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佑儿你要记得，这辈子只许流一次泪。不是对我，是对他。”藏在灵魂最深处，欧阳雪昔日的警告回荡脑海，欧阳千佑痛苦的浑身颤抖，他还是没有真正醒来。
“千佑……”颜非齐心惊，情不自禁去抓欧阳千佑的手。
两指相碰，颜非齐手上的温度被欧阳千佑冰冷的皮肤疯狂吸收。欧阳千佑盯着他，慢慢红了眼眶，有液体在眸中流转。
颜非齐心动，有种将欧阳千佑抱在怀里给他安慰的冲动。
终于，液体在眸中结成两滴泪水，顺着眼角流出，在欧阳千佑脸上划过，吧嗒一声砸在颜非齐手上。
欧阳千佑仰头，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挣开颜非齐的手，缓缓站起了身。呼吸间身上气息节节攀升，似乎融入了天地，阳光下纯净高尚，不可侵犯。
“千佑……”颜非齐第三次唤他，也是欧阳千佑出生以来唯一一次真正唤他，还是接二连三。不过，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愧疚心疼，这第三次是惊异。
“我没事。”欧阳千佑低头，盯着颜非齐开口，目光冰冷。“凭你们下的毒以及你儿子的那点手段，还杀不了我！”
“……这，这不可能！”颜非齐完全没有了刚刚的自责，反而心里开始恐惧。
“我的伤不假，曾经受的苦，流的血一点不假，断筋伤骨也不假，只是一旦解了雪娘下的禁制，我欧阳千佑运起内息，治疗这伤不过小事一件。否则，欧阳千佑早不存在。”
“你……”
“我明白告诉你，从小雪娘便教我修炼飞雪大法，十二岁你罚我的那个冬天，飞雪大法我已经修练到巅峰，十七岁，也就是去年秋姨走后不久，凝玉寒功也已被我领悟透彻，凭颜立寒怎么可能真的废了我？”
“那冰蓝梅花，是你？”
“没错，是我。”欧阳千佑冷笑，“我欧阳千佑能有今天，还要多谢你。雪娘在我身上下了禁制，隐匿了我所有内息。不怕告诉你，我的内息不在丹田，而是融在血液，强行施功出手虽然会让我痛到骨髓，但那两次我并不后悔。”
“你……她……”颜非齐已经语无伦次。
“本该二十岁再告诉你，但现在不得不坦白。你答应雪娘让我活到二十岁，那我在二十岁之前，绝不会动你颜家，也不会找你报仇。”
欧阳千佑每一句话都让颜非齐心惊肉跳，他原来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欧阳千佑抬头看莫敬天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向外走，经过莫粲然身边时，轻轻启唇：“我骗了你，忘了我。”欧阳千佑不是故意，而是禁制解除前，他确实没有任何意识。
言毕，飞快离开，眨眼间已经消失不见。
莫粲然转身，泪珠滑落。
颜非齐看着手背上残留的泪痕，心颤。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泪水？
七月的风暖过了头，吹在身上热腾腾的，似置身火海般又闷又热。深林蝉鸣不休，又添了一丝忧烦。
欧阳千佑低头沉思这向前游走，身份提前坦白，颜家是不能再回去。而莫家，更不可能，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雪娘，我是否该先灭了卓家？”欧阳千佑无声的问。如今卓家背负的债，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那么简单，杀欧阳雁秋的仇，重若泰山。
颜家，颜非齐，颜立寒……
二十岁前，正因为答应了欧阳雪，无论如何不会对他们下手。但若是在此期间颜家没落，是否可以另当别论？忍了十几年，剩下的两个寒冬一过，就没什么再来牵绊他奔腾的脚步。
“一个人想去哪儿？”
“恩？”欧阳千佑抬眸，惊疑的盯着兰鬼医，他对她有点模糊的印象，但记不清楚。
“别担心，你之前的伤一直是我兰鬼医在治疗，现在你是没事了，但我总得明白我的病人有多厉害，竟能也骗过我这成名已久的鬼医。”兰鬼医毫不客气与欧阳千佑并肩而行。
“我……”
“不用解释，我只想看你功力深厚到何种程度。”凝玉寒功都领悟透彻，妃雪阁若在，这小子有资格做精英弟子之首，若是悟性够高，做长老也无法厚非。
“哦。”欧阳千佑轻应一声。
“想去哪儿？”
“不知道。”
“为什么不待在莫府？”
“不想。”
“为什么不想？”
“一个人闯会好些。”至少不会连累别人为他伤心。
“带上我一起。”
“嗯？”
“不知道见死不救的鬼医闲的无聊吗？况且你是第一个骗了鬼医的小鬼，这直接化解剧毒的本事，世间可真是不多见。”
“随便你。”听得出兰鬼医本事不小，自己不会连累她，欧阳千佑不在乎她跟着。
“我说千佑你慢点，好歹也考虑下我这鬼医是女儿身吧！”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兰鬼医就冲着欧阳千佑开口抱怨，冲上前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拉住他赖着不走。
