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是二月,道路泥泞,好像帕斯捷尔纳克走过的。
黑雪裹着枯草,汽油拌着糖纸,还有刚刚擦完眼泪的面巾。
铲车揭起硬雪片,抛向无辜的人行道,仿佛我心脏中的某些东西,也被戳穿了画皮。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辛酸的样子却不能把它们拾起,收回自己黑暗的世界。一辆夏利停下我安心地把自己关在金属笼子里。
2
穿过大堂,穿过散发着汗臭和羊毛味儿的三菱电梯。
我上升,但我感觉我的身体在下降,仿佛芭堤雅潜海的经历:
寂静,似乎一切都死了,只有哑巴鱼啄你的头盔,只有阳光穿过碧绿的海水,直射手中的面包屑。
(鱼因它而舞动觅食的魅影)电梯停了,你不得不走出来。
穿过一条没有暖气的室外廊道,你看见庭院里的积雪是否还蓝得伤心?
3
再现贵族的生活,对一个平民是多么艰难,他只会想到电影里豪华的枝状吊灯,乱若阿拉伯集市的化装舞会:喧嚣,仿佛一个暴发户,幸福得轻浮。而实际上不是这样。
你只是一个人呆在床上,看一本旧书,或者停下想一会儿,关于一支泛舟湖上的插曲,或者一次充满睿智的辩论。这一回是否重复了过去?
你没把握。舒适的旧衬衣,古董家具斑驳的木茬却泄露你灵魂花纹的秘密。
4
梦想也许是简单的,但你却低估了它。
它的力量,它的残忍,把你紧紧裹在社会霓裳里,仿佛一个健康的小人。
我看着你,仿佛看着镜中的自己。
(“爱你就像爱自己。”电视广告也及时凑趣)这是一个仿佛一股春风的人。
如果这是一个比喻练习,或许是不及格的,如果这是一个纪录片的片段,简直就是奇迹,仿佛上帝青色的脚印化作岩石上的青苔。这不是我说的,是伟大的黑塞。
我的话都不是我说的,它们都来自爱的狂人。
5
泥泞的二月,这一代的冰仍然顽强地捍卫自己残余的领地。你小心翼翼地走着仿佛芭蕾舞演员立着痛苦的脚尖。
我不能搀你,即使我浑身都是虚拟的手臂。
我不能回忆,即使我就是回忆的神。
“你像本帮菜一样干净而迷人。”
对于一个老饕而言,这是最动人的赞美诗。
而食客们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周围一切都是记忆舞台的道具,都是可以被轻轻抹去的麻醉剂。你透过车窗,看见冰条包裹着树枝,仿佛一把银色的叉子,挑逗着你热气腾腾的胃。
200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