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琴云人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在阮连城赶过来之前，殷黎霆不可能会离开。
所以，郦清清原本的打算是上演完这深情缱倦的一幕，她就顺理成章地挽起楚亦暄的手，十指紧扣，相携而去。
下一次见面，她势必会一口咬定她已经把楚亦暄睡了。
然而现实是，当她和楚亦暄刚一分开，殷黎霆就扔出了一颗深水炸弹：“郦清清，你就没有好奇过，雷旭阳当初那么爱你姐姐，怎么会结婚短短三年就出轨？那个叫佟莎丽的女人除了比你姐姐小一岁，既不比你姐姐漂亮，也比不上你姐姐有气质，为什么雷旭阳反而会看上她，选择冷落你姐姐，甚至连她好不容易怀上了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发觉？”
佟莎丽？
雷旭阳当年出轨的对象？
郦清清幽幽地转过头去望着一步步向他们走过来的殷黎霆：“你想说什么？”
殷黎霆闲闲一笑：“你怎么不问问刚刚跟你深情拥吻的未婚夫？他爸爸当年究竟做了什么？”
她实在懒得听他在这里故弄玄虚：“亦暄哥哥，我们走！”
楚亦暄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清清，不如我们多留两分钟听听殷先生说什么。”
“楚公子果然是聪明人，现在听我把话说开了，你和楚副总也能抓紧时间想好应对之策！就不知道郦董一旦知道了这件事，还会不会一门心思地把小女儿嫁给你，不遗余力为你各方铺垫，拱手把郦商送到你的口袋里呢？”
殷黎霆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清清，你最好是现在就乖乖跟我回去，否则我只怕你爸爸今天晚上就要进医院。”
郦清清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亦暄哥哥根本就是为了郦商才决定娶我，他是同性恋，或者是双性恋？你总不会还从华盛顿找了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回来，说他是亦暄哥哥的男朋友吧！殷黎霆，你做这些事根本没有意义，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我绝对不会嫁给你，也绝不可能爱上你！”
殷黎霆丝毫不以为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楚副总当年花大价钱收买佟莎丽，指使她使尽浑身解数勾引雷旭阳，最后害得你姐姐得了抑郁症，怀着孩子跳楼自杀，一尸两命，这件事对你爸爸有没有意义？如果你爸爸知道他真诚以待三十年的好兄弟，竟然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幕后黑手，能不能改变得了他想要把你嫁给仇人的儿子的决定？”
这种话，说是晴空霹雳，惊雷滚滚亦不为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雷旭阳出轨就出轨，还能被人故意设计？重点是编排这件事的人，竟然是楚亚贺？
楚亚贺为什么要这样做？
殷黎霆似乎很满意她震惊的表情，嘴角噙着一抹异样的笑：“雷旭阳一个小小三线城市的林业局副署员，能有多大机会贪的到那一百七十五万，最后竟然以诈骗罪被判十五年，整个案子从案发到庭审，短短两个月就进入终审，而且多次上诉被驳回。如果不是楚副总找人在各个环节做足了手脚，一切会如此巧合而顺理成章？这种事，毕竟是要担责任的，所以你爸爸由衷地感激他在这件事情上的主动出面，甚至因此而更加信任他，殊不知他根本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才会不辞辛劳地出力奔走，多方打点，一手促成这个结果。”
“雷旭阳最好是把牢底坐穿，这样既解了你爸爸的气，又更有利于规避他出轨事件的节外生枝，佟丽莎也在你姐姐跳楼自杀以后，第一时间从单位辞职回了农村老家。六年来，楚副总的银行户口每个月都有一笔钱准时汇入同一个名叫佟方毅的瑞士银行户头，那是佟丽莎的弟弟，正在苏黎世大学读法律。”
郦清清的脑子已经被劈成了一片浆糊，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以殷黎霆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已经查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说出口。上一次他说什么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这不合理，这不成立，楚亚贺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她实在没有办法置信，茫茫然地侧目寻找楚亦暄的眼神：“亦暄哥哥，你也知道这件事吗？”
楚亦暄坦然与她对视：“我是半年前知道的！”
那就是真的了？
霎时间，她心中千头万绪：“楚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概从来不曾见她如此神色，楚亦暄连忙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稍稍用了两分力：“清清，这件事回头我慢慢跟你说，好吗？”
楚亦暄的意思很明显，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知道，可就是一时难以从这种惊骇中抽离出来。