欧阳千佑微皱眉，不耐烦地斜睨兰鬼医。
这时，一道阴森的剑光从远处劈来，正冲欧阳千佑的右臂，势有一刀两断的浓浓杀气。欧阳千佑眼眸变得寒气逼人，侧身而避的同时，右掌顺势向前方拍去，空气中有冻结的冷味。
“千佑，住手！”兰鬼医一把摁住欧阳千佑右手，一把毒粉落在那白皙手背上，硬逼的欧阳千佑收手御毒疗伤。
“死剑，你玩真的啊！”兰鬼医冲欧阳千佑出手的方向怒骂，暗剑黑着脸走出，眼中也燃着怒火。“我说过，除了我之外的男子，你碰谁，我杀谁。”
“包括欧阳千佑？”兰鬼医挑眉反问，问得暗剑无奈压下怒火，平静看向一旁不作一声的欧阳千佑。
“他才十八岁，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暗剑自然而然的把欧阳千佑提出该杀的范围。
“那也是美男子一个，对吧？”兰鬼医嬉笑着。
“娇嫩的小子，是美男子也未成熟，不对你的心意。”
“呵呵，女人的心思岂由你揣摩。什么人对我鬼医的口味，你怎会知道？”
“你说，我不知谁知？”暗剑一把搂上兰鬼医的芊芊细腰。
“好歹一介名士，注意……哎，千佑你去哪儿？快放开……千佑等等我。”兰鬼医着急的挣开暗剑的怀，去追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欧阳千佑。
“混小子！”暗剑笑骂一声，跟着兰鬼医一起追上去。
“千佑，你没生气吧？”兰鬼医小心问冷着脸向前走的欧阳千佑。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暗剑在一边应和。
“千佑，你说话啊！”
“这么低三下四求他干嘛！你可是见死不救的鬼医，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你闭嘴，我在和千佑说话。”
“千佑这么冷一孩子，哪会理你，傻女人。”
“喂，死剑，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就算你讲的是实话，也不当着千佑的面说，多暴露我本性！”
“咳咳——最好你别开口了，否则鬼医的形象在这孩子心里就崩溃了……”
……
阳光下，欧阳千佑任两个人围着自己你一句我一句，沉醉的打情骂俏。曾经，自己也向往过这画面。是的，曾经。
“累了，就休息会，有我鬼医在，可以放心。”兰鬼医说话的同时，放出许些迷香。欧阳千佑有所察觉，运气内息抵挡。
“小子，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暗剑伸手搭在欧阳千佑脖颈上，轻笑着。
“心领了。”欧阳千佑冷冷应一声。
“别说，你这脾气像极了欧阳雪！”兰鬼医一句话，直接引起了欧阳千佑的注意。趁欧阳千佑转头看向兰鬼医的瞬间，暗剑出手点在他颈上的穴位，迫使他昏睡过去。
刚入世的小子，警惕性还是太低。
兰鬼医与暗剑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低眸看向昏睡的欧阳千佑，眼中泛出幸福的光芒。今天这画面，这种感觉向往、渴望了近二十年，终于变成了现世。
醒来的欧阳千佑刚刚坐起身，还没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房门吱一声被推开。
“千佑醒了，来吃点东西，我保证没下药。”兰鬼医手端着两盘佳肴，笑道。身后，暗剑亦如此。两人之后，竟还有一票仆人，进进出出一会儿便将本来空荡荡的八仙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欧阳千佑长呼一口气，恼怒不已。
“来啊千佑，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快，来尝尝。”兰鬼医催着。欧阳千佑有些头疼，这都算随便，要正式起来还得大摆一堂不成？
悠悠走过来，欧阳千佑厌恶斜了一眼满桌的山珍海味，闪身便向房外奔去。这公子哥儿的生活，他真的受不了。
“千佑！”兰鬼医在后面大喊。
一步不停逃离暗剑所创的山庄，逃离犯傻的兰鬼医，逃离满耳朵的吵闹，欧阳千佑轻松不少，也失落不少。为什么？现在，又是到了哪儿？
仰头望天，欧阳千佑本来空洞的眸子又添一层漠然。世界之大，哪儿才是归所？
暮色，欧阳千佑走过一座山岗，一处平缓之地，除了丛丛树木，还有两队人马相对，紧张的气息牵一发而动全身。
偏偏，欧阳千佑视若无物般向前走，看的众人一愣一愣。
“你小子找死是不是？”东边领头的男人冲欧阳千佑怒喝，一个跨步冲上前阻了路。
“让开。”欧阳千佑冷漠开口。
“混账东西……”男人话没说完，欧阳千佑便出手断了他的咽喉。这一下，惊呆了众人。这小子是人吗？凭空凝出一把冰刀瞬间割裂人的喉咙，而且尸体直接冻结，一滴鲜血都不曾来得及流出。
欧阳千佑微抬眸，漠然的眼光不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两边的人都不觉颤着腿向后退。
