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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太子殒命

纪氏在冷宫中苟且活命,雪凝主动申请到冷宫当差月例微薄,家底也差不多用完了,纪氏与雪凝过不下去了。开口求人倒是能拿到钱,可想到人家怀恩、张敏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帮自己,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雪凝逼不得已,托了出宫采办的宫女去找自己已嫁人的姐姐,说白了就是去化缘。

雪凝的姐姐又是何人呢?金雪凝的姐姐名叫金冰凝,这个女人自认不凡,容貌姣好,贫苦的农家女最后嫁了一个国子监生。这名国子监生名叫张峦,会读书但不会为官,完全毁掉了金冰凝当官夫人的梦想。张峦在京师开了一间私塾讲学,张家人衣食无忧。然而金冰凝对现状并不满意,若不是她嫁进张家六年只育有一女,她早就跟张峦闹得天昏地暗了。张家小女儿刚满一岁,取名张崇龄。孩子落地之前,金氏就很肯定会是个男孩,非让张峦提前取好了这个名字。孩子一出生发现不对,金氏立即心凉半截,盼了整整五年才得这么个孩子,却是个姑娘,这不就是张峦纳妾的理由吗。张峦想给闺女起个娇美点的名字,被金氏一口回绝,她坚持女儿还叫张崇龄,承诺说将来必会为张家添男丁,她就是要尽一切努力阻止张峦纳妾。张峦呢,倒是有那么点意思纳妾,可原因不是无子继嗣,张峦是个传统的读书人,他渴望的是贤惠淑良,以夫为纲的妻子,照这标准,金冰凝就是个泼妇。一女落地后,张峦对金氏依旧不冷不热,金氏将这罪责都归到女儿身上,平日里鲜关爱,都丢给乳娘。对待女儿尚且如此,对待妹妹呢?金冰凝态度很恶劣,用五钱银子打发了采办宫女。这五钱银子还是有目的的,金冰凝觉得雪凝在宫里说不定哪天就攀上高枝,自己也就跟着发达了。

雪凝知道自己姐姐是什么人,会给却不会给多,只是不会和她断了联系罢了。金冰凝的那些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纪氏和雪凝没日没夜地做些绣品拿出去卖,毕竟要想去长阳宫看孩子沿途打理太监是需要不少钱的。

近来太医们天天往咸阳宫跑,二皇子总是哭闹,寻常孩子都免不了头疼脑热,而二皇子呢,每次头疼脑热都会演化成大病,生病频率还高。柏贤妃愁眉不展,而且她已经意识到有黑手在残害自己的儿子。

柏贤妃:“高信,你说,万贵妃是动了什么手脚,药我们都检查过了,乳母的食物我们也用银针试过。现在二皇子不明病因,动不动就哭个撕心裂肺的,再这样下去,我和他都会挺不住的。”

高信:“奴婢想,二皇子的病因未必是不明,只是有人不敢说罢了。”

柏贤妃:“有办法,从宫外,弄来个大夫吗?”

高信:“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高信原是先皇的身边的小太监,柏贤妃刚入宫时,他被分到咸阳宫。凭自己的人脉和资历,调去皇上跟前很简单。但他在柏贤妃身边呆了几天后就不想走了,因为他发现这位主子和自己是一个脾气——嫉恶如仇。

成化七年十一月,二皇子朱佑极被封为皇太子。虽然二皇子的身体状况不稳定,但太后想杜绝一切皇太弟可能。魏德妃入宫晚,上位快,昔日让太后恨得牙痒痒,抢老公也就算了,太后当然不会让魏德妃的儿子再接下自己儿子的宝座。

咸阳宫为了庆祝小主子获封皇太子办了晚宴,这种别人狂欢的日子,也是宫里人来人往的时候,最适合纪小娟去看儿子了,可以省下不少过路费。

人家的儿子都当上皇太子了,自己的孩子还养在密室,连人都见不得,哪个母亲心里都会不是滋味。纪小娟从一个土司的掌上明珠迫降成任人宰割的宫女,现实的残酷教育她浮华一瞬间,活着才是人生所需,她不求自己可怜的孩子能坐上金銮殿,但她至少希望孩子能有权利晒个太阳。纪小娟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密室里嘤嘤地哭,吴废后的丫鬟小芹过来传话,吴废后要找纪小娟到正殿谈谈。

吴氏:“孩子睡了吗?”

纪氏:“小芹应该还在哄。”

吴氏:“长阳宫里就我和小芹,阿孝不是我哄就是她哄。”

纪氏:“娘娘的辛苦奴婢知道,他日必报娘娘大恩。”

吴氏:“这话就别在今天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咸阳宫在干什么!”

纪氏:“娘娘,万氏嚣张,时机未到啊。”

吴氏:“你所谓的时机是要等到万氏死吗?以阿孝的体质,谁活过谁还不一定呢!”

