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招,乱羽缤纷!”离弦而出的是千万点如雨般密集的灵矢,暴风骤雨般袭向兀自不动的男子,台下顿时响起连串的惊叹声,更有女生不忍见到他血溅当场的惨状,闭上眼睛捂起耳朵不敢再看。男子微微一笑,口中喃喃有声,离身一尺左右,似乎竖起无形屏障,黄芒与虚空相接,荡漾出一圈圈七彩的波纹,宛如假日的焰火,变色四散而去,绚烂无比,一时叫好声四起,甚至有热情女生如对明星般大喊“我爱你”。
凤鸣知道是那男子故意卖弄技巧,不让灵力消散,偏要将它转变性质,放出异彩。心中虽然暗赞对方魔力惊人,但也有些不满。小看自己也该有个限度,她暗忖。
凤鸣五指鼓动弓弦,放出最后一波攻击,人也随之化虹,双手持弓贴于胸前,弓两端的利刃剑芒暴涨,此时就如长大的近战兵刃。朱唇再启:“翔凤于天!”利刃随箭矢而至,势如破竹砍开结界,直取对手中宫。凤鸣曼妙的身段在漫天黄羽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只是大家被他们的打斗所吸引,竟然无人注意。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双手合于胸前,再度吟唱起奇怪的文字来,观众但听一声“舞空”,男子就如一只大鸟离地而起,闪过必杀的一刀,“好”声未出,凤鸣用长弓的一端点地,也腾空而起,黄芒急追男子脊背。这就是“凤三连”的精髓所在“凤回头”。看到男子似乎难以招架,凤鸣开始后悔自己下手太重,本来只是几句戏言,自己却要置人于死地,似乎太过分了一点,但是事到如今,她也难以收手了。
凤鸣空中急旋半周,收起刀刃,想要避过前面的男子,心想这一来任谁也能看出自己手下留情,怎么样她也算是真正的赢家。但正在翻腾间,凤鸣忽然觉得手腕一紧,已被对面的男子拖入怀中,这一下大出她意料,可是她身在空中,已经没有回转余力了。两人缓缓落于地面,将一场凶险杀戮化为无形。看到这一幕,台下众人顿时欢声如雷,掌声震天。
“这样真的好吗?”望着男子得意的微笑,凤鸣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杀气,“那么就这样吧,反正是喜庆的日子,大家开心也好,更何况我是胜利者,他这样做,也不算失礼吧。”正思考间,那男子竟然凑过脸来,右手轻轻托起凤鸣精巧的下颌,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留下深深一吻。霎时间口哨与尖叫齐飞,羡慕共妒忌一色,全场情绪达到最高潮。更有好事者大声叫嚷:“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事出突然,凤鸣并没有感受到初吻的甜蜜,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忽然想起家规:“凤家家规,以亲吻为定亲之礼,虽家主亦必遵守。若违家规,私自与人,则尚有两路可选:一是杀死对方,则礼不犯;二是以对方为亲,永相厮守。”凤鸣对眼前男子的无赖深恶痛绝,再加上胸中委屈无处发泄,毅然选择了杀死眼前的下流家伙。也不顾男子背对自己,毫无防护,凤鸣平举长弓,念颂起最强咒文“九天”来。环绕全身的金芒暴涨,竟如烈火燃烧般翻腾起来,背后光翼大盛,宛如云霞,随着女孩柔媚咒语声,光翼舒展开来,如振翅状,此时的凤家未来家主,就如金色帝皇,傲视群伦。
乍生变故,观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为男子的命运担忧。
“果然壮丽,可惜杀气太重,缺乏王者之气,以小姐现在的实力,恐怕反而被噬。”死到临头的男子竟然还有闲心说三道四,令女孩的自尊受到极大打击。“本小姐不要你管!”话音刚落,宝弓便脱手而出,悬于凤鸣左上侧,自行发箭如雨。一声长鸣后金凤起舞,女孩子猛冲向男子,这下子可不比刚才,众人只见一道黄芒追逐着一团蓝光,闪烁在台上,让人眼花缭乱。
尽管凤鸣已尽了全力,却始终不能碰到男子衣角,对方竟然面对自己倒飞如流,显得极为轻松。自己真这么不济事?凤鸣的心中第一次有了怀疑。过了片刻,灵力大量流失的凤鸣感觉到金凤竟有脱体而出的趋势,顿时大惊失色。因为父亲在世时曾跟她说过,凤家灵力,以凤为形,凤离身则必死。想到这,凤鸣顿时心如死灰。事已至此,倒不如拼个一死,也免得还要违反家规。想到这里,凤鸣娇咤连连,催动法力。
一时间金凤腾飞,狂风大作,刮得台下众人睁不开眼,凤鸣的众师兄师姐见势不妙,连忙联手布下结界,并派人去通报随队而来的教授们。
结界内闷雷滚滚,电光四射,大家无不担心起被困的两人来。半晌,金凤才一声长鸣,回到女孩体内,而蓝光也随之消失,无名男子怀抱昏迷的凤鸣,信步而出,虽然男子脸上仍带着不变的微笑,可是他的左手却已沾满鲜血。
“两个人都没什么大事!”闻讯赶来的教授查看过后,大声宣布。大家听了他的话都一阵释然。男子微微一鞠躬,就如来时一样,悄然离去。
在流连不去的众人的议论声中,凤鸣睁开了眼睛,随即被自己微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呢?”