“不知公子何方人士？”突有一老者反众而出，对着欧阳千佑躬身作揖，开口问道。
“独行者。”除此，别无其他。
“敢问公子贵姓？”
“欧阳。”欧阳千佑回答的同时，老者眼中隐隐闪过一道光芒，只是欧阳千佑没注意到。
“老夫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欧阳公子答应。”老者说着，又冲欧阳千佑拜了下去。
“您说。”欧阳千佑微皱眉，弯腰伸手扶住老者。
“我等在这平云岗世居已几百年，原是这平云岗下安分守己的武术世家，生活倒也不错。殊不料几年前楚姓大家来此，强行将我等赶走，建立了非富者不入的平云城。既然公子要过平云城，又武艺超群，老夫想请公子夺下城池，让我等得以回归，而平云城主之位，交由公子。”
“抱歉，我没兴趣。”欧阳千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老夫恳求公子。”老者说着，径直跪了下去，一对浑浊的眼睛闪着热泪。
“别这样……”欧阳千佑移了身子，弯腰扶老者。
“恳求欧阳城主！”老者也跪着转动身子，打断欧阳千佑的再次拒绝，说出一句惊人的话。
“恳求欧阳城主夺城！”顷刻间，西方的众人齐齐单膝而跪，异口同声。
“恳求欧阳城主夺城！”随之而来的，东边被杀了头领的众人也单膝而跪，异口同声。
“千佑，做人不能无情啊！”兰鬼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拍着欧阳千佑的肩开口。欧阳千佑没理她，向前一步扶起老者，冰冷的眸子柔和下来，轻轻开口：“我答应。敢问尊者贵姓？”
“不敢。老夫敝姓切，平云岗上者，多为切姓。”
“若夺城成功，切老您就是平云城副城主，毕竟，我什么也不懂。”
“这……”切老犹豫。
“这是命令。”欧阳千佑的话不容反驳，一对眸子透出不可一世的威严。
“老夫定全力辅佐公子。”切老不再推辞，欧阳千佑身后的兰鬼医欣慰一笑，这小子涉世不深，为人处事的手段倒不赖。
“今夜你们下山，等看到空中有冷光闪烁，便冲入平云城，亲自雪恨。”欧阳千佑冷笑着开口，眸子闪着嗜血的光。一句话，激起了众人心中的热血，亲自雪恨，这句话藏在心里有多久？有多重？
但是……
“平云城高手不少，仅楚家就……”有人提出质疑。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欧阳千佑不怒反一笑，抬脚就向山岗下走。
平云城，该易主了。
“你这混小子，怀疑也别说出来，多打击千佑啊！”兰鬼医回头冲那人不满的开口。
“欧阳城主既说是独行者，那姑娘是……”切老疑问。
“鬼医是也。”
……
见众人瞪直了眼睛，兰鬼医翻个白眼，恢复往常的高傲之气。“千佑这小子被太多人盯上，鬼医我只是敢正大光明靠近他的而已。你们这平云城，为了千佑的城主之位，我会出手帮忙。不过哪天谁敢背叛，别怪我鬼医手下不留情。”冷笑两声，兰鬼医扬长而去。
“不是赶走了狼，又引来了虎吧！”众人心惊。
“相信欧阳城主。”切老打破沉寂，短短一句话敲醒了众人。欧阳千佑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且兰鬼医也不可能肆意兴风作浪，平云城还是他们的家。
“相信欧阳城主！”
月明风清，黑夜笼罩却掩不了燥热。
欧阳千佑杀了守城门的卫士，在楚家人来之前，先一步向平云楼阁走去。闷热的夏天，唯他身上气息清爽，那么引人注目。
“你就是……”来人刚开口问，欧阳千佑已经出手射出冰针刺穿其眉心，剩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亦步亦趋围在他身边，随他一点点靠近平云楼阁。
“一群废物！”突然有一紫衣男子出现，冷眼盯着欧阳千佑，怒骂他身边的杀手。欧阳千佑抬眸，仅是一眼的对视，便让男子心里发颤。
“来者何人？”男子开口问，底气不足的声音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欧阳千佑不理，飞身向前，一脚踏在男子肩部向平云楼阁奔去。男子僵直的站在原地，杀手小心的凑过来，只见他后颈一朵冰蓝梅花悄然绽放，人已经气息全无。
妃雪阁！
欧阳千佑步步逼向惊慌失措的现任城主，嘴角挂着残忍的笑。
“少侠何人？为何来我平云城捣乱？”
“今天的欧阳千佑，明天的平云城主！”欧阳千佑勾唇开口，看着现任城主脸色变得煞白一片。最让他心惊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句话中的两个字：欧阳。
妃雪阁隐世，这小子可能是其中之武者吗？
“难道你不知道，这平云城……”
“背后靠山强大，楚姓大家岂会允许有人侵犯。若夺下平云城，日后将会有灭顶之灾，对吗？”欧阳千佑字字句句都让现任城主心灰意冷。
能说出这种话，就代表他无所畏惧！
“别妄想你的手下会来相救，他们现在怕是一个个自身难保。”欧阳千佑嗅到空气中微弱的药香及血腥味，便知是兰鬼医暗中相助。
