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洙哥,我拜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延厚一边把手机夹在耳朵旁压低声音打着电话,一边用手指搜索着海外不动产潜在商机,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脑显示屏。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不动产,眼里一下子闪现出了光芒。为了了解这个不动产的详细信息,他点开了图片。
“当然在顺利地进行中啦!我已经把大概情况跟爱硕社长说了一遍。不过你怎么突然要办一个生日派对啊?该不会是为上次在夜店里认识的那个金小姐开的派对吧?”
“当然不是啦!哥,你就不要再乱猜啦!”
“呀,你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呀?”
本以为他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反而发起更猛烈的询问攻势。延厚不禁皱紧了眉头,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哥!绝对不能花我们自己的钱!绝对不能!要拉赞助!所有费用都要用赞助来解决!”
“哎呀,知道了!知道啦!”
“还有,嘴风紧点,不要到处乱说!”
“哈!你这家伙越来越奇怪了呀……不对,如果不是为了泡妞,那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像你这种眼里只有工作和金钱,冷酷无情暴躁抠门的家伙竟然肯为女人花心思啦?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可是绝对不会为了女人浪费一丝一毫的啊?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所以你也没有必要花心思讨好女人啊?而且你又不是那种懂得关心呵护身边人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准备如此豪华的生日派对啊?你是不是疯啦?是不是没吃药?还是被天降陨石给砸晕啦?!”
接洙竟然像个女生一样,斤斤计较问东问西,延厚的脑袋都要被他问晕了。他无奈地说道:
“没错,我是不喜欢讨好女人,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罗接洙这种偏执顽固的性格。”
他的话更是招来了接洙更多的责骂。
延厚有个哥哥叫时厚,只有每到节日回家时才会见到他。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爸爸和妈妈的保护下成长,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时厚就像个经不起风浪的文弱书生一样。而且在外人看来,延厚集爷爷的宠爱和期待于一身,所以时厚也不是很待见延厚。
而另一方面,延厚的姑舅兄弟罗接洙却很不一样。虽然现在吊儿郎当的整日无所事事,可他小时候可是非常聪慧机灵的,他是姑母的独生子,集姑母家的宠爱于一身。更重要的是他十分疼爱延厚,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
延厚小时候十分期待哥哥能够跟着妈妈一起来三仙桥看他,哪怕是只有一次也好,可是时厚从来没有过来看过他。与时厚相反的是,罗接洙只要一有空就会让司机开车送他来三仙桥,然后让延厚用辛苦送牛奶送报纸赚来的零花钱请他吃东西。一个富家子弟竟然从来不带现金,每天只带着一张金卡到处乱晃。然后还最爱去最受小鬼头们喜爱的三仙市场里的“蔚蓝冷面店”还有“姨母家的炒年糕”吃东西,试问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接受刷卡服务啊!真是个可耻的家伙!摆明了是要讹延厚的零花钱嘛!反正罗接洙这家伙天生就拥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
曾经优秀的时候确实是十分优秀,但现在却越来越偏离正常的轨道,这个姑舅兄弟真是让人怎么想也想不通啊。
“OK,那我就问到这里吧。”
罗接洙的性格本来就是如此,有好奇的地方是绝对忍不住的。
虽然他现在正在全力准备着生日派对,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派对的主人公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不过也正如他所说,延厚可是从来不会为女生花钱花心思的,所以也怪不得罗接洙如此好奇了。
“哎呀,你就当作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好了,任务!”
“完成任务?哇,那个女生给你布置了这么一项任务啊?你是不是疯了呀?她说让你准备你就真的准备啊?”
听到接洙的话后,延厚的怒火又再次涌上心头,他不禁咬紧牙关暗暗地想到:“罗接洙这个家伙还真是有本事每次都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你要是敢再问一句的话,我就跟你断绝关系。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地准备生日派对吧。一定要布置成一个让人赞不绝口的完美惊喜派对哦。”
“知道啦。”
和罗接洙通完电话后,延厚按下了秘书室的传话按钮。
“社长,您好,请问有什么指示吗?”
“帮我叫申秘书进来一下。”
“好的。”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嘟嘟”的敲门声。
“进来吧!”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申秘书手里提着各种各样的购物袋走了进来,站在了延厚的办公桌前。自从上次投资了钵里的房地产尝到甜头之后,延厚开始热衷于搜索海外不动产的潜在商机。
“社长,您找我了吗?”
两手提满了购物袋的申秘书像站军姿一样站得特别端正。虽然他面无表情,像是带了个假面一样,但他的眼珠子却在快速地转动,像是觉察了什么异常情况似的。他这副表情再配上端正的军姿简直是太滑稽了。
虽然延厚知道申成日一定十分好奇自己为什么要吩咐他这个任务,但他故意装作没事似的只是淡淡地问道:“没错,都拿过来了吗?”