纪小娟明白吴氏摆明了是要拿自己撒气,也就不分辩什么了,气撒在自己身上,总比加注到阿孝身上强。说实在的,吴废后还是把阿孝照料得挺好的,只是阿孝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的任何情绪,只要与阿孝有关,就会被放大许多倍。等吴废后发完牢骚,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纪小娟像以前一样从咸阳宫门口过,看样子晚宴已经结束。纪小娟觉得这件事蛮奇怪的,柏贤妃一向不喜欢那些虚伪的人给她送这送那的,今天居然放那些人进宫来,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纪小娟正想着,高信送一个人从咸阳宫门口出来,什么人可以让一向自傲的高公公亲自送?纪小娟仔细看了看,也不是哪个皇亲国戚。这时高信往后扫了一圈,瞧见了纪小娟,纪小娟赶紧低头。高信明显是不想让太多人看见,但这样一个小宫女也不构成什么威胁,他摇摇手示意纪小娟退下。高信不会欺负下面的人,何况他从未见过纪小娟,算是纪小娟捡回一条命。在宫里,没什么特别的吩咐,晚间宫女不得在宫中乱走,而且纪小娟是个应该在冷宫待好的“活死人”。

自从那次晚宴,太医们几乎就是驻扎在咸阳宫。太医们说太子就是严重的风寒,他们看了诊,开了药,没日没夜守着,可太子就不见好。到了年末,柏贤妃索性轰走所有太医,罢免乳母,自己照料孩子。咸阳宫是半封锁的状态,除了皇上、太后,其他外人不得进入。

太后最怕皇储有什么问题,即便是春节期间还是请了满院子的和尚道士,架势就跟皇上不行了似的。柏贤妃则终日守着自己的孩子,待在屋内,她对院内的和尚道士一点信心都没有,人祸只能靠人解决。

成化八年正月的一晚,院子里的和尚道士都累得睡着了。柏贤妃的宫女眉儿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不好啦,太子爷断气啦!”满院的人都惊醒了,接着从屋内跑出好几个宫女,四散去叫太医,去通知皇上、皇后、太后。

一众人进入咸阳宫内,发现只有柏贤妃一个人倒在地上,窗子开着一扇,屋内有打斗的痕迹。大家一下都慌了神,太子呢?眉儿摇醒柏贤妃,柏贤妃一睁眼就泪奔了,“太子!太子!还我孩子!”太后问:“太子呢?人呢?”柏贤妃爬过来拽住皇上的衣角,哀切地说:“皇上,快叫人搜索全城,太子刚才没了气息,大家去叫太医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窗子跳进来,抢走了孩子,我大声呼救,只有高信还在。那贼人见有人来了,就打晕了我,我晕之前只看到那贼人翻窗出去,高信跟了出去。之后,之后……臣妾有罪,皇上怎么责罚都好,但请您把太子找回来,怎么说也得好好安葬他啊。”皇上接受不了情节这么紧凑的抢案,吓得差点晕过去,缓过来之后,下令严查,追击黑衣人,务必抢回太子。太后惊得直哆嗦,不甘心地问:“太子,太子真的断气了?的的确确断气啦?”柏贤妃用尽全身的力气憋出一个字:“嗯。”

侍卫、太监开始搜索,宫里乱了起来,倒变成咸阳宫最清净了。眉儿扶柏贤妃上床休息,这时万贵妃居然进来了。柏贤妃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显然万贵妃是闯进来的,柏贤妃也没心情和她纠缠,索性装睡。万贵妃却没有走的意思。

万贵妃:“妹妹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外面的几个奴婢真不懂事,皇贵妃也敢拦,她们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丢了最大的王牌吗?哦,差点忘了,本宫是来致哀的,刚才本宫睡得太沉了。其实嘛,本宫也懒得起那个床,就是太想看看妹妹是个什么反应,你还装睡可就没意思了。”

柏贤妃还是躺在床上不起来。

万贵妃:“好吧,既然如此,本宫就走了。”

柏贤妃在心中说,不要以为你赢了。

长阳宫就在咸阳宫旁边,猝不及防,一群太监就冲进去搜了,好在这群小太监不知道有密室,安全躲过去了。

第二天,搜索无果,太子逝世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又过了三天,依旧没线索,大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咸阳宫为太子设了灵堂,皇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柏贤妃看到这样的皇上没有一点感动,反倒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宫里死了那么多孩子,一是因为万贵妃的狠毒,二就是皇上对万贵妃的放纵,如今的柏贤妃对皇上的恨并不比对万贵妃的少多少。

那之后,柏贤妃再也不出咸阳宫了,也不见客,即便皇上来了也拒之门外。柏贤妃再没受过封赏。

太子一死,局势有变,要不要暴露三皇子进入新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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