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尧猛地坐起来,满头满脸的汗,他还记得眼前那沉浸在火海中凄厉悲怨的地狱景象,想想不禁又打了个哆嗦。抬眼时是光洁的墙壁,明媚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舒适而温暖,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姚尧有些发呆,他认出那是帮他治疗的医师,也省得自己从游戏里出来了,只是一下横跨两个世界,时间和空间感有些跟不上。
女医师忽然“噗”的笑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走近几步,颇为无奈的道:“你可真有意思,给你做催眠治疗,你竟然真睡着了。”
姚尧脑子还有些懵,不过,知道怎么回事,连忙不好意思的道歉。他本来因为上一次游戏的事以为自己有梦游的毛病,所以过来就医,如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无心再留在这里,毕竟有关游戏的一切在游戏中没有时间去想,现在他必须仔细做些打算。
女医师人倒是不错,治疗没有顺利完成,所以决定给姚尧一个半价,这让本就不宽裕的姚尧心里一喜,又是道歉又是道谢之后,跑去前台结账,一时又傻了眼,半价都这么贵,真是日了狗。
回到熟悉的住处,他一头扎在许久没换床单的床上,倍感安心。这就是窝的感觉,哪怕再简陋,却可以给你一个安安静静舒缓身心的地方,尤其是经历了那些事之后,这种离家望归的感觉更重了。
翻个身,四平八稳的躺着,看着天花板,忽然生出一种浓烈的情愫,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也挺好,真的挺好,只是他的内心知道,这些怕只能是奢望了。他的人生已然发生改变,再也回不去了。
在小镇的时候,康宁曾给他们留下过联系方式,方便日后联系,他还记得,却并不想当下就去,他想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与过去的生活告别。就这么躺着,回想几天来在小镇的经历,那些死亡反倒没让他多么害怕,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人为的,还是某些未知的原因?他想不明白。
说起小镇,他又想起郑盼盼,那个懦弱的孩子杀了许多人,最后却甘愿留在那里,不是恕罪,只因为他连个窝都没有了。说实在的,他对郑盼盼谈不上狠,也不害怕,即便在他要杀死自己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悲,一个人活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有些事他想不清楚,向安国和郎天才真实的结果到底如何,怕是永远也弄不明白了,这倒无所谓了,不过,有件事他很在意,安德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一开始只是觉得那是个街上随处可见的痞子无赖,细想起来却不是那回事,之前康宁他们便讨论过知道小镇真相的到底有几人,或许有一人一开始便遗漏了,那就是安德智。按说照着郑盼盼的性格,被欺负惯了,有些睚眦必报,安德智第一天便抢劫了他,可为什么郑盼盼没有对他下手呢?没机会?没胆量?显然不是,这么一琢磨,很可能是安德智刻意提防着他或者提防着每个人,郑盼盼无从下手,真是这样的话说明安德智一开始便知晓镇子的秘密,至少也知道大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整日都在吃喝玩乐,一点不担心自身安危,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尤其是强奸康宁那件事,非常时期还有心思那样干,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郑盼盼杀赵叔的理由大抵和姚尧类似,都是怀疑对方找到对自己不利的线索,可那时说那话的正是安德智……
姚尧觉得很可能都是巧合,如果不是,那安德智就太可怕了。
想着想着,姚尧便睡着了,劫后余生,难得可以如此惬意的睡到自然醒。
接下来的几天,他联系过康宁,那个女人依然很热情,邀请他去另一个城市做客,并希望他加入攻略组,姚尧只说考虑一下,他倒是觉得互相交流对游戏确实有很大帮助,只是他暂时还不想让游戏影响了生活,至少能规避一些算一些,这样他觉得自己不是为了面对未知的恐惧而活着,心里便更能接受一些,更重要的,他还要工作,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谁也不会因为你参加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游戏就赏你一口饭吃。