“怎么可能？！”现任城主大喊，发泄心中的恐惧。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这句话，好像说过，而且时间不是很久。“不过，既然我欧阳千佑要做城主，你就必须消失——一干二净！”
平云城外，墨色的树林中，不时有黑色的轮廓闪过。
“切老，欧阳公子一个人去了那么久，不会出事吧？”
“不是还有兰鬼医跟着吗？”
“城内五成以上是楚家的人，少说也有三四百号杀手及侍卫，凭他们两个人，真的可能吗？”
“想夺回平云城，想回家，想报仇，就相信欧阳公子。安静……”切老话没训完，平云城中心上空突然炸开一团冰蓝色寒光，妖艳的色彩令所有人瞩目。心跳不由加快，热血开始沸腾。
“别傻愣着，夺城！”切老首先回过神，抑制不住情绪的高喊。这苍老的一声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心灵压沉的醒悟，一时间，几百热血男儿高呼着冲向平云城。
漆黑的夜不再沉寂。
“不相干的人别动，全城屠杀楚家人，一个不留。可疑者，全送去平云城府。”众人刚进城，傲立于城门之上的暗剑便下了指令。
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因情势所迫，也没人多想，自然而然按照暗剑所言去做。
东冲西逛，一干人开始扫荡。但凡有反抗者，皆一阵拳打脚踢，武力镇压。为楚家者，当场被杀，非楚家者，虽免了挨打，但也吓得不轻。
动手解决最后一个隐藏的楚家高手欧阳千佑拍拍手，缓步走向楼台，傲视楼下的一片混杂。
他知道，楚家除了这暗中几个刚刚被自己解决的高手，其余人几乎都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全身武功仅能施展出三成。
这点，欧阳千佑承认兰鬼医想的周全。
让那些人亲手雪恨又不至于会因力量若而失败，从而达到让众人泄愤的目的，进一步巩固欧阳千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这样做，就是为了帮他？
“别多想，我不过想在平云城取得一席之地生存，还请欧阳城主应允。”兰鬼医突然跳出，玩笑的冲欧阳千佑作揖一拜。
“跟着我，帮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欧阳千佑还是问出了心中所疑。
“想跟着你，帮你。”兰鬼医收了玩笑面容，答得极为认真，以至于欧阳千佑错听为承诺。
“算了。”欧阳千佑转头不再看兰鬼医。
“我说的，不假。”兰鬼医在心里说。
等平云城近乎血腥而宁，切老一步一喘爬上楼台时，欧阳千佑先发制人开口：“平云城已经夺回，如何处理这漫天血气，如何接下无主百业，还请切老费心。这城主之位，还是交由合适的人来坐。”
“公子……”切老没来得及挽留，欧阳千佑已经离开楼台，消失不见。
“没办法，您老自己处理吧！”兰鬼医无奈撇撇嘴，走到楼台边沿，俯视下面的灯火通明，悠悠开口：“千佑离开的干脆，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楚家报复。”
然而，兰鬼医与暗剑甚至于调动了山庄部分高手前来平云城以防万一，白白耗了一个月时间后，等来的就是一句话：
楚氏大家总庄少庄主楚铭与欧阳千佑义结金兰，平云城自此可以安定无忧。
“平云城大小，不若哥哥我任你选一处做城主如何？”楚铭伸手搭上欧阳千佑的肩。
“楚兄知道，千佑不在乎这些。”欧阳千佑淡然一笑。
“我更想知道，你在乎什么？”楚铭盯着欧阳千佑，“为切姓小辈杀我楚氏高手，夺下平云城不守，救我不求回报，还你人情竟是不再干涉平云城，之后你又不回，一个人偷偷离开。若非楚家势力大，我还真找不到你。”
“救你时，并不知道你姓楚。而且，不是想救你。”半个月前楚铭遭人偷袭身受重伤，正遇上来寻楚家总庄的欧阳千佑。因为偷袭之人无意冲撞了他，欧阳千佑才出手杀人，也算救楚铭一命。
因为这份人情，又因为欧阳千佑深不可测的内力，楚铭千方百计与欧阳千佑结为兄弟。那时才知，这小子别看内力深厚，年纪竟才不过十八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乎什么？”楚铭不依不饶的逼视着欧阳千佑。
“我……不知道。”欧阳千佑垂了头，从小活到大的理由，欧阳雪只说了两个字：复仇。但这两个字，仅到二十岁，二十岁之后呢？
“不过，这些可以以后再想。”欧阳千佑抬头对楚铭说，眼中透着他自己猜不透的光。
“那现在，想做什么？”楚铭死死抓住欧阳千佑言语之漏洞。
“等。”
“等什么？”
“等两个冬天后的初春。”欧阳千佑二十岁生辰的那一天。
“好，哥哥陪你等。”楚铭不再深问，欧阳千佑这特殊的身世，真相究竟如何，也只能等两年之后才查的明，唯一一点可以确定，两年后颜家不会好过。
“……恩。”
“你一个人能去哪儿？不如留下来，哥哥带你闯天下。”
“楚家，不是天下。”欧阳千佑说着，移开楚铭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离开这被他包下的客栈露台。
