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十一月十五日夜。皎洁的一轮明月挂在暗黑色的天幕上,月光如水一般泻在幽静的小路上,映得周边景物熠熠生辉。两旁的枫树摇曳着枝叶,暗影婆娑。我和承乾挽着手坐在贺兰楚石买来了一架用上好苏绸包裹篷顶的双轮马车上。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幽静的小路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茶园。
“乾,那个陈雨轩谈吐不凡,气宇轩昂似不凡之辈。”我轻声说道,不想打破这绝美的意境。
承乾一边摆弄着那身蜀锦白袍上悬挂的玉佩,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嗯?心宜你说什么”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真是的。”
承乾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我:“心宜,你就那么在意那个陈雨轩?为了他你不惜和我发脾气?我让贺兰楚石调查过了,你和那个陈雨轩见过两次面。我奇怪的是,就两次面你怎么就跟被他钩了魂似的。”
我心底一凉,原来那天早上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哦?那你是跟踪我了?”我冷冷的说道。
“跟踪?我只不过让贺兰楚石去找你,结果却发现那个陈雨轩和你在一个茶馆吟诗作赋。”承乾的脸憋得通红,眼中露着一丝凶光。
“呵呵。这不叫跟踪?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见到帅哥就心动的萌懂少女?”我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是对那个陈雨轩心动,为什么会答应和他赏月赋诗?”承乾的情绪有些激动,本来俊秀的脸庞上已绷起了青筋。
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弹了弹衣袖上的青灰:“呵,太子殿下,就算你对女人有很强的占有欲,也不要乱说啊,我可是去赴宴而不是和什么俊秀郎生私会。”
承乾狠狠地砸了一下马车的车窗,装饰用的水柳木瞬时成了碎片。冷冽的秋风灌了进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承乾怒气未消的背过身去,留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哼”我也没好气的转身,车厢内的气氛冷到了冰点。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煎熬许久的我第一个跳下了马车。
“呼,嗖”微冷的秋风吹乱了我的发丝,更吹凉了我的心。我头也不回的径直朝灯火通明的毛家坞走去,丝毫不理会还在马车上的承乾。
那毛家坞是一座临湖而建的庄园,此时许多才子正坐在临湖的石桌旁推杯换盏,吟诗作赋。“林小姐!”轻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再次响起,我自然知道他是谁。陈雨轩,这个我很欣赏的名字今日竟让我有些生厌。
“林小姐还是来了。”陈雨轩轻柔的声音仍极具诱惑,可是这次我并未迷失。
“答应了你我自然会来,我林心宜这点诚信自是有的。”我云淡风轻的说道。
“林小姐爽快,快里面请。”陈雨轩,这个俊秀儒生即便在献殷勤时都显得毫不做作。
来到临湖的一个石桌旁坐定,借着月光才发现这里的宴客大多是些世家子弟,官宦之后。
看着他们附庸风雅的挥舞着手中的折扇,觉得像是马戏团的小丑。
“陈公子的这些宴客可是与小女子的期待值相差甚远啊。”不知是不是和承乾吵架的缘故,我现在和谁说话都带着几分火药味。
陈雨轩也不生气,轻声说道:“林小姐的才情本就天下无双,这世间能与小姐一较高下的人本就不多。他们自是入不了小姐的眼了。”
“没关系,有陈公子在我也就知足了。”我想他莞尔一笑。
“今夜月明天爽,惠风和畅。不如林小姐赋诗一首,以助雅兴。”陈雨轩轻柔的语气我似乎已产生了免疫力,不再那么神魂颠倒了。
“那小女子就献丑了。”唉,问谁不好非问我,我可是比你们多知道一千四百年历史的21世纪人才。什么李白杜甫,苏轼,辛弃疾。这诗还不是手到擒来。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一首李白大大的《关山月》吟出,陈雨轩略一品评,连声叫好。“真是好诗啊,一首小诗,将关,山,月三种意象无形的糅合在一起。冷月边关,马革裹尸,怨妇盼夫归。小姐真是好胸怀啊。”
被他这么一夸,我的脸一阵羞红。我要是告诉他,像这样的诗我能背出好几十首,不知道他会不会背过气去。
“陈兄谬赞了。我不过是感慨大唐武功,又见这轮明月,有感而发而已。”我尽量压低姿态,看看这个陈雨轩的反应。
“林小姐不必谦虚,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哪日若是有空,林小姐不如去余杭刺史府一叙。”陈雨轩举止优雅的说道。
“令尊是余杭刺史?”我惊讶的问道。
“是啊,家父正是余杭刺史陈可翰。”陈雨轩似乎对我的惊讶有点摸不着头脑。
“改日一定前去。今日小女子家中有事,就先告辞了。”我心想这么重要的线索得赶紧告诉承乾。
这陈雨轩也不挽留,微一拱手目送我离开。
来到那架苏绸包裹篷顶的双轮马车旁,一看到跪了一地的侍卫,我就知道承乾是真的火了。马车里不断的扔出茶杯一类的陶瓷器物。包括贺兰楚石在内的东宫侍卫全部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别说承乾这点还真像李二陛下,发起怒来那叫一个可怕。
唉,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因我而起,看来得由我来解决。我快步上了马车,拉开车帘,笑声道:“承乾,我带来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