这些天姚尧的生活更忙了,不知道是天凉了,还是人懒了,这个小超市竟然有了大排档的感觉,点货、搬货、查货、收银,他忙到连思考以后出路的时间都没有,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非累死在工作岗位不可。更无奈的是那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妹因为考试的关系不干了,原本负责收银的大娘回家带孙子了,招聘的广告贴出去很久,姚尧已经一人这样忙了两周。
他不忙的时候会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忙的时候就忙里偷闲,给高晓青打电话,求安慰。高晓青说过段时间来看他,他乐得屁颠屁颠的,回忆两人认识的点点滴滴,这对不是兄妹,不是恋人,更不是闺蜜的男女总能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的快乐,有时候他们就像一个人,却拥有迥异的性格。
高晓青升职了,在一个不错的大公司,他替她高兴,高晓青应酬多了,她不喜欢,他劝她生活就是如此,高晓青没日没夜的加班,有时候累的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他责怪她不会照顾自己,于是每天给她发个笑话,提醒他吃饭,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她说等她赚够了钱,就辞职不干了,回家乡做点小买卖,也能过得有滋有味。他说你不如开个超市,她说好啊,到时候请你当店小二,他说这样有些屈才,想当老板,她笑笑,你当老板娘吧。
姚尧瞒着辞职的事情,没和高晓青说,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忙过了这段时间就换个工作,他觉得男人手里不能没钱。
这天夜里值班,姚尧无聊的拨弄着手机,晚上的客人不多,但时不时的隔三差五会来一个,基本都是老熟人,买零食的妹子、买烟酒的汉子、买些小东西的孩子,来来回回多了,便也认得。老板体谅他的辛苦,允许他拿店里的关东煮当晚饭,这是好事,遗憾的是他不喜欢吃关东煮。
看看表,已经过了十点,再有不到一个钟头就能关门了。一个穿着风衣的人走了进来,戴着一个很潮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双手插兜,像是对面楼里街舞培训班的学生。那人径直走到最后排,然后慢条斯理的挑起来,姚尧想问他要买些什么,看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就懒得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好交流。
姚尧点两下手机,不时抬头看看,那人有些奇怪,在一个地方站了很久,像个木雕,然而在这样的深夜,这样的行为就有些反常了,甚至有些诡异。他这是在做什么?姚尧想着,便仔细瞧了瞧,却发现看不见他的脸。他向店外望望,已经没有行人的身影,黑漆漆的,不禁心里泛起嘀咕,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再回头时那人却不见了,拐到另一个角落,姚尧仔细看了看那人之前站得地方,除了一排排的方便面就再没什么,那么他在瞧什么呢?姚尧想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似乎猜到一些不好的结果。
那人绕了个大圈,路过收银台的时候没有停下,径直走向大门,姚尧忽然喊了声,“喂,哥们儿,你还没结账呢。”
那人娘里娘气的小声回了句,“我不买东西。”
“可那里少了两包方便面。”
那人一愣,撒腿就跑,姚尧早有准备,一把拽住他的风衣,向后一扯,没想到那人一个后仰跌在自己怀里,连带着帽子掉了下来。
一个仰头,一个低头,异口同声的惊异道:
“是你!”
姚尧没想到眼前的小偷就是半个多月没见的乔艾。
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孩儿却先开口了,“别误会啊,我不是偷,只是……只是……我的钱包丢了。”她说的理直气壮,不过到后面还是有些羞愧的红了脸。
姚尧点点头,“哦,嗯,好久不见……”
女孩儿“噗”一下笑了,将风衣里的方便面掏出来,“你怎么比游戏里紧张?”
“嗯!”姚尧还是有些恍惚,“那个不用还了,我请你。”
“再次见面就请我这个?”
“好吧,咱们出去吃。”
关了店门,找了个还在营业的小店,热热乎乎的吃了一顿,姚尧觉得她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乔艾说自己是瞒着家里出来游玩的,结果钱包丢了,没想到会遇见熟人。
吃过饭,乔艾一路跟着姚尧。
姚尧问她住哪里,送她回去,她说没地方住。
无奈,姚尧只好让她住自己那里,自己出去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