“千……”楚铭本想拦，却发觉脚踝以下寒冷若冰，毫无知觉，想动是不可能了。“欧阳千佑，你小子躲不了！”无奈，楚铭冲着早没了人影的空气大喊。
风和日丽的今天，欧阳千佑第一次眼中泛着温度的笑了。原来戏弄别人的感觉真的不错，相信楚铭不会太小气去恨他。
“小子，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能与楚铭称兄道弟。”在客栈几里外的树林中走了不久，兰鬼医不知又从哪里窜出来。
“嗯。”欧阳千佑应一声，心中升起无名火。
“切老把平云城悬着，等你回去。”
“不可能的。”
“如果我要你回去呢？”
“你？凭什么？”
“凭……凭你现在是我和暗剑的。”
“呵，什么叫是你和暗剑的？”
“欧阳雪答应过我，你二十岁走上江湖，便是把生命托付给我。虽然你才十八岁，但已入江湖中，这样说也不足为过。”兰鬼医坦白，觉得没必要再瞒着欧阳千佑。
“我为什么相信你的话？”欧阳千佑有种被卖了的痛感，他的人生，不可以属于自己吗？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这句话听过，听自己说过。不止一次。
“我信。”欧阳千佑垂眸，沉重开口，“不过，只是这条命给你，我何去何从，你做不了主。”
“对我，像对欧阳雪一样。”
“不可能。”
“别否决的这么快，欧阳雪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可以。”
“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这我不清楚。”
“你不可能取代雪娘。”欧阳千佑睁开眼睛，转身。“回平云城。”
“欧阳雪，这就是你说的考验？”兰鬼医轻叹口气，跟上欧阳千佑。要取得这小子的依赖，让他把自己放在心里不容易啊。
她不是想主宰欧阳千佑，只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为人父母的幸福。
早在二十二年前，颜非齐迎卓韶进门，欧阳雪伤心欲绝闯入妃雪阁禁地欲寻死之时，便注定了兰鬼医今天会无奈。
那天，冒死救回欧阳雪却因此失去了腹中刚刚两个多月骨肉的兰鬼医更是伤心欲绝，而作为她夫君的暗剑，差点动手杀了刚获救的欧阳雪。
欧阳雪自知罪孽深重，死亦无法解脱，便许诺于兰鬼医还她一个儿子。
“你对颜非齐心灰意冷，如何还我一个孩子？”
“总之，我会。”
“雪儿，你我之间的情意都不存在吗？孩子与我无缘，你别……”兰鬼医心知自己境况，身子受了极大的创伤，此生不可能再有身孕。但是，她更不愿欧阳雪为此铸成大错。
“没关系。”
“欧阳雪我告诉你，不是谁都能成为我兰鬼医的儿子！”兰鬼医气得大喊。
“我保证，那是我最爱的宝贝，会用自己生命去呵护的宝贝。二十岁前，他的人生交给我，二十岁后走上江湖，一切就全托付给你。不过，想得到我的儿子，可是要经历一番考验。”
“……雪儿。”
“你要敢亏待他，我可不会轻饶。”
“放心，我怎么舍得？”
“这孩子，不能姓颜。”
“雪……”
“姓为欧阳，名千佑。”
十天后，欧阳千佑本想悄悄翻过城墙去平云楼阁找切老，以他的轻功即使在大白天也完全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做到这一点，不过……
“放开！”欧阳千佑挣着发麻的右臂。
“怎么，跟我兰鬼医一起进城还嫌丢人？”兰鬼医抓着欧阳千佑右臂的手毫不吝啬透着浓浓毒香，一时竟稳压欧阳千佑内息一头。
“你到底想怎样？”欧阳千佑发这脾气，心中莫名的委屈，因为这点情绪，反抗之力愈见减弱。
“想你做平云城主。”兰鬼医一笑，硬拉着欧阳千佑大摇大摆走向紧闭的城门。两人走近的一刻，城门蠢蠢欲动，接着轰然而开。金色的阳光迎面射来，欧阳千佑不由伸出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恭迎城主！”
欧阳千佑愣一下，移开手，眼前满是整齐的人海队伍，全都单膝跪于道路两旁，热切的目光齐刷刷涌聚到他身上。
“恭迎城主！”
又是一声震耳之音，欧阳千佑刚想开口否决，一支支银色剑刃拔地而起，直通远在几百米外的平云楼阁，锋利的剑尖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远处，暗剑立于剑尖之上，遥望此处。
“飞跃剑阵，直通楼台，切老在上面等你。”兰鬼医松开口，也停了施毒。“你不能退。”
“我一定要退呢？”欧阳千佑小声开口，目光盯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这种阵法，没试过却也一点不惧。
“你退，他们上。猜一下，全城有几人能越过这剑阵？赢的人，可是稳坐城主一位。”兰鬼医轻笑。“哦，对了，暗剑那边只认你。”
“你……”欧阳千佑咬牙，这分明是在拿全城的命来威胁自己。就算有足够的力气飞跃剑阵，他们也绝对过不了暗剑这一关。
“恭迎城主！”
此时，众人再次齐呼。