延厚在心底暗暗偷笑道:“你一定十分好奇吧?明明已经好奇到牙痒痒的地步了,但却不能问出口只能忍着,不过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能忍的啊!”
一想到这里,延厚就忍不住要笑了出来,但他还是憋住了笑意。申成日则把手中提着的购物袋全部放到了延厚的书桌上。
延厚吩咐申成日,让他去逛了一圈进驻在卖场大楼里的名牌店。
本来在郑延厚的字典里是从来没有“为女人花钱”这一条规定的。想要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根本数不清,用脚轻轻一踹就能踹出一大堆。但钱不一样啊,钱是不可能主动地对他投怀送抱的,更不可能多到让他踹一脚也能踹出一大堆的程度。
今天亦是如此。
他并不是为吴杜丽这个女人花钱,反正他自己并没有花钱,而是从朋友那里拉到的赞助,就当作是赔偿给那个小鬼的精神损失费了。
“我绕着整个卖场走了一圈,然后跟他们说社长您要收集最近畅销商品的样品。”
申成日自信满满地说着,好像是在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处事能力无人可及。
“所以呢?”
延厚的视线始终盯着电脑屏幕,不停地移动着鼠标点击商品图片。
“每个商家自然都乖乖地上交咯!”
“你没有给他们施加什么压力吧?”
“当然没有啦,我只是从被客户退货回来的商品中要了那些有轻微刮蹭的样品而已。”
看到延厚始终没有抬眼看自己,申成日不禁摇了摇头,在心底嘀咕道:“奇怪咧?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申成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延厚的眼色,然后把藏在桌子底下的“必杀武器”——一个购物袋拿了出来,说道:“这是香奈儿卖场给的商品,据说是香奈儿新商品中最出名的超级高跟鞋。在2007年的时候,这个系列曾经是限量版,全国也就仅有两双而已。”
听完申成日的话后,延厚猛地抬起头,略带惊讶地问道:“如此名贵的鞋子,英洙那家伙竟然舍得拿出来送给我?”
“主要是我跟他说,过不久租金可能要上涨了……”
申成日笑得一脸奸诈,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搓着手掌,说完后还在心里暗暗偷笑道:“我申成日这次做得还不错吧?”
每当他像个精英一样干脆利落地处理事情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陌生的距离感。
而延厚则十分无语地盯着他,说道:“哈!真是服了你了!”
其实申成日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人的。
虽然他现在十分圆滑世故,只要延厚一句话,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在高中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头脑聪明性格温顺的模范生……只不过一直都运气不佳。
在搬进公寓之前,他们一家是住在三阳洞坡顶的一间小房子里。在他刚上高中的时候,爷爷因为中风晕倒了,然而雪上加霜的是,爸爸也因为交通事故从此卧床不起。因为爸爸和爷爷的病,所需的医疗费用就像几何基数一样不断攀升,仅仅依靠销售化妆品的妈妈的微薄收入根本无法填补巨额医疗费的漏洞,所以他们只好到处借债,最后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
最后申成日不得不递交了退学申请书,开始努力赚钱养家糊口。将申成日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的人就是延厚。
延厚和申成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上学期的一个春日荡漾的早晨。
那是一个大雾弥漫,就算站在你眼前一尺的地方也根本分不清对方是谁的早晨,延厚一个人跑到运动场中央,一手撑腰一手夹着香烟,在享受香烟带来的快感。他正直叛逆期,学习抽烟也只是为了跟爷爷反抗,当时的他天不怕地不怕,一股豪胆壮气。
“呀,郑延厚!你怎么可以在学校抽烟呢?”
正好从旁边经过的申成日看到了这一幕,他马上停下脚步,像个模范生似的警告延厚。
“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教导主任洪亮的呵斥声。
“呀!你还愣着干嘛?你没听到疯狗又叫了吗?还不快跑?”
看到延厚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淡定地站在那里抽烟时,申成日一脸担忧地走近他旁边催道:
“呀!还不跑?”
“我就想看看疯狗他到底走多近才认得出是我。”
延厚完全不理会申成日的催促,就像个固执的小孩一样耍起泼来。
“呀!郑延厚!你总算被我逮着了!站住!”
教导主任越走越近,很快他就发现了正在抽烟的延厚。他朝着延厚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般的高喊,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延厚一把抓住申成日的手腕,拉着他飞速向前跑去。两人跑了很久,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位于教学楼一楼的厕所。
“干嘛傻站着?你不想上厕所吗?”
延厚用手肘撞了一下傻愣愣地站着的申成日,然后开始解手。申成日也站在他旁边,跟着解起手来。
“申成日,一会就拜托你啦!”
说完后延厚立马提起裤子,把剩余的那包香烟塞到还在解手的申成日的校服口袋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厕所。
他还没走出大门就被赶过来的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教导主任一把拉住他的手,高声喝道:
“郑延厚!看你还往哪跑?你这次总算被我逮了个正着!”
“啊!为什么抓我啊?”
