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
我和他在这个季节种下了桔藤,亦和他在这个季节分开,
这个夏季,我们的世界又出现了彼此。
不管上什么课,顾希的脊背都是挺直的,一只手托住下巴,一只手转着笔,若有所思的望着黑板。
下课后,顾希喜欢趴在桌子上,或靠在窗户边,耳朵内塞着耳机,闭眼聆听,嘴唇时不时跟唱几句,却没有声音。
当有同学问他歌名时,他总会露出一个礼貌又疏远的微笑,从不回答,然后将目光望向我。
我们相视一笑,即使他从未告诉过我,我也知道,他的MP3从来只有一首歌
————时光不哭。
方旋知道我和顾希同班后,在教室里大发脾气,却又无可奈何。
于是一有时间就往我班跑,一到四楼都不带喘的,把顾希拉出去,说是教她学习,可我们心里都知道,
她喜欢顾希。
因为喜欢,所以不允许别人靠近他,一心一意的占有。
在一次放学。教室里只剩下我,顾希,方旋三人,方旋问我是不是喜欢顾希。
我皎洁一笑:“是啊,你能拿我怎么样?”
方旋气极,转头反问顾希:“哥,那你喜欢她吗?”
顾希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方旋会问他这个问题,随即一笑“喜欢啊。”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呆呆的看着浅笑的顾希。
“哥!”方旋痛苦的尖叫“你怎么可以喜欢她?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我在心地对这句话做了无数番鄙视,顾希喜欢谁关你屁事,凭什么要你允许啊。他就是喜欢我了,怎样吧!
心底莫名的喜悦开始蔓延,直至嘴角。
顾希轻叹,走过去轻揉方旋的头顶“我还喜欢你,喜欢爸爸,喜欢妈妈,爱我的人,我都喜欢。”
“所以,喜欢顾晓沫,也是可以的吧。”顾希笑着望向我。
“就是。”我十分配合的点头,笑容依然挂在唇边,只是眼中少了笑意。
多巧妙的回答,顾希,你肯定以为这个回答没有伤害任何人对吗?
望着顾希和方旋走远的身影,视线越来越模糊,两滴冰凉的泪水涌出后,一切又逐渐清晰。
顾希,你伤害到我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和方旋是一样的。
可是顾晓沫,你又凭什么让顾希喜欢你呢?
你有真么资格让他只喜欢你?你没这个资格,不是吗?
几天后
高二的生活虽然没有高三那么恐怖和枯燥,但也好不到哪去,试卷依然很多,题目依旧要做,考试,
也依旧要来。
月考来临,无形的压力围绕在我们周围,所有的学生都在奋笔疾书,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就连一向不爱学习的宁宣也咬着笔杆,一脸抓狂的盯着书本。
唯独顾希靠在窗户旁,悠然自得的听着歌,好像不知道考试要来临似得。
没办法,他与周围的环境太格格不入了,所以我才会一直看着他。
嗯,一定是这样。
顾希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了我,然后眼睛就变成了月牙形,唇角也缓缓上翘。
笑得真好看,可他为什么要笑啊?他的眼睛什么时候看着..我的?
猛然回过神来,吓得我心脏狂跳,脑子瞬间空白,也只得对顾希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顾希摘下耳机,向我走来。
“这么努力的复习啊。“顾希望着我面前的大堆卷子。
“一百五十三.。考这么高怎么还这么拼命的复习啊。”顾希随手抽出一张卷子,然后一脸惊讶的问我。
还不是归功于那个还未谋面的程羽扬。
“我们学校有个变态,不管我考多少分,他总是比我高出一分或零点五分,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超过他。”我愤愤的用笔戳着试卷,满脸郁闷。
超很多分就算了,偏偏又相差无几,这家伙故意的吧。
顾希笑眯眯地看着我“要不,我帮你干掉他。”
“你能超过我再说吧,还干掉他..”玩我小声嘀咕着。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顾希的成绩虽然不错,但还是没有超过我。
顾希竖起食指对我摇了摇“不要低估我的能力。”
“嗯嗯.那你还不去复习?”我忍住笑意,故意板起脸来。
“是!”顾希对我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笑嘻嘻的走回去。
“哦,考完后我们去游乐场那个鬼屋吧,算陪你过一次迟到的生日。”走到半路,顾希又回过头来。
“为什么是鬼屋啊?”我还以为是摩天轮什么来的勒。
“你害怕了?”顾希窃笑的看着我。
“切,怎么可能?”我斜眼看着他。
我又不是小淑女,去个鬼屋而已嘛,有什么好怕的。
我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笔,心中多了些期待。
鬼屋,应该挺好玩的。
考试来临,考场内异常安静,监考老师的眼神四处晃悠,恨不得现在就抓出个作弊的出来一样。
题目难度对我来说还算轻松,我不慌不忙的在试卷上写出清晰的解答过程,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呼——。”
长叹一口气,我放下笔,终于做完了整张试卷。
抬头一瞥,离结束时间还剩十五分钟,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还在低头解答。
视线飘向窗户边,顾希正趴在桌子呼呼大睡。
我气极,这小子是太过自信还是完全没把考试当回事啊?
