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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世今生

京郊行宫,路心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并不是滋味,她的姑姑是虎威将军的掌上明珠,自幼被林老将军捧在掌心,又有自己爹爹的疼爱,况且生在武将之家,不会那般算计。十六岁以前,一直是个聪慧、美丽、单纯又幸福的女子。直到遇到那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皇甫明。路心并不知他们之间的故事,只知他们相遇后的第二年,便由当时的皇帝,即皇甫明的父亲下旨赐婚,封为太子妃,本就是才子佳人,也甚为恩爱,皇甫明二十三岁即位,封其为皇后,即天元元年。第二年,皇帝诏告天下,皇后病重,居京郊行宫静养。随后,虎威将军告老还乡,定居宁城。显赫已久的将军府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直至三年后,林老将军二子林风在与祁国一战中,立下奇功,令祁国上下闻“风”丧胆。皇帝下旨封其为龙虎将军,威望更甚其父,并派其守卫边疆。只转眼间,林家便深得圣恩。毕竟为天启王朝效忠多年,且林家长子林远亦于天元二年为国捐躯,英年早逝,其妻为太医院院首长女,自刎殉情,只余下一对双胞胎儿女,年仅二岁的林清浩和林清晚。路心生于天元三年,比他们小两岁,三个孩子一同随林老将军长大。

天元九年,路心七岁,林风奉旨回朝,仍居将军府,便把三个孩子一同接了回来,林老将军只说了句叶落归根,便留在了宁城。路心回京后不久,林清风和林清晚二人受邀进宫,原来当今淑妃娘娘是太医院院首小女,与其姐一母同胞,感情甚笃,自是十分疼爱这自幼失去父母的侄儿侄女。二人不愿留下路心一人,便一同带进宫去,便有了半月前桃花林那一幕。

“灵儿来了,怎不唤我?”路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姑姑比之三年前,更加美丽了。”“你呀,三年前不过四岁,哪有如此好的记性。”“遗传啊,爹爹说灵儿的娘亲记忆力极好,是过目不忘的。灵儿时常想,娘亲一定和姑姑一样漂亮。”林惜君愣了一会儿,转头唤丫头给灵儿拿点心,便也忽略了眼前的小人眼中一闪而逝的黯然。

许是心情不佳,路心不一会儿便找了个理由走了。林惜君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是不舍,也有无奈。

路心缓步走着,真的有前世今生吗?难道她的命注定如此吗?倚靠在湖心亭边,看着澄净的天,路心的思绪似乎也漫过那天,飞到另一个世界。那时的路心是最优秀的,也是最自卑的。在学校,她是老师的宠儿,门门功课都好,且囊括有国家物理竞赛一等奖,省级学科竞赛数理化三个一等奖,英语专业四级(高中时),是省作家协会最年轻的成员。但她也是低调的,虽有骄傲的资本,却从不骄傲,待人甚为和善。有人说,比别人强一点,令人嫉妒,比别人强很多,令人崇拜。路心显然是后者。即便如此,路心却是不开心的。她有一个特殊的家庭,父母因为生活需要而结合,他们各自有两个女儿,结婚三年后有了她。印象中,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时间似乎半根手指头都没有。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两个女儿随着奶奶一起生活,作为继母的妈妈与她们接触并不多,谈不上合不合格,而路心与另两个姐姐随着母亲一起生活。路心对父亲的印象是从上初中后开始清晰的,不怪乎如此,父女二人相处的日子仅过年的几天而已。母亲与她的交流便是埋怨父亲的无能,并禁止她与父亲的女儿来往。那是路心不能理解,却又无从反驳的谈话,因为对方是母亲。路心是痛苦的,夹在父母中间,无从选择,那是父亲的女儿啊,和她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怎么可能是陌路呢!

后来姐姐同一起白手起家的姐夫结婚,不久便有了孩子,母亲前去照料,路心便在十三岁那一年开始住校,生活费不用操心,学业也不用操心。只是路心是孤单的,父亲一个月难得打一次电话,不是电话费太贵,而是不知说些什么。母亲总是太过忙碌而忘记,忙碌着照顾已经成年却工作繁忙的姐姐姐夫,和路心不足一岁的小侄女。却从不知道路心喜欢吃什么,缺什么。路心抱着理解的心独自在校园里生活着,父亲只是不善言辞,而母亲照顾姐姐也是应该的,毕竟姐姐幼年因父母离异也吃了不少苦。

只是,仍是会伤感,会在看到同学的父母来校探望时,安慰自己,母亲总会邮寄些吃穿的东西,都是上品,即使那当中很大一部分不是自己所喜欢的。然后在同学艳羡的目光中笑闹着与他们分享。会在替老师准备家长会材料时,调侃着说,每年都是自己替父母参加,真是特别呢!然后顺道替父母请个假。对于自己从小到大的许多老师,即使是班主任,如果父母能知道他姓什么,路心便觉得很好了,不是不曾告知,只是他们总是忘记。父亲会忘记自己的年龄,而母亲从不曾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班级。路心是介意的,十分介意,只是从不曾抱怨,她,总是站在家人的角度考虑。他们安好,她便幸福。

只是这样的忍耐与退让却换来了父母更多的不在意,路心也因此常常不由自主的流泪到天明。只因后来,无意中得知,父亲常打电话问询姐姐们的生活。路心再不能自欺欺人的以为父亲不善言辞了。高中的一个暑假,路心去了母亲那儿,白天呆在母亲的店里,一日客户问起是不是新聘请的员工。路心得体的微笑,刚准备回答,母亲便道:“是亲戚家的孩子,暑假过来玩。”只一句话,路心的心便被击的粉碎,她茫然而不解,泪一瞬间挤满了眼眶,她低头,忍道:“是。”只是母亲并未听出这一声“是”中的哽咽与伤痛。晚上回家时,母亲叮嘱她,在外人面前不要称呼她妈妈,对外她一直只说有两个女儿,包括对姐夫的家人。随后便问路心晚餐去哪家餐厅,只因做饭太麻烦。路心无法理解母亲的想法,三个女儿会让她觉得没面子吗?只因身边的老板都只有一个孩子。只是,这对她,是何其的不公平呢!她不傻不残,是所有家长眼中的优秀女孩,竟被自己的母亲藏着不能示人吗?再后来,呆的时间久了,母亲仍是那样介绍,因为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支撑,只不知,这一次次的否认,不过是对路心重复的伤害而已。一次,路心在人前用家乡话唤了声妈妈,只得来一个提醒的白眼,可那是本能啊。后来路心在人前便不唤她了,难道真的唤母亲为阿姨吗?后来,还是为了自己攀比的心,母亲总是以路心的成绩来炫耀,不停地夸赞路心的优秀,以换来其他人的赞美。而这是路心不喜的。

从小到大,路心最尴尬的便是在寝室卧谈会上聊到家人,因为说不清,道不明。而那个暑假,路心最不想听到的话便是“你爸妈是做什么的,真是教导有方,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女儿。”每一次,路心都只但笑不语。因为这是比数学竞赛还难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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