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从前有个来看望自己手下的家主
我想，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回过去，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杀。因为我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靠在酒吧门口，叼着一根烟，等待着李樟带着自己的行李出来。现在是白天，酒吧街里空荡荡的，偶尔走过几个年轻漂亮的孩子，惊讶而好奇地扫了我一眼后便继续匆匆地走自己的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掏出夹克内袋里的天蓝色Zipo，点上来自古巴的烟卷，狠狠地吸了一口。
就好像我本来是不抽烟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也许，这种气氛，就该点上一支烟来配合吧。
身旁的玻璃门被推开，李樟的声音在我右侧响起，“老师，我收拾好东西了。”由于合同期限还没到，所以李樟没有拿到一分钱，不过没有赔偿违约金，已经谢天谢地了。我瞥了那面容阴柔精致的少年，不由得深深怀疑：他真的需要我的保护吗？
可是，不管是出于张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与方妙妙的约定，还是一名人民教师的职责，我都该照顾他、保护他。根本就没得选择吧。
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问：“李樟，你知道哪里有书店吗。”
李樟抱着手提袋，疑惑地问，“学校的附近就有不少啊，老师你要买什么？”
“买书。”
“……”李樟无语了，“不买书还能买什么，我是问你要买什么书啊？”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路口，驶入了小区，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边答：“一些关于……”突然，一辆停在公寓楼底的黑色跑车进入了我的视线，我心里一惊，一脚踩下去，来了个急刹车。顾不得李樟的惊叫，我一把拉开车门，奔上楼。
公寓的门虚掩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回来。我颤抖者拉开门，绕过玄关，一个躺在沙发上的青年便映入我眼帘。
他仰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咖啡色的长风衣，黑色的碎发遮着眼睛，淡色的唇微抿，呼吸均匀。
那一刻，我竟不知道是该哭该笑。
我轻轻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身来，“不要在这里睡觉，对颈椎不好。”
他很费力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澄澈黝黑的桃花眼中，正映衬着我面无表情的脸。
他迷茫了一会，伸手揽过我的脖子，凑上来，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他那么用力，几乎是在用咬的。
许久——也许没有多久，他坐起来，靠在沙发上，对我伸手：“抱。”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淡淡的古龙水味钻进了我的鼻腔。我抱起他，向二楼走去。
他靠在我的左肩上，闷闷地说：“你去哪了啊~~~”像个小孩子一样，长长的尾音转了三个调。
“酒吧街。”
“哈？天啊，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我下意识地忘了忘窗外，又低下头：“不是。”
“唔……那么，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抓一个逃学的学生。“
“哦……”他不再说话了，我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我问：“来了多久？洗过澡了吗？”
“没呢，开了四个小时的车，累死我了，进来就睡了。”他笑了一声，“那就抱我去洗澡吧，宝贝儿。”
楼下传来关门声，少年清脆略带沙哑的变声期的声音响起：“老师——怎么了？黎老师——”
他的身体突然绷紧了，我低声说：“是我的一个学生。”随后我微笑着，高声说道：“没事，李樟。老师今天有客人，你先等一下。”
浴室的门近在咫尺，我蹲下身，将他放下来，他笑着说：“笨蛋判官，不是有客人‘来了’，是‘回来了’，嗯？”说完，他轻车熟路地拉开浴室的门，留下我呆呆地在门外，看着地面，许久才轻轻地说：“嗯。”
如果不是李从我身后的楼梯走上来，我大概会一直蹲在浴室门口发呆，直到那个人要我去给他准备浴巾为止。
“老师？”李樟小心地问道。就在此时，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扶着花洒，目光落在地板上，全身绷紧地侧耳细听的样子。
费了相当多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没事。”李樟眼底的疑惑与戒备一闪而过，我忽然想到：不能让他知道这是张鸿辕！也绝不能让他见到张鸿辕！
想到这里，我站起来，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李樟，你先把自己的行李搬到客房去吧。不愿意收拾的话先写作业也可以。你一共欠了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卷子各七张、政史地生卷子各两张、语文英语作文各一篇……”
“不、不要再说了……”李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老师，都得写吗……”
“都得写。”
于是李樟写作业去了。
唉，其实我也觉得这些有点多了。可是谁让他逃课一星期了呢？
我利落地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路过窗子时向外望了望——初秋啊，丁香的叶子也快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