欧阳千佑微仰头望了一下楼台上的一点白影，深呼一口气，纵身跃起，落下时脚尖在剑尖上轻轻一点，借力再起，如此飞跃向前奔去。后面，被踩过的剑刃无一不散出寒气，咯咯作响然后支离破碎。
欧阳千佑距离平云楼台十米时，暗剑勾唇向后一退，一把把红色折伞旋转而升，伞顶发出黑红色的光，透着剧毒的味道。
欧阳千佑眼神一紧，跃上伞面前一秒射下一朵冰凌，冻结比伞顶更毒的伞面，借力层层向上迈去。脚尖离开之时，一把洁白的伞落下，黑红色的冰直接在阳光下化为乌有。
此时，欧阳千佑正离开最后一把折伞，欲跃上近在咫尺的楼台。那一步，欧阳千佑稍犹豫了，目光散乱不定。踏上去，就是城主？
嗖——
三枚银针破空而来，直射欧阳千佑眉心、喉中、心口三点致命之处。欧阳千佑心惊，向后九十度折腰，银针顺着身子划过，带着刺穿空气的呼啸。
伸出右手，掌中重若实质的寒气在空气轻轻一划，裹着三枚银针转了方向，掉头而回。他不是好人，没那么大度。
已踏上楼台的欧阳千佑没站住身就见切老正出现于对面，出手的暗剑离他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银针也正飞速射去。
忙不迭向下使力跃起身冲上前阻拦，却见跟在切老身后登上楼台的还有一身清爽湖绿色衣衫的莫粲然。这一下，欧阳千佑直接乱了手脚，仅仅阻住一枚银针，另外两枚毫不畏惧飞射向前。
人在冲动的时候总会犯错，像欧阳千佑在情急之下竟忘了运起内息，直接伸手挡在前。
嗖——
两枚银针深深刺入欧阳千佑的手心，白皙的肤色随即变黑。
“公子！”切老吓了一跳，不由惊呼。
暗剑冲上来，果断封了欧阳千佑右臂穴位，以内力逼出银针，小心而熟练的割破那发黑是手心，让黑色毒血尽快流出。
“啧啧，看这血淋淋的手掌，真叫人心疼，还是经事太少，小脑袋反应不过来。”兰鬼医心疼的摇着头，轻轻拭去已是鲜红色的血液，一把白色药粉就撒了上去。
欧阳千佑突然记起，颜立寒也曾将他的手掌折磨到这般境况。
“千佑，没事吧？”兰鬼医唤一声，被欧阳千佑这份平静给吓住了。
“没事。”欧阳千佑回过神，摇摇头，内息运转，直接冲开穴道，治疗着那止住了血的伤口。
“公子没事就好，老夫担心坏了。”切老顿时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人盼来，这又害他受伤，唉！
“千佑……”莫粲然小心开口。
“嗯。”欧阳千佑应一声，不尴尬，很平常，然后冷场。
“都愣着做什么，切老快先带千佑去换身衣服，瞧瞧这些血，把客人都吓坏了怎么得了？你别闲着，满楼的贵宾不得有个人招呼啊！至于粲然先回宾客席。就这样，快快快！”兰鬼医打破沉寂，指指点点。
欧阳千佑不明所以，却又不好拒绝一脸和祥的切老，便听话的跟着下去了。暗剑瞥了一眼兰鬼医，整整仪容转身而去。唯莫粲然和兰鬼医，立在原地不动。
“千佑会受伤，都是因为我，对吗？”
“好歹你有自知之明。”兰鬼医冷哼，这么完美的计划，让欧阳千佑好好施展一番实力的机会，就这么轻易被莫粲然这丫头的出现搅乱了。
幸亏欧阳千佑对毒的抵御够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那些毒常人沾一点都会立即毙命！
“我……”
“回去吧，别让莫敬天担心。”
“千佑，不是你的！”莫粲然一笑，转身离开。
“切老，能换一件吗？”沐浴后，仅着一身白色里衣的欧阳千佑盯着手中的衣服皱眉。
“公子莫不是闲这衣服材质拙劣？真是抱……”
“切老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不习惯这……这种……嗯……”
“那就行了，公子还是先更衣，别让外面的人等急了。”切老不容分说的帮着欧阳千佑，愣是把那身雍华紫金色服饰套在了他身上。
“切老，我……”
“公子别说话，让老夫先为公子绾发。”
“切老，你们计划了什么？”
“鬼医没告诉公子吗？”
“没。”
“自公子离开，武林各界人士便陆续来平云城打探公子消息，无奈，鬼医出面承诺一个月后，也就是今日迎公子回城，大摆筵席，广纳四客。一庆公子为平云城城主，二消武林人士收纳公子加盟的念头。”
“我只要按你们的计划做，乖乖听话就行了。是吗？”欧阳千佑轻笑一声。
“不，公子的态度，才是平云城的态度。”切老替欧阳千佑绾好发，坚定开口。
“但愿。”欧阳千佑站起，向外走去，切老欣慰一笑跟上去。欧阳千佑此时的气质，无形的举止，已经完全符合他平云城主的身份。
或许，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傲气。
仰首静心，欧阳千佑在使者推开大殿的门后，轻步而入。
红色地毯，各方武林人士分坐两旁，殿台边沿站立着清一色蓝装白云的平云武者。殿台之上，兰鬼医和暗剑齐立左侧，遥看慢慢走近的欧阳千佑。他的身后，切老跟随。
目不斜视，欧阳千佑眼角的余光一一扫过神色不自然的颜非齐、颜立寒，扫过卓之源等卓家人，扫过平静的李笑欣、李笑义，扫过抑制不住心情的莫粲然，欣慰而笑的莫敬天，扫过一脸无谓的淳于念，扫过挑眉欢笑的楚铭……最后，落在空空的主位上。