延厚瞪大了眼睛,挑衅般地问到。
“为什么抓你?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抓你?我的天!你这个家伙!你刚才是不是抽烟啦!”
“请问你有证据吗?”
“什么?你个家伙竟然问我要证据!证据就是我的眼睛,我看得一清二楚!”
教导主任被延厚气得火冒三丈,他再度提高嗓音高声大喊着。但延厚就像没听见似的,十分淡定地回答道:“那很可能是老师你看错了。”
“你这家伙!”
就在教导主任扯开喉咙准备大训延厚一顿时,申成日无声地走到旁边,轻声说道:“老师,是我抽的烟。”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延厚和教导主任全都愣住了。
虽然两个人都是呆愣的表情,但心里所想的却完全不一样。
教导主任无法理解身为模范生的申成日怎么会抽烟,简直难以置信。而延厚则纳闷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主动往枪杆子上凑。
不管怎么说,那一天因为申成日的挺身而出,延厚没有被学校强制休学。虽然当时他还年幼,但他一眼就看到了申成日的价值和潜力,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头脑聪慧并且很讲义气的有为青年。
延厚和爷爷签订了某种契约,并从爷爷那里借到了一大笔钱。以爷爷的名义资助申成日,不仅帮他偿还了家里欠下的巨额债务,还供他读完了高中和大学。
毕业后申成日就进入卖场工作,延厚家也开始拼命榨取他身上的才干和能力。
“好了,把东西放在那里然后出去吧。”
延厚一边收拾申成日拿过来的购物袋,一边把他打发出去。听到延厚的话后,申成日的眼神开始变得十分混沌,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不禁在心里纳闷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甚至还帮你争取到一个名贵的礼物,你怎么不带我一起去呢?”
终于他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个……社长,我不用跟你去吗?”
如果平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延厚总会把申成日带在身边一同出行的。但这次竟然不带他去,看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好玩的计划了……
“嗯,你不用去。”
延厚一边平淡地回答,一边站起身来穿上夹克外套。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申成日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他愣愣地望着延厚说道:
“那个,三仙桥名誉会长刚才打电话过来了,他说打你的电话却总不见你接。”
“是吗?”
“他说你今天没有按约定去找他,听他的语气似乎是有点生气了。你白天不是去了一趟三仙桥了吗?”
申成日内心深处充满了好奇,到底郑延厚出了什么事啊?竟然准备了那么多东西,难道是为了女人?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啊?
“今天辛苦你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提前下班吧。”
“社长!社长……”
延厚似乎根本不理会申成日的呼喊,直接拎着购物袋走出了办公室。
“真是无语了……!到底是什么事啊?绝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申成日一边呆呆地望着延厚消失的背影,一边小声地嘟囔到。
延厚开始嘲笑自己道:“你这样不是很可笑吗?郑延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善良了啊?你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那个小鬼头给你布置的任务,而且还如此超额完成了?”
与其说他是一个善良的家伙,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混蛋,这样说他也许才更为贴切,因为他总是很高傲自大,喜欢装酷耍帅,总是对别人冷嘲热讽,对所有不顺心不满意的事总是表现得很刻薄。所以在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里他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有很多人格缺陷的自己,竟然答应了那个小鬼头的作战计划。
延厚将左边的胳膊肘靠立在车窗棱上,用食指按着额头,右手握着方向盘。也许是因为他陷入了沉思,仪表盘的车速表渐渐升高了。
“说说看嘛,郑延厚。你真的是因为那个小鬼头的计划才这样做的吗?难道你不是想看到那个女人惊讶的样子吗?说句实话,你内心深处其实是想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曾经拒绝过你的女人,不是吗?”
延厚像是做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似的,满是冷嘲热讽地自言自语道。
但是,也许是因为从那个小鬼头的身上发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也许这才是最大的原因。那叫什么来着,对了,那叫做同病相怜。
“是啊,我不是偶尔也可以装成善良小伙儿的嘛?看来在我脑海深处还是隐藏着一颗跟那个小鬼头一样单纯善良的心啊。”
他竭力地说服自己,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就根本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愚蠢的举动。
果然,他曾经也是一个像傻瓜一样单纯的小孩。
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分明还残留有小孩子性情的成分。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许还保留着这样一份强烈的渴望——他渴望得到一颗单纯的心和一份诚挚的爱情,这是他连做梦都非常渴望得到的。
神灵在创造人类的时候,赐予了他们智商和情商。
所谓智商,简单明了地说就是创建了一个名为“获取知识”的文件夹,用于储存人们学到的知识,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人类再一次接受新的知识的时候,可以在这个文件夹上覆盖。如果摁压住覆盖面,获得更多知识的容量就会变大,我们的智商就是这么一个能够储藏知识的文件夹。但问题是,这个情商就没那么容易解释了。
情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它是随着人的年龄增长而带着感性上的变化。然而,让人疑惑的是,在这个名为情商的文件夹里,没有用覆盖而获得储藏机能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