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人是永远斗不过命运的,老天安排决定的事情,就算再怎样自诩聪慧,也终究解不开谜团,若能知道,那人也早已羽化了吧,而我只是凡夫俗子,又怎能凭自己参悟到呢。
我离宫,走的有些仓促,也有些狼狈,只是简单的一辆马车,带着潇潇,协同小山小水,静静的离开了,不像是公主出宫,反而更像逃命。但是看着小昂和苏沫幸福的笑容,一切便安心了就权当是我离别最好的礼物。
可为什么,我却还是那样不悦,从辰国到牧国,放弃一切,之位来了解十年的心结,现在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为什么又偏偏让我看到那方印鉴,又为什么偏偏是师傅,在这之中,他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如果想到最差,我又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回到了久别的小筑,现在回首来看,小筑霎时可爱,小山和小水忙着打扫,潇潇也开心的在院子里玩着,这本是静穆美丽的一幕,但是我却静静的捧着画,不知如何是好,沉思许久,终于决定把她毫无保留的挂在大厅之中,这样,师傅若来,便一定能看到,我想,师傅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守着空荡荡的门口,有情人化为望夫石,而我又会变成什么。
日子是那样难熬,师傅云游四方,可能今天便回来,也有可能一辈子也不回来,他就是那样自由自在,那样潇洒,让人抓不住,可是他若不回,我的疑问便会郁结一生。
但是那个师傅还是来了,没有让我等上一辈子,他静静的站在大厅,看着画中人,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哀伤,那个永远老顽童的师傅,那个总是潇洒自在的师傅,可为什么只有他看着画的时候是单纯的眼神,而不是他人的那种惊艳。
但这神情却忽然让我害怕起来,难道师傅真的参与其中了,难道我的预想是真的吗。
“樱儿,这画是放这等我的吧。”师傅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我。
“师傅,不要骗我。”我握紧了手,已经准备承受这个恐怕我无法接受的事实。
师傅转过身,背对着画,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不会老的师傅,忽然苍老了。
他有些惨淡的笑笑,“我们樱儿樱儿永远这么聪明,我还以为这件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想知道。”
师傅在椅子坐下,陷入了沉思,“樱儿该知道的,我们门派向来只会收一个弟子,而做师傅的,又全是些不靠谱的人,我的师傅,也就是你的师祖,在那天早晨,忽然消失的无踪影了,当时的我也就被迫下了山,踏上了所谓的寻师之旅,尽管我知道,我并不一定找得到师傅。
山下,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不否认,她的确是个美丽的无法形容的女人,有时像高高在上的女神那样圣洁,有时像落入凡间的精灵那样灵动可人,而有时,像堕落的恶魔,妖娆妩媚。我承认,我爱上了她,那样的女人又有谁不为之动心呢。
我是在山贼手中救下她,年少气盛的我以为自己救了她,后来才知道,倒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只是那样的女子从此便赖上我了,赖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说什么也要和我闯江湖,但是我却认为男人是不该被绑住的,我要的自由自在,和享受站在尘世顶端的感觉,这过于逍遥的心态,也是我们那该死的门派留下的坏习惯啊。
我只顾自己的感受,当时有那样的女人在身边,男人的骄傲的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没有珍惜,更重要的是我却不知道伤了她。
我像师傅一样,忽然消失不见,有些开心的看着她焦急的找我,这样我反而躲的更深了。
但是时樱毕竟是那样清傲的女子,她在樱花节上一舞倾城,在樱花树上骄傲的等待着我来接她,她太过于自信,留下口信,日落之前我若不来,她便跟着接她的男人离开,我不知道我必须做一个选择,我没有料到她竟真那样做了。
我们都太倔强了,我看着她笑容满目的离开,那样的毫不犹豫,我我一狠心,也转身离开。
她成婚那天,我画了一幅记忆中的她,送去了,她看了画很久,便收起了,我躲在屋顶,看着她笑着说,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画了,然后便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
我知道她在气我,有一刻我想冲下去带她离开,但是我还是离开了,她现在是宠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远的锦衣玉食,而我只想浪迹天涯,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给她所要的。
一别数年,我再没有她的消息,与其说,我刻意避开所有关于她的消息。直到我听到牧国妖妃祸国的事,匆匆回来,只是一切都太迟了,我准备进宫,却看到她烧毁的身子拼命的带你逃出来。
她倒下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没救了,抱着怀里面目全非的她,又看着瘦弱的你,那样苦苦哀求我救她,你长得和她真像,可是我自诩医术无敌,却挽留不住她。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是我把她活生生的推进了火海。
临走前,她什么都没交代我,也没拜托我,只是轻轻问了一句,现在的我,你还会要吗?