“顾希!”我小声的叫着。怎奈隔的太远,他根本就听不到。
无奈之下,我只能偷偷的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小片纸揉成一团,向顾希丢去。
大概是运气太好,纸团不偏不倚刚好砸中顾希的脸。
顾希睁开眼睛,望着桌上的纸,又望向身后急得冒烟的我。我伸手指向墙壁上的时钟,他这才明白我的意思,打了个哈欠,然后开始漫不经心的作答。
我无语,这货太嚣张了吧..
考试结束,我冲到顾希的桌子前“你不会交白卷了吧?月考还敢睡觉,你不怕班导回来对你洗脑式教育啊?”
顾希灿烂一笑,对我做了你放心的表情“后面分值较高的解答题我都做了,不会不及格的。”
我翻了个白眼“那几题虽然不是很难,但都完整解答也不那么容易,你确定你的答案是正确的?”
“嗯!”顾希点头,表情极其自信。
在劝解下去反而有些多余,我只能祈祷他那些题全部答对了。
几天后,成绩公布,我开始明白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顾希只答了五题,五题全对,就连最后一道分值三十五分的题他都完整的解答出来了,那道题我都没有全对。
原来,少年是那个不及我的他,已经将我远远地甩在后面了。
虽然我的名次还是第二,但我知道,顾希完全可以将我挤下。
第一还是程羽扬那个神秘人,差距还是微乎其微的一点五分。
知道这个成绩的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程羽扬这个人反正比不上顾希。
顾希认真起来一定比他高!
虽然顾希将整张试卷中最难的一道题解答出来了,还答得非常漂亮,但还是免不了班导的教训。
“你怎么只做后面的,前面为什么全是空白?”班导怒气冲冲的问。
“前面的我都不会。”我听到这句话是瞬间石化,前面..不会?这理由,..
真好。
“后面压轴题你都做的出来你跟我说前面你不会做?找理由也找个靠谱点的啊..”
我坐在座位上窃笑。
活该,叫你睡觉!
被班导惨训一顿回来的顾希,看见了坐在课桌上一直窃笑的我,随即眼一横“笑什么笑,你没被班导批过啊?”
我好笑的说:“批是批过,可批得像你这么惨倒还没有过。”
我倾身向前,一副义云冲天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希,以后实在没理由可以问我,就你刚才那回答,纯属找骂。”
顾希的脸顿时就黑了一半,盯着幸灾乐祸的我,挤出一个字“滚。”
看着他这黑的铁青的脸,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被赶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这么久一段时间,我们之间和小时候一样吵吵闹闹,关系好到令方旋眼红。
往昔在太阳下的三个身影,今天只有两个,方旋不在。
我们自然不知道这个大小姐又想闹哪一样,也没管她,各自做各自的事。
上午很正常,下午课间,我趴在桌子上的头被宁宣生生推起。
“方旋在教室外面等你。”
我闻言,将视线转向门口,方旋靠着门框,一双大眼一眨不眨的死盯着我。
我心里暗笑,以前来教室时可都是来看顾希的,现在换口味了?
我瞄了了一眼旁边趴在桌子上的顾希,然后望向方旋,用食指指向自己,一副疑惑的表情。
方旋淡淡的注视着我,随即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我耸耸鼻子,跟着她走出教室。
方旋将我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在课间这种喧闹的时候能找到这样一个僻静地方,足以见她早有准备。
刚刚站定脚,方旋就开门见山的问“你和哥哥都分开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要喜欢他?”
嗤,真是好笑,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顾希?
“因..等等,你们么知道我和他分开过很久?”抓住重点的我向方旋质问。
“哼!”方旋微扬起下巴“哥哥来我们家之前,他的身世已经被爸爸查的一清二楚。”
顿了一会儿,方旋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你知道我哥哥为什么会突然转校吗?”
我摇头。
“因为你。”方旋愤愤的说道“哥哥说,自收养以来,他唯一记得的人就是你,我了你甘愿放弃跳级保送来这所学校。”
方旋的脸上有不甘和嫉妒,似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的话字字砸在我的脑海中,泛起层层涟漪,心中莫名的开心。
但我找不出原因。
“没有你之前,哥哥一直对我一个人微笑,那么关心,现在你把他的温暖和笑容都抢走了,大本来是属于我的!”方旋有些歇斯底里,怨恨的目光将我盯得浑身不自在。
“没有谁说过一个人只会对一个人好,只是你太偏激了,忽略了他对你全部的关心,我没有抢走他,他还是你的哥哥。”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听到最后一句话,方旋的脸色稍微好了些,良久,他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公平竞争。”
哈?我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公平竞争谁啊?顾希吗?
开什么玩笑!