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更像一步步踏在众人心上。明不经传的十八小儿，一跃成为天下士者皆关注的城主。而且，谁也不敢保证如他一般化解兰鬼医独创的剧毒。
转身回头，切老走到欧阳千佑身后右侧，欧阳千佑傲立天地间，俯视众人，并不落座。
“平云城不过几里之地，何劳诸位屈尊亲至？”面对这些人欧阳千佑毫不紧张，该有的气质，该有的霸道一点不失。
“有欧阳公子在，几里堪比万里，我等岂有不来恭贺之礼。”李笑义站起，代众人开口。他皇系血脉的身份，自然也有这个资格。
“我欧阳千佑何德何能，不过一杯酒即醉的小人物，不敢受此大言。”说着如此，欧阳千佑连表情都不曾动过一下。
李笑义闻言心生不快，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记仇之人。不过，他妹妹的眼光还真不赖。
“千佑你也别自谦，试问天下有几位英杰能有你这般身手，又有几人能做你的对手？”楚铭冲欧阳千佑笑，被忽略了的李笑义只得尴尬而坐。
欧阳千佑勾起嘴角，不知笑什么，或许是看到楚铭如此，没有生他的气单纯想笑而已。轻动身子走下殿台，欧阳千佑一步步靠近那个最熟悉的人。
颜非齐竭力保持镇静，缓缓站起，盯着走近的欧阳千佑。
“祝贺你，欧阳城主。”
一句话，让欧阳千佑顿了步伐，心中莫名的失落，绝不是畏惧。他们之间，只剩隔阂了吧！
“我以为你不会来。”颜非齐若是不来，欧阳千佑会更失落。
“你能有今天，本堂主为何不来恭贺？成败一场而已，本堂主承受得起。”
“……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怎么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对欧阳千佑用请字。
“我可以——报仇吗？”欧阳千佑说着，冰冷的目光投射到卓家人身上，没想到他们也敢来，是算好了自己不会在平云城杀人才来的吗？
不过，这话谁说过？反正，不是他欧阳千佑。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颜非齐身上，似乎欧阳千佑出不出手，卓家人的生死存亡，都真的由他来决定一般。
这是欧阳千佑对颜非齐出的难题，说可以，表明他颜非齐心中没有桌家的位置，说不可以，表明他颜非齐一定要与欧阳千佑作对。两者，都不是可以选择的结果。
“这个问题，貌似与本堂主无关，卓家……”
“无法选择吗？”欧阳千佑直接打断颜非齐，不留一点颜面。“没关系，你说了我也不一定听。”这句话才是真的不留情面。
颜非齐一张脸变得铁青。
欧阳千佑你小子行，够绝，竟然敢在天下人面前打一代堂主的脸。
“在座的都明白，我欧阳千佑与你颜非齐不共戴天，何必客气。”欧阳千佑说的理直气壮，盯着卓家人的方向逼近。
空气开始变得凝重，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谁也不敢乱动。卓之源刚想站起，欧阳千佑突然伸手闪身冲来，寒气漫天。
此时，一道红光射来，炽热高温死死压下寒气，并逼退欧阳千佑。眼神一紧，欧阳千佑旋脚腾空踢出，同时射出两支冰凌。
火羽直冲而来，以内力融掉冰凌，巧妙侧身躲过欧阳千佑的右腿，两人后一秒身影重合在一起，对眸一下，寒气与火气对掌，卷起身周的空气，疾风飞旋。
嘭——
火羽以绝对的实力耗尽欧阳千佑的精力，一掌打在他胸口上。欧阳千佑后退几米，单膝而跪，右手撑地，左手捂着胸口，嘴角有血流出。
天空有雪花飘落，不多时便把红色地毯覆盖起来，素白一片。
除欧阳千佑以外，众人都运起内息，抵御弥漫开来的寒气。一阵梅香袭来，欧阳千佑不觉抬头，只见一白衣女子从空而落，身后跟着以纱掩面的两名素鹅黄色梅衫的女子。
轻轻落地后，女子款步走来，停在欧阳千佑面前。
盯着女子眉间的一朵雪梅，欧阳千佑开口：“妃雪阁……”
“这仇，由妃雪阁来复，你不必插手。”欧阳玉白轻启朱唇。
“这是我的血仇！”欧阳千佑愤然。
“欧阳雁秋没死，你的血仇自然无从说起。”
“秋姨没死，她在哪儿？”欧阳千佑站起，有些激动。
“在妃雪阁禁地接受生死考验。”欧阳玉白勾唇，“你非妃雪阁中人，再细不便告知。”
“无论如何，卓家与我欧阳千佑仇深似海！”
“你现在，凭什么报仇？”欧阳玉白说着，目光偏向火羽。
“凭对雪娘的承……”欧阳千佑随她的目光看向火羽，话没说完却一下子跪倒在地，转头，欧阳千佑咬牙怒视着欧阳玉白。这丫头竟然出手偷袭！
“现在呢？”欧阳玉白蹲下来，勾起欧阳千佑的下巴，看射在他眉心的噬灵针。不过，那冰冷的噬灵针显然不比这张人面来的吸引人。
“哼！”欧阳千佑冷笑，头疼不已。
“别妄想挣扎，噬灵针收内力吸引，一旦被完全吸入体内，你基本上就能变成废人！”
“你无权阻止我！”
“无权？”欧阳玉白失笑，“这世道，实力便是权力。再说了，千佑，欧阳千佑，别忘了你姓欧阳，欧阳雪留下的血脉，即使没正式加入妃雪阁，阁中每个人也都有权替你做主。”
“你……”欧阳千佑无言。
“火羽！”欧阳玉白站起，不再理会欧阳千佑。