“刚走了!”
“师妹,你没事就好,下次要小心了。”
凤鸣的耳里传来几位师姐崇拜地谈论着最后一幕和男子的英勇的声音。自己被人给救了?凤鸣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他的,等醒来再说吧。
校园的西区,几位医师正忙着为失去知觉良久的朔夜诊断。无论用什么手法,他都如同植物人般,毫无动静。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臂竟然会平白无故地流出血来,让久经手术场的名医们大吃一惊。老蔡和星霜相拥而坐,焦急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好半天,一个老医师,星霜的导师之一走出房来,摇摇头,沉重地叹口气。老蔡急了,一下扑到老人前面,大声喊道:“你一定要尽力呀,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一定要治好那孩子!”
“可是......”
站在爸爸旁边的星霜不由绝望了,连国内最高明的医学专家都说无治,恐怕是没有办法了。星霜忍不住伏在老父肩上抽噎了起来。
手术室里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传出极大的惊叫声,几位医师瞪大了眼睛,望着几乎被判断为脑死亡的朔夜慢慢爬起身来,露出憨憨的微笑,朔夜冲兀自珠泪满脸的星霜轻轻说道:“嗨。”
女孩子顿时失去了控制,扑到男子的怀中尽情哭泣起来,半晌,星霜红着脸站起来,不敢看朔夜那双眼睛。
“喂,我只是高兴你没有死掉,可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你可别多想,听到没?”
六、惊魂
等凤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女孩子换上了杏黄镶银的功夫衫,束紧小蛮腰,缓步走出凤家独创的集地脉精华所在的疗伤封魔阵。略微舒展了筋骨,就有佣人走到面前:“少家主,老家主有请。”凤鸣知道,曾祖父一定要谈起几天前那场耻辱的战斗。振作起精神,女孩子跟在佣人后面,向着凤家的来仪厅走去。
来仪厅可谓是凤家的骄傲,以蕴含魔力的黑耀石和鸡血石铺就的地面宛如闪耀着红光的星斗降临人间,厅的尽头是十二根巨柱,按照凤家历代家主的顺序,依次镶嵌有来自魔界的最宝贵战利品。第十二代家主,凤鸣的父亲,虽然未能得到族名,可是以自己的人格和勇毅作风,使得族内破例为之设柱,上镶其最后一战中以性命换来的青鬼之头颅。凤鸣陶醉地望着祖先留下的赫赫战功,全身心沉浸在家族的光荣和骄傲中。
大柱背后,缓慢转过一个人来,正是凤鸣的曾祖父,凤家硕果仅存的耆宿。虽然年过百岁,老人还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不过那平时悠然自得的脸上的深棕色的眸子里却燃烧着不寻常的火焰。这样的老人,凤鸣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连忙单膝跪地,向曾祖父请安。
“凤鸣,凤家家训第七条是什么!?”老人声若洪钟。
“不得恃才傲物,傲视常人。”
“第十三条呢?”
“临敌于前,需全力以赴,虽死不敢有所松懈。”
“第二十五条呢?”
