戏，这样的神情，谁知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大太太，姐姐是见过的，在夫子庙……”她低下头，我一时陷入回忆，揪出记忆力她惟命是从的那个富贵妇人，她果然能说到点子上，见过她唯唯诺诺样子的人一定会有所动容，可我也不能认可她在人群中呼风唤雨的模样，便轻微点头，表示记得。
“我不是大太太生的，我娘原先只是大太太房里的丫头，比大哥的娘还不如。”她与程昊霖居然还不是一母所生，这程大将究竟是娶了几个，难怪程昊霖的娘一气之下回了杭州，尸骨也不肯为他留下。没有名分也罢了，许是他与大太太有难舍的情分，大太太也没有让他休妻的过错，怪只怪自己认识晚了，可后来还有其他的妾，就只能说他没有真心了。
“有大太太在，大哥过得艰难，我一个注定要嫁人的女儿，就更艰难了。”她轻轻抽泣，并不叫周遭的人看出来，“从前爹在的时候，因为我是唯一的女儿，疼爱些，爹去了，娘早死，大太太本就不喜欢我，若不是大哥帮着，我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子。”她抽出丝绢，在眼角边扫了两下。“大太太自己没有孩子，也不甘心让大哥这个和她没血缘的孩子占去爹曾经的地位，带了个她自己的侄子在身边，倾尽全力培养他，费劲心思让那个侄子跟在大哥身边做事，从前在奉军就是这样，整个奉军忌惮这层关系，对那侄子也奉承，现在到了南京还是这个样子，大家都知晓，程家权势，********，并没有敲定。”
这正是争夺的时候，抬头看一眼程昊霖，他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手中的茶杯，细听李睿晟说话，眉头微锁，他也有他自己的烦心事。
“大哥对我素来不薄，况且若是让大太太的侄子把这家占了去，我更没有日子过，无论如何都要兄妹一心，可是大哥还是太年轻，需要别的势力……”我埋下头，没有再作声，我一时出了窍，这争斗太过暗流涌动，也不知怎么个斗法，目光落在李睿晟身上。
“李先生，李先生也没有继承家业啊。”她也是身不由己，原来这情事更多是程昊霖的意思，可与这样一个没有家族财富的次子联姻，于他未必有益。
“睿晟的大哥并不是个聪明人。”她的意思已经明了，光占据长子这个天时地利还不够，今昔不同往日，嫡庶界限都已然模糊，更别提长次了，金融大亨的世界又更为不同，当然是交棒于最有天赋与能力的人来继承家业，“他大哥在香港逗留的时候，同那里一个做南北货生意人的女儿结了婚，对李家生意的帮助差强人意，若是睿晟能娶得好，他爹可能改变心意。”所以李睿晟与程虹雨的结合将对两人都大有裨益，这样双赢的婚姻无论是李睿晟还是程昊霖都是心之所向。
“我哥，是注定帮不上程将军了，既然无望，你们当断则断为好。”
程虹雨已梨花带雨地看着我，“冷姐姐，道理说出来容易，当中的人又如何轻而易举地做到呢？”我确实是说得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如果注定无望，何苦浪费时光碎了人心呢？
“可若是注定无果，还是别拖延为好，到了后头愈发难受，你应当有当断则断的勇气，冷琮更是如此，你的现状，我会向他悉数转告的。”
“别！”她失声叫了出来，却并没有惊动楼上三人，“事在人为，大哥的事情我定竭力相助，可我的人生还长，我需要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冷姐姐，求求你，给我点时间，我不想负冷师兄的心意，求你别同他说这些，我会想法子同他走到一起，冷姐姐求求你。”声声哀求，让人不忍。
我长叹一口气，“我何尝不希望他能高兴，只求你心中有数才好。”
她见我说话有了转寰的余地，喜出望外，顾不得眼角还有泪水，已然笑出来，拿出绢子擦干，“放心交给我，我想法子，大哥也不能逼我的。”拉起我的手，往茶楼之上走去。
我心中疑窦丛生，“程将军，还有个弟弟叫昊霆？”我试探道。
她面上一惊，继而露出羞愧的神情，“那是我的亲哥哥，也靠着大哥才勉强能在程家继续过下去，有大太太在，日子真的不好过。”那倒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原来在家里也过得这般畏首畏尾，却还有闲工夫与王依纠缠不清，真可谓是双面生活，外人只当他过得风风光光。
“你们兄妹有三人，而且大权面上已经交给了程老师，大太太只不过有一个侄子，你们怎的这般艰苦？”看上去实力悬殊，他们仨不至于这般苦斗。
“大太太家世不一般……”话还未说完，已经到了桌边，那三人正谈笑风生，见着我们来了，李睿晟向她打趣，“虹雨若是去参加金陵佳丽评选，定能力压群芳。”
我看见冷琮皱了皱眉，他一向是不看好这场选美的，却也并不作声，只笑看程虹雨的反应，若是博容，激昂的博容……我摇摇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忘了他。
“都内定好了的，我去凑什么热闹！”她说话掷地有声，印证了那日那群男生的猜想，果然内幕还是不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