“是。”火羽应声。
“灭卓。”欧阳玉白令下，卓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在场的十几人中已有一半送了命。冲天的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妃雪阁，真的狠！
不顾火羽大开杀戒，欧阳玉白径直走到皇家宴席前，开口：“妃雪阁复出，必流皇族之血祭天。”
“别……”欧阳千佑闻言率先开了口，这让李笑欣激动地差点掉下泪水。
“为什么？”欧阳千佑挑眉转身问。
“……别……”欧阳千佑不知如何回答，但毕竟李笑欣给过他特别的情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李笑欣遇难而无动于衷。
“不杀这丫头，甚至不再动在场之人都可以，你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说。”
“加入妃雪阁，以妃雪阁弟子之名迎娶李笑欣。”欧阳玉白语不惊人死不休，李笑欣愣了，李笑义愣了，欧阳千佑愣了，莫粲然也愣了。
“不可以，千佑。”莫粲然心痛大喊。
“没你插话的份！”欧阳玉白冷叱一声，身后一女子便动身，几乎瞬间冲到莫粲然面前，伸手掐住她的喉咙，眉心一朵雪梅闪耀。莫敬天拍案而起，杀光卓家人的火羽跃过来，杀气肃然的盯着莫敬天。
“住手！”欧阳千佑怒喝，胸口一阵刺痛。
兰鬼医从楼台跃下，给欧阳千佑喂下一颗丹药，以内力引出噬灵针，然后转身走到欧阳玉白面前，傲然开口：“他是我的命，别太过分。”
说完，兰鬼医径直离开，暗剑随之。欧阳玉白懂兰鬼医的意思，在场除妃雪阁的人外，没人再懂。欧阳千佑亦不懂。
“放了她。”对莫粲然，欧阳千佑欠的情更深。
“妃雪阁决不允许存在**才子，在你还没犯错前，我会代阁主处理好。这两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你选且只能选一个。另外，这选择不会公平。选李笑欣，与莫粲然此生再无任何瓜葛。但若是选莫粲然，李笑欣只有死路一条。”欧阳玉白无情逼着欧阳千佑。
欧阳千佑不敢抬头，他知道李笑欣与莫粲然都在看着他。他无法面对那两道目光。
“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你若是难以决定，我来帮你。伤心一个总比让另一个香消玉殒的好，你说呢？”
“不要！”欧阳千佑大声否决，直接伤了李笑欣的心。
“那你是想选莫粲然，让李笑欣消失？”
“也不要！”同样毫不犹豫的否决，也伤了莫粲然。但这也让两女子心中平衡些，毕竟谁也没得到便宜。
“我看你还是乖乖……”
“我的事，我自己决定！”欧阳千佑周身气息变得冽然。见此，火羽不顾针锋相对的莫敬天，一个箭步冲过来，与欧阳千佑对峙。
能明显感受到，欧阳千佑的气息比刚才整整提升了一个境界。所有火羽断定，这小子已经修炼凝雪大法很长时间，阁主确实有先见之明，没让欧阳玉白带他师弟炎羽来。否则，今天的事还真不一定能处理好。
不过，不在妃雪阁还能有如此高的悟性，修炼出如此深厚的内力，欧阳雪的儿子果然不可小觑。
“没有把握，阁主不会派火羽来对付你。千佑，听我一句，别做无谓的挣扎。”欧阳玉白劝阻欧阳千佑，若非万不得已，还是让他少受些伤好，免得兰鬼医着急。
“不都是你逼的。”欧阳千佑冷笑。
“火羽，速战速决！”欧阳玉白失了耐性，对火羽下令。
“是。”火羽应下，双手合十运起内力，炽热火浪层层散开，冲击着欧阳千佑周身的寒气。欧阳千佑心惊，明显察觉出这火羽的内力比自己还要深厚一倍不止。
“别打了，我……退出。”莫粲然突然流着泪大喊，颈上的手也因此而松开。
“粲然……”莫敬天心疼的看着女儿。
“我退出，别打了，我退出……”莫粲然哭着蹲下身子，心已碎，也不抱任何幻想。不想看到欧阳千佑再受伤，不想！
“这是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欧阳千佑咬牙，心酸不已。为什么他的人生总由别人决定？以前是，现在是，生命是，连感情也是。可悲、可叹！
“别执迷不悟，千佑。”欧阳玉白继续劝着。
“若这份情是逼来的，我宁愿死。”李笑欣盯着欧阳千佑视死如归。
“丫头，你死千佑也不会得到解脱。”欧阳玉白冷言提醒李笑欣，欧阳千佑已经被她逼得够紧了，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啊——”
欧阳千佑仰天大吼，浑身气息升腾，脚下凝结出冰凌又被震碎，连火羽都不得不运起内息抵挡漫天的寒冰气浪。在场内力稍差的，直接被震破耳膜命归西天。
颜非齐嘴角渗出鲜血，却一点不怕，而是有些心酸。不敢眨眼，就直直的盯着欧阳千佑。
发泄之后，精力耗尽的欧阳千佑喘着粗气，眼睛慢慢合上。欧阳玉白冲过来，扶欧阳千佑在怀。这小子身上都是冰冷的，那心呢？
“妃雪复出，天下易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