“不得感情用事,凡事沉着冷静,务尽全心。”
“很好!”老人叹口气,精芒稍敛,“亏你还记得。”
“曾祖父,凤鸣从来以父亲为榜样,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
“只是这次情况不同,是吧?”老人走上前来,扶起长跪不起的凤鸣,“你一个女孩子家,受这么多规矩的累,可真是不容易。这次,也不能全怪你,凤家凡是目睹这件事的人,都众口一词地夸赞对方年轻英俊,法力过人,想必你对他也有几分好感吧?”
“凤鸣不敢!”女孩子急忙低下头去,俏脸煞白,珠玉白牙微微咬住下唇,“凤鸣终身难忘此辱,必如家规所述,取此下流之徒首级。”
“嘿,凤鸣呀,你还小,不要死背着那些已经成了灰尘的老人们定下的家规。那些迂腐的东西,你曾祖就从没遵守过,要是把所有吻过的漂亮女孩都带回家来,嘿嘿,你现在不知有多少曾祖母呢!”老人轻轻捏捏凤鸣细嫩的脸颊,笑得很开心,“所以,凤鸣你也要多去看看这个新的社会,不要把自己的心关在千年前的老城墙里。家规嘛,凡是不合用的,就由我这个老头说了算,都不要了。”
“曾祖父......”
“好啦,凤鸣,关于这件事,只希望你将它看做一堂课,家训中的有些东西关乎你的生命,一定要小心,呵呵!”老人拉起凤鸣的小手,笑眯眯地说道,“什么时候把那个帅小伙带回来让曾祖父看看,说不定将来是一家人呢!”
“曾祖父,凤鸣不会喜欢那种轻薄小人的!”
“那我也不唆了,你先下去吧。对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作为薄惩,就暂时把弓封印几天吧。还有,必须完成一个星期的修炼,这是安排表,好曾孙女,拿去吧。”
“是的,曾祖父!”恭恭敬敬地接过老人递来的锦囊,凤鸣退了下去。望着女孩子远去的身影,老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生日快乐!”繁华大街上流动的人群经过“蔡记”时,无不听见早早打烊的店里传出阵阵祝贺声。今天星霜二十岁,正是值得庆祝的日子。长期和睦相处的老街坊们、闻讯而来的老顾客、星霜班上的好姐妹们、喜爱师妹的师兄师姐、“护花会”的众多男生,以及还没有走出地下状态的“朔夜同好会”的女孩子们,百十人会聚一堂,共度喜庆的时光。老蔡红光满面,大显身手,将菜肴弄得如同天上仙品般美味无比,吃得众人赞不绝口。
“祝星霜小姐永远美丽可爱,青春常在!”担任司仪的男孩子站起来高举酒杯,“也祝我自己好运降临,来年得到师妹青睐!”众人正待附和之时,忽然听到后半句话,无不笑得打跌,顿时就有几个男子笑闹着要把那家伙丢出店去。
“干杯!”大家站起身来,将手中黄澄澄的啤酒一饮而尽,大笑声四起,现场的气氛高涨了起来。划拳的生龙活虎,出手生风;讲笑话的指手画脚,逗得听众相顾捧腹;作诗的,作对联横批歪写,拿着不通的文章到处招摇。而酒宴上少不了的节目,就是兴致勃勃的人们想方设法地要灌醉寿星了。为了防止老蔡护女,街坊们连续出击,很快将碍事的家伙送到了梦乡里,嘱咐朔夜把持大局后,卸下长辈责任的人们也投身于捉弄星霜的游戏中去。
大厅正中,几个男女正在表演现代舞,众人的叫好声中,领头的男生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水,端着杯酒来到星霜面前:“师姐,我们这些一年级的给你拜寿来了,要是不嫌弃我们拙劣的舞技,就请师姐满饮此杯!”