谁知防眩将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眼神坚定地丢下句“我不会认输的。”转身离开。
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和方旋竞争什么的,我是真没有太过在意,只当她是发一下大小姐脾气,她说过的话,在我心里激起一阵涟漪。,让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星期六这天,顾希打来电话告诉我,他终于履行他的约定了。
“顾晓沫,我在I街道口,今天一起去鬼屋吧!”
电话那头是顾希欢快地声音,我望向窗外明媚的天气,嘴角弯起。
“我马上来。”
手脚迅速的套上一件格子衫和牛仔短裤,迅速的跑出门外,无视了老妈的喊声。
在街道口,我果然见到了等候的顾希,他今天穿着白灰格子衫和牛仔长裤,显得修长清爽,意外的和我很搭。
“顾晓沫,”
顾希也看见了我,他扬起手,向我挥了挥,
我快步走过去,发现顾希身边竟还站着个人,刚才因为角度关系没有看到,我望着那张对我似笑非笑的脸,心情有些复杂。
她正是方旋。
“怎么啦?脸色怪怪的?”顾希望着一脸郁闷的我,出声问。
我不着痕迹的秒了方旋一眼,随即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看我没事,顾希也不再多问,挥挥手,潇洒的走在前面。
方旋挽着顾希的胳膊,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仿佛有种胜利者的意味。
我一下就联想到那天方旋对我说的公平竞争,嘴里小声嘀咕着无聊什么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特别是看到他们挽在一起的胳膊,心中没由来的一酸,不想看却有忍不住望向那里,连自己都感到无奈。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种心情,叫嫉妒。
嫉妒他对她的好,嫉妒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挽住他的手臂、嫉妒,
她是他妹妹。
终于到了游乐场,阳光明媚,游乐场内人来人往,情侣们出双入对的,望向对方的眼中都包含着爱和甜蜜,只是不知道,能走到最后的,
又有几个。
正看到入神时,一只手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顺着这只手掌望去,看到的是顾希干净温暖的笑脸。
“在看什么?”顾希走到我身边。
我望着摩天轮下的各色情侣,面带羡慕的喃喃道;“他们好幸福啊。”
顾希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是如水的温柔。
我猜不透着温柔背后的意思,正要发问时,方旋拿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了。
“哥,时间都快到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啊?”她满脸气愤的挤到我和顾希之间,力气大的差点让我摔个跟头。
我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嘴边小声嘀咕:“什么时间问题,分明就是见我们靠的太近不爽!”
“真是的,你性格怎么那么急啊?那我们走吧?”顾希看向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疾步走到他们前面,然后继续前行。
哼,眼不见为净。
其实鬼屋很容易找,往人少的地方走就是了,这方法路痴都会,所以我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栋黑色的三角房在阳光下略显诡异,门前画着各路妖神额歪瓜裂枣像,门半掩着,里面没有一丝光线,仿佛是一道通往另一个时空的大门。
顾希拿这三张票向我走来,拍拍我肩膀“可以进去了。”
“哥,我怕。”方旋缩在顾希身后,手还不忘紧抓着顾希胳膊,一副软弱不堪的样子。
我将头转向另一边,无视方旋。
顾希的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样抓着我我也不好走啊,要不我走前面,你走后面?”
“好。”方旋的眼睛眯成了漂亮的月牙,脸上却有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我跟在他们之后,后面也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待我们全入,门悄然关上,周围的墙壁上浮起幽蓝色的暗光。
我双眼紧盯着眼前的顾希,路途中光亮时有时无,当眼前一片黑暗时,我的心顿时慌乱起来,但只要他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
心便会变得安宁定好。
开始的过程还很轻松,后来便零稀的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叫声。
“呜~~~~~!”,“哇~~~!”
我摸着手臂两边起的鸡皮疙瘩,心里直发毛。
这些演员要不要这么敬业啊,不把人吓死老板不给工资是吧?
“顾晓沫,等一下应该就会有鬼了,小心一点。”顾希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哦。”
心底的恐惧立刻减少大半,我迈开步子向顾希靠近。
鬼叫声越发的惨烈,光线也越发昏暗,顾希的身影时隐时现,我紧紧地跟着,生怕走丢,心里的不安和恐惧越发沉重。
“啊——”
后方传来一个女高音,我吓的心猛然一缩,回头望去,原来是一个女生被突然出翔的白衣女鬼吓到尖叫。
仔细看时,女鬼的身影已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前方隐隐有些压迫感,我的心骤然一跳,飞快转回头,赫然看见一张面如死灰的鬼脸,嘴角还勾着诡异的笑容。
“啊——————”
我吓得尖叫出声,连连后退,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顾晓沫!”前面响起顾希焦急的声音,可惜已来不及。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接住,避免了这次伤害。
“那个..谢谢。”我有些尴尬的从他手臂上离开。
“..你叫顾晓沫?”男生突然问。
我呆了一下,点头“是。”
男生突然发出轻微的笑声,幽暗中的眸子亮如星辰,然后扬起嘴角对我说道“你好,我叫程羽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