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颠颠簸簸,女工程师拿下自己的裤腰带,一根红布,使劲的往伤口边系着,赵班长用手使劲的抓着伤口,以免出血太多。林海带着哭腔问赵班长“他叫什么名字?”。那个年轻的伐木工人,惨白这一张脸,吃力地说“局长,你叫我南蛮子吧,我的老家在湖南,长江以南,我家里有老母亲,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如果,如果,我走了,替我照顾我的家人——”。林海早已是泣不成声。
“别说傻话,你会没事的,坚持——要坚持呀——”。抢救室门前,林海和赵班长,还有王工来来回回的焦急的走着,林海不时的看看腕上的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过一分对大家来说,都是煎熬。
突然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刘泉院长走了出来,他摇着头说“他,停止了呼吸了,我们尽力了,对不起,失血太多——”。
手术室里异常的安静,赵班长扑通一声跪在那个护林员遗体前,泣不成声“南蛮子——别走——我和你老娘保证过——等这里建成了梦幻城镇时——去接她老人家——,我可怎么向她老人家交代?”。
局长林海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南蛮子,你的老母亲,你的孩子,我来养——”。大家哭成了一团。院长刘泉来了,他悲伤的看着大家说“手术前,他要我,告诉你们,他要求把他埋在一个山坡上,一个能看见你们理想国的山坡上,墓志铭就写理想国的建设者——不要写他的名字——”。
“哥哥——哥哥——别走——”。一群人搀扶着一个扎着羊角辫,一身军装,早已哭的快不省人事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来了。
那女孩子伏在遗体上悲伤的哭着“哥哥——妹妹对不起你——把你带到了这里——没想到——哥哥——哥哥——”。撕心裂肺的呼喊。林海觉得这声音和面孔有些眼熟,他想起来,那次扑火,那个年轻的医生。当自己把他的药箱掀翻在地时,他破口大骂自己“粗鲁——没文化——大老粗——”。他还记得自己临走时,把自己那顶崭新的军帽,盖在了这女孩的脸上了。
林海看着忧伤的女孩,不知说什么好,一丝愧疚浮上了他的内心: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们——对不起他们——‘”。
夜深了,森林里更加寂静,除了吉普车轰轰的马达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林海和他们队上的人们,沉浸在失去战友悲伤里。后面紧跟着的一辆东风车,车厢里就躺着那个年轻的,刚刚牺牲的伐木工人,车厢里,他的妹妹在不停的流着泪水。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大森林。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是那样的陌生,惨淡,月华清澈如水。猫头鹰在路旁的树枝间,怪叫着。和着呜呜的哭泣声,好不凄凉,月光衬着白雪,大地如同如同白昼,一切看得那样清晰,一切看得那样的明了。几个狍子在山路上跑来跑去,人们的心沉到了最低点,月亮越升越高。树阴森森的站立着。这是一九五八年的深冬,一群理想国的信徒们,带着战友的尸体,乘车返回大山里。
猎人老怪正在打棺材,凿子一下下落下,木花飞溅,一只野狼在山谷里嚎叫着。吼声惊天动地。
埋藏了南蛮子那天。不知为什么天上响晴响晴的,忽然一阵乌云飘来,天上飘起了飞飞扬扬的雪花,雪花铺天盖地,南蛮子的紫色大棺材就放在了帐篷对面的山顶,推开帐篷门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前面立了一快木板上面写着“为建设理想国牺牲的烈士,米南”。
这时林海才知道,那个卫生员就是米南的亲生妹妹,叫米雪——。
米雪离开大山的那天,临走时他又在哥哥的棺材前流了许多泪。
林海在他身后小声的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哥哥——从今往后——我来养你的老母亲——”。米雪没有回头,他知道是林海。他愤愤的说“不需要——哥哥去了——还有我——”。
林海“我知道——你怨我——怨我——没有照顾好你哥哥——我也很愧疚——请你原谅我——”。米雪跑了,踏上了来时坐的东风车走了——。林海看着他的背影,低下了头。北风将林海的脸吹的通红,雪花落在他蓬松的头发上,三十来岁的他,远远看上去像一个老人。
不远处传来口琴声,是一首老歌,“战友——战友——你在何方。你明媚的双眸是否化作太阳?看见了太阳,我就看见了你,你在森林里,你在明媚的春光里,你在茫茫的白雪里——我的好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