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从前有一段消失的记忆
我一生的记忆,是从八岁开始的。
记忆中的第一个镜头,是一个白色的天棚。鼻腔里充斥着奇怪的味道——似乎是某种抗生素的气味吧——室内温度不是很高,只让人觉得孤独冷寂。然后我看到了躺在我旁边的一张床上的女孩,她似乎比我醒的更早,只是用冷漠而空洞的目光望着天棚。原来这个房间很大,摆了很多张铺着白被单的床。床上躺着一些和我差不多一般大的小孩儿。有的醒了,目光冰冷;有的还睡着——或者说还处于昏迷之中,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
我心说,怎么这么像太平间。
可这总不能真的是太平间吧?我应该还活着吧?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我又是谁呢?
蓦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温暖,动人:“从今天起,你就叫判官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起来。”
忘掉你曾经的身份。
从今天起,你就是判官,也只能是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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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突然有种失重地下落感,于是骤然惊醒。
我已来不及回味复杂的梦境,猛地起身将坐在我身边的陌生人人压倒在床上,同时右肩、腹部均传来剧痛,我不敢松手,愈发使劲扼住陌生人的喉咙。
疼痛令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白雾,耳朵里传来一个男人痛苦的喘息,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捏住了我的肘关节,救下了那个男人。紧接着,那人用一种我既熟悉又陌生的语调说:“判官,你恢复不错嘛。”
我瘫倒在床上,待眼前的白雾渐渐散去,看清了两个人。
刚刚被我险些掐死的,是个身材纤瘦的中年男子,皮肤苍白,高颧骨,眼窝深陷,眼球突出且出奇的大,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的光彩,嫣红的嘴唇带着一丝妖娆的笑,黑白夹杂的长发更显妖媚。而另一个刚刚制止我的人,是个女人。
一个我十分熟悉的女人。
一个刚刚在梦境里——或者说在我人生的第一段记忆里,躺在我旁边的床上女孩。
她有着美丽的面孔,一双褐色的杏眼里总是写着冷漠。声音语调从来都是冰冷而残酷的,令人不寒而栗。而刚才,那个声音中分明带着调侃和顽皮,这边是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缘故。
我仔细打量着拉过凳子在我的床边坐下来的女子——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明显有一种阳光的生气从夹杂着淡淡的丁香花香的空气中透过来。
中年男子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以一种要命的老奶奶呵责宝贝孙子的语气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这是!险些掐死我。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啊?”见我呆愣,他伸出涂着透明指甲油的纤长且关节突出的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我的额头,“呆小子,发什么愣。”
我这才看到,男人的左肩渗出了血来,在黑色的衬衫上蔓延出诡异的纹路。
“东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