这件事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这一刻的心情！楚亚贺这样做的动机，她唯一有可能想得到的就是楚亦暄，他有理由认为雷旭阳抢了楚亦暄应有的身份，所以才会找到那个叫佟莎丽的女人，以重金利诱她扮演第三者的角色，无所不用其极地介入到郦菁菁和雷旭阳的婚姻当中。
原来郦菁菁至死耿耿于怀的情变，并不单单是一场由人性中最常见的贪新厌旧所导致的，雷旭阳精神和肉体上的双双出轨，而是有人刻意造成了这个事实？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楚亦暄半年前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怎么竟然还会选择她作为协议结婚的对象？
他还对她隐瞒了什么？
这种认知简直令她毛骨悚然！
楚亦暄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由心理变化而带来的身体上的抗拒反应，正想再靠近她一些，殷黎霆突然出手将她拽向自己怀里。
“楚公子，莫不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打着什么哥哥妹妹的主意，继续哄骗清清跟你订婚吧？”
郦清清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被殷黎霆用力一拽，整个人顺势撞在他肩膀上，颧骨都撞疼了。
“清清不是小孩子，郦叔叔对人对事也会有自己的判断，殷总也说我爸爸和郦叔叔做了三十多年兄弟，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晚辈根本没有立场置评。不管我爸爸当年安排佟莎丽接近雷旭阳的过程如何，郦叔叔事先知不知情，菁菁因此而得了抑郁症，甚至后来出事，都绝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楚亦暄眸光清亮地看向她：“清清，不管你心里有什么疑问，我都会解释给你听，好吗？”
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郦冒勋也知道这件事？或者，根本就是郦冒勋始终没有办法接受雷旭阳，情感上又不忍心常年与郦菁菁决裂，才会想出了这个主意，企图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让郦菁菁对一心向往的婚姻生活彻底失望，重新回到他们身边来？
这么一想，郦清清几乎站不住，不可能，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楚公子果然是智商高，情商更高，三言两语就把整件事的性质给重新定义了。楚副总到底是为郦董父女重归于好出一分力，还是自己的私心过甚，记恨雷旭阳抢了你的位置，才会一手策划了郦菁菁的婚姻悲剧。这两者之间的差别，的确值得深究，不过要搞清楚这其中的细节也很简单，等到郦董和楚副总当面亲口一对质，再多的悬疑也会水落石出！”
殷黎霆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她腰上，开口之前刻意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楚公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分辨不出来？既然连当年的事，楚公子也能这样巧妙的混肴视听，想必楚副总这三个月来背着郦董的那些动作，你也能顺理成章地说成是他在为你铺路，这和郦董当下的决策并不冲突，即便两个人的方式和手段有所不同，目的却是一样的。”
“是略有差别的殊途同归，还是二十年磨一剑的处心积虑？这件事，只怕要追溯到郦董和盛女士离婚开始说起，当年……”
郦清清的感受类似于幡然醒悟，这里是什么地方，医院急诊手术室外面的通道，阮琴云刚刚被他推推搡搡之下当场小产，人还躺在手术台上。
现在他又牵扯出了一大篇关于郦菁菁当年婚变，耸人听闻的鬼话，还越说越离谱！
是她一时昏了头，才会站在这里听他胡说八道！
郦清清左手手肘用力向后一拐，趁机挣脱了他：“殷黎霆，你给我闭嘴！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亦暄哥哥，我们走！”
殷黎霆闷哼一声，又放话威胁她：“郦清清，你敢走，就别怪我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就去拜访你爸爸，把刚刚说了和没说完的话，统统到你爸爸跟前去详详细细地再说一遍！还有秦长军，一个姿色平平的佟莎丽，前后不到半年功夫就害得你姐姐和雷旭阳家破人亡，秦长军和舒岚到底还没有结婚，我要是花钱雇一个比佟莎丽更年轻漂亮，甚至愿意倒贴他的女同事，放在他身边，你说他秦长军能坚持多久？”
“以舒岚的个性，应该不会像你姐姐那样决绝。但是，八年感情，她多少也会伤心痛苦一阵子吧！”
郦清清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不想给他：“殷黎霆，一心一意想嫁给你，想给你生孩子的人现在正在手术室里面，你要是还有半点人性，就该等着人家醒过来，跟她说一声对不起！不管她当初是为了什么而接近你，事情是你做的，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以收购陆风，也可以买下慕少祺公司的那层楼，你还可以破坏舒岚和秦长军，可以跑到我爸爸面前去说你想说的任何话，你什么都可以做！尽管去做！”
“亦暄哥哥，我们走！”
殷黎霆竟然没有出手拦她，而是在她和楚亦暄走开了几步之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郦清清，我没有当你是谁的替代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