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吹的是偏北风,正好是吹向这个小岛的方向,所以船来得很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船已经停在离岸五六丈的地方。一个穿着一身黑缎子的老者站在船头,静静的看着他们,然后笑道:“我回来了,这三个月来你们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我留在屋里的生活用品够不够?”
木格子苦笑,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八刀断水,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就是江湖中人尊称的八刀断水?”
“正是老夫,虽然我们不曾见过面,但你也应该猜得到的。”八刀断水欣然承认,八刀断水这个称谓并没有什么羞耻的。
木格子却装出很惊讶的样子,把八刀断水从头到脚,然后又从脚到头的看了两遍,忽然就笑了,道:“如果你是八刀断水,我就有一点想不明白的了。”
“哦?有什么不明白?”
“听说八刀断水老前辈在这个孤岛独居超过十年,是吗?”
“是的,那又如何?”
木格子笑道:“一个人如若独居十年,说话竟然还可以这么流利,恐怕这个人以后都不会放屁了?”
“嗯?为什么?”八刀断水不明白。
八刀断水当然不明白!说话流利和放屁根本就是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的事,可我们的木格子先生却偏偏要将它们连着一起!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的木格子先生是这样解释的。
“如果一个人独居十多年,总难免会变得寡言寡语,甚至会很讨厌说话,那么他的表达能力一定会变得很糟糕的。但如果这个人想让自己的言语不至于退化得很糟糕,那么他一定会常常跟自己说许许多多的屁话。”
木格子把目光从八刀断水身上移开,看着茫茫的大海,悠悠接着道:“屁话的意思,就是你说的话没人会听,更不会有人理会你。。。”
八刀断水叹了口气,道:“我懂,说屁话的人的确很悲哀。”
木格子却忽然笑了,道:“所以如果一个人连续放了十多年的屁话还有屁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一只臭屁虫,很臭很臭的屁虫。”
木格子笑着问八刀断水:“你是不是臭屁虫?”
“传说中的木混蛋果然不愧是一个混蛋。”八刀断水笑了,大笑,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我当然不是臭屁虫,我一个人时也很少说屁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在离岛这三个多月里,我突然发觉与人说话,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木格子当然明白八刀断水的意思,一个人如果觉得做一件事很有意思,他当然会很有兴趣也很乐意去做的。当一个人以这样的热情去做,那么世间的事又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呢?
所以木格子笑道:“很好。”
“很好?”八刀断水道:“什么事很好?”
“你这个改变很好。”木格子悠悠道:“开初我还担心如果你败了会自杀,或者永远退出江湖,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多虑了。”
八刀断水道:“是的,是很好。”
木格子笑了:“既然很好,既然你是八刀断水而不是臭屁虫,为什么你还不过来?”
“因为我还有话要说,很重要也应该先对你说的话,如果我不先告诉你,我会觉得亏欠你。”八刀断水道:“你应该明白,像我们这种人,是从来都不愿欠别人的。”
“很好。”木格子道:“那么,你说我听。”
“作为把你关在这里的代价,我帮你查出是谁在陷害你。”
“哦,是谁陷害我?”
“是宫主,莲花宫主,庄弱,青松他们都只不过是她的棋子。”
木格子皱眉道:“莲花宫主?这个人我倒是听说过,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更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她要陷害我?”
“因为你是木格子,好管闲事的木混蛋。”八刀断水抚摸着手,好像在品味眼前这个混蛋的样子,然后笑道:“这原因足够吗?”
“好像足够了,”木混蛋在苦笑,就是因为自己这样好管闲事的性格,已经不知带给自己多少这样的混蛋事:“但她会有什么混蛋事值得我去管呢?”木格子实在是不明白。
“她想当武林盟主,一统江湖。”
木格子笑道:“我只是一个混蛋,她想当盟主又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管这样的闲事?”