那嘶哑的声音,却让我这个久历江湖江湖的男人有想哭的冲动,那天是我第一次吻了她,那个本属于我的女人,那个本应该和我浪迹天涯的女人,而樱儿,如果我没有错过,你本应该是我的女儿。
她走了,就像当初一样,走的毫不留情,但是当初的我放弃了挽回,而那一刻,我想挽回,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不让人画她的画像,为什么即使温馨快乐时还是会露出那样的孤独,为什么让我不要恨父王,因为她的心从来不在那,母亲定是认为,是她先负了父王的。
“师傅,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离去时,会有那样难看却又满足的笑容,因为,她死在你怀里,因为,即使变成那样,你也爱着她,因为,你最后还是回来。”
我抬头看着画像上的母亲,似乎她也很赞同我的话,我能说什么呢?那一个笑容的背后如果是这样,我真的没有反驳的理由了。
师傅的画真好,真美,真透彻,那种发自内心的笔触,若是心里没有母亲,这样的画又怎么能呈现。我一直错怪母亲临死都不理会我,只顾着交待弟弟,但现在想想,她是把我交给了她最信赖的人,母亲果然是母亲。
我想母亲也是懂得吧,那幅画里藏着的沉沉的深情,除了单纯的爱恋,母亲是知道,再也没有人画出这样的画了吧。而师傅又如何不是,他从来不画人像,原来是有原因的。
当初师傅愿意收下我为徒,那样悉心的照顾我,那样义无反顾的宠着我,现在想来也没这么简单,他是连母亲那一份债一起偿还着。
“如果樱儿要恨我,就恨吧,如果不是我,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师傅的话,第一次那样的悲天悯人,我是知道师父的,知道他心里必定有个挥之不去的郁结,但是去我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母亲。
听到这,我却忽然释然了,我一直都在深深的仇恨着,仇恨那个带走母亲却有伤了她的人。但是现在,我却可以理解了,母亲其实一直都被一个人放在心里,她的人生依旧圆满而美丽。
“师傅,樱儿终于放下了。”我蹲在师傅膝前,现在到忽然有些想笑了,若当初母亲跟着师傅离开,除了神仙眷侣的美称之外,他们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两个活宝似的母亲与父亲,而我又会是怎样的呢,必定也从小被带坏了,可是那样,我又会不会遇到辰焰呢?现在的他又在做什么呢?
“可是我却放不下了。”师傅闭上眼睛,也只有母亲才能让师傅露出这样的神情吧。
“对不起师傅,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樱儿也不会故意将画挂出来。”
“可是如果你不将画挂出来,又如何会知道这段事呢?”
“师傅,谢谢你。”
“我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您,最后还是来了。”
“傻樱儿。”
“娘,娘亲。”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门口,好奇的看着我和师傅,衣服上摔得脏兮兮的,满脸尘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我反而更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而我也终于明白父王的话,为什么他会说,母亲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跟着他离开,我想,父王其实也是懂得吧。
“樱儿。”
“恩。”
“现在一切也终于了解了,真的不回去找他吗?”
“师傅,他是一国之君,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压下了所有的心结,只是潇潇,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一个爹爹,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