星霜眨眨眼,什么话也没说,将一杯啤酒饮进肚里。男生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亦一饮而尽。
“呀,师妹,我给你讲个笑话,假如不错,就让我敬你一杯。”
“有一天,华生与福尔摩斯一起出去办案,在一片草地上架起了帐篷露营。到了半夜时,福尔摩斯突然叫醒华生,对他说道:‘华生呀,你看,湛蓝的天空中,那几颗星星是多么耀眼,你看着这些,能做出什么样的推理吗?’华生望着星空半晌,向往地说道:‘在天外,也许有着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正在欣赏着同样的美景!’‘错!’福尔摩斯立刻说道。华生望着朋友严肃的脸,‘难道,这星空让你有了创作小提琴乐谱的灵感?’‘又错!’答案还是不对,这下子华生糊涂了,坐起身来,搔搔后脑勺,‘那,福尔摩斯,你说这究竟说明了什么?’”那家伙故意卖个关子,直到大家连连催促,才慢条斯理地讲道:“福尔摩斯皱起眉头:‘华生呀,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没有想到,我们的帐篷被人偷了!’”
聚精会神的众人愣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如潮的掌声和笑声,讲故事的男子得意扬扬,邀功似的望向星霜。
“嗯......不好笑。”星霜用食指点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思考的样子,“唉,谢谢师兄的表演了。”望着男子仿佛跌下深渊般的失望表情,星霜忽然发出一阵笑声,揉起眼睛来:“呀,师兄,看把你急的,师妹可是好容易才忍住笑。”顿时场内又掀起一波笑的浪潮,星霜再饮一杯,向喜上眉梢的男子表示感谢。
如此的敬酒持续着,完全被欢乐的情绪支配大脑的星霜几乎没有注意到,和男生们一起脱去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在少女们的尖叫和掌声中跳起劲舞的朔夜,正从眼角用心注视着即将进入酒神怀抱的女孩子。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那样快,醉醺醺的人们告别朔夜离开“蔡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对于失去了意识,只能留在店里过夜的家伙,男子从街坊的家中借来了多余的被子,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躺好,又把暖气开到了最大,才把店门关上。把沉重的老蔡费力地抬进屋里,朔夜来到了星霜的面前。酒精的作用下,女孩子蜷缩着身体沉睡着,手里兀自抓着半瓶酒。白皙的面颊透着一丝红霞,胸脯均匀起伏,呼吸中的酒香,满头青丝的发香,处子的女儿体香,混合在一起,一种惬意的感觉油然而生。朔夜抱起女孩软绵绵的躯体,小心跨过横七竖八的人体,向楼上星霜的卧室走去。
“朔夜......”男子的耳边传来星霜的软语。
朔夜应了一声:“大小姐,很快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了,请不要动。”
星霜把头靠向男子的胸口,轻轻抚摸着朔夜胸口的肌肉。沿着健美的曲线,星霜轻轻搂住朔夜的脖子,吐气如兰:“朔夜,我是不是很重?”
“没,没有!”男子的心中有一丝慌乱,“大小姐,你喝醉了。”
“喝醉?嘻嘻,我才没醉呢。”女孩子吃吃地笑出声来,媚眼如丝,秋波流转,“朔夜,你干吗抱着我?人家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来着,趁人家不能动,就对人家非礼。”虽然这样说,星霜却把头往朔夜怀里挤,拿一缕青丝摩擦着男子的下颌。
“小姐,不要这样!”朔夜沉声说道。
好容易放下怀中的女孩,星霜却死命拉着朔夜的手:“不要走,再陪我喝一杯嘛!今天我都看见了,你一杯也没沾。”不由分说,星霜站起身来,从后面勾住朔夜,强行将手中的半瓶啤酒灌到朔夜嘴里。只听喉咙里传来“咕噜”两声,朔夜整个人就软瘫了下去,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呀,原来你不会喝酒的,才一两口就不行了,嘻嘻。”星霜的指头滑过熟睡男子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唉,可惜了这样的夜晚。”
朔夜又做梦了。
朦胧间,他仿佛在一处茂密的森林中。林木环绕着的空地上,点燃着熊熊篝火。许多人围坐在火堆旁边,尽情欢笑,不时有人走上前来,态度似乎非常恭敬,让朔夜十分惊奇。他想要发问,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再仔细一看,却见和自己说话的人们当中,大部分长着狰狞的兽头。
“这是什么?”朔夜有些害怕,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离开的道路,却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堂堂兽人军的统帅居然会害怕?”女孩子轻啜了口手中的蜜色液体,随手把杯子递到朔夜面前,“来,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