八刀断水却笑道:“可能你会觉得无所谓,但武林中人,特别是各大门派,绝不会同意武林盟主由她这样的人担当的,她并不笨,她当然知道你最后还是会管起这样的闲事,所以。。。”
木格子明白八刀断水的意思,叹了口气,接过八刀断水的话,悠悠道:“所以我本就应该死,或者逃亡?”这显然就是莲花宫主的意思。
所以八刀断水笑道:“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那么用剑射穿青松胸膛的人也是她?”木格子又皱起眉,显然不相信一个女人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八刀断水点点头:“是的,正是她。”
“那么她真的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甚至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八刀断水脸上却露出不稍的样子:“好像是的。”
“好像?你没有见过她?”
“我没有,因为我有事要急着去做,然后要赶回来会会你。我总不能让你等得太久。”
木格子显然懂八刀断水这样的人,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令八刀断水不去找这样的高手比试。所以他只好问八刀断水:“你急着去干什么?”
“上华山找逍遥子求证一件事。”八刀断水道。
“哦?什么事?”
“是你的挪移快还是我的刀快。”八刀断水当然听说过木格子在华山密室的一战,这本来就是一件轰动江湖的佳话,他想不知道都难。
木格子笑了,道:“那么逍遥子是怎么说的?”
八刀断水看了会木格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刀,苦笑道:“他什么也不说,他只做了一件事给我看。”
“哦?什么事?”木格子显然来了兴趣,他实在想知道逍遥子会用什么事来诠释这个问题。
“他把一个鸡蛋和一只鸭蛋打在碗里搅混,然后问我看不看得出哪是鸡蛋哪是鸭蛋。”八刀断水在苦笑,只能苦笑。
这样的两个蛋混在一起,世上又有谁可以分得出来?八刀断水当然分不出来,所以他当时只好苦笑。而当时逍遥子也不理他是否看得出,甚至也不再理会他,就屁颠屁颠的把那碗混蛋拿去厨房,用隔夜饭炒了个混蛋饭。看着八刀断水一脸的茫然,逍遥子甚至还认真道:“炒蛋饭,一定要用隔夜饭才好吃!”
木混蛋听到这里,也只有苦笑。
为什么和尚和道士总喜欢打禅语呢?有时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他们也喜欢打禅语,是不是他们从简单的事里也悟出深奥的哲理,而这哲理却往往不是很容易就能说得清?
记得曾经有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千古作家说过:不会打禅语的和尚不是一个得道的和尚。其实,道士何尝不是这样?其实,做人何尝不是这样?
(写到这里,我想插上一个注解,是关于我的一个女性朋友的疑问。我这个女性朋友经常都会来看看我,当然也会顺便看看我写的文章。她的疑问是这样的:“你说的那个非常了不起的作家是谁呢?”
我当时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还真的想一掌把她打醒:“这个人当然就是古先生,除了他,天上地下还有谁可以说得出这么哲理的话?”
我这个女性朋友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她的委屈,因为她早就知道我对古先生的崇拜和敬仰,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后来她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来看过我,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所以在这里趁着这个注,虔诚的奉告各位看官各位大侠一句:女人,有时候是很记仇的,情非得已,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特别是你身边的女人。好了,这个注有点长,也有点无聊,下面我们就言归正传。)
话说我们的丁丁姑娘显然也是一个女人,会记仇的女人,她一直在恶狠狠的盯着八刀断水,听到他们的谈笑,她还是恶狠狠的不愿放松。她一直挡在木格子与八刀断水之间,她显然没有忘记八刀断水到来意味着什么。
八刀断水似乎直到现在才发觉丁丁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他突然像一个老学究一样向丁丁姑娘拱了拱手,微笑着道:“丁丁姑娘在这里过得可好?”
“不好,”丁丁不吃他这一套,脸上露出想吐的表情:“我一想到你们无冤无仇的也要生死相搏,我就感觉非常不好。”
“这只不过是你的想法,”八刀断水哈哈大笑,道:“女人的想法。”
“那么你们男人的想法就是非要比个你死我活?”
八刀断水没有回答,但他的行动已经告诉了丁丁答案。
挥刀,跳下船,不快不慢的走上岸,从被劈开的海水通道走上岸,走向木格子。这无疑就是八刀断水的成名绝技八刀断水。这无疑也是回答丁丁姑娘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