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澜又惊又喜地看着凛煜,问道:“你没有走?”
凛煜答道:“如果要逃跑,我和飏崚随时都可以脱身,不必现在就着急离开。但是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再不逃往北庭关,就会困死在这里。”
穆月澜蛾眉微蹙,说道:“我们可以守在城里等待军领大人的救兵。”
凛煜却反驳道:“要在平地上对付三十只鳄嘴兽,至少要有一千精兵。换做我是军领大人,绝不会贸然派兵救援,而会固守北庭关。”
凛煜说的是实话,但未免太直白了些,对穆月澜与军领大人都是极大的不敬,秦秉不禁大声斥道:“胡说!军领大人爱民如子,怎么会弃我们于不顾?”
听见这一番呵斥,凛煜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心平气和地说道:“穆大人,是逃往北庭关,还是死守琼渊城,都由你自己决定。明日天亮之前,如果你还没决定,我和飏崚就会出发去北庭关。”
穆月澜沉默起来,她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琼渊城对军领大人而言,只不过是一个累赘,军领大人确实未必会派兵救援。
凛煜正要转身离开,穆月澜突然说道:“慢着!我决定了,放弃琼渊城,去北庭关避难。”
凛煜没想到穆月澜竟如此果断,愣了片刻,说道:“既然这样,你就让所有人收拾好行装,明日清晨一过立即出发。荒兽畏惧火焰,不会往遍布火光的方向涌进,今晚我和飏崚会在城南边放火烧林,希望能暂时阻止他们南下。”
说完,凛煜就离开了,秦秉却对穆月澜说道:“大人,这两个人有些古怪,我们还得多加提防。”
穆月澜不解地问道:“古怪?有什么古怪?”
秦秉解释道:“我听说他们两人联手刺伤了一只鳄嘴兽,由此看来,他们武艺远在孟廓、吕义之上。这两人身怀绝技却来历不明,大人对他们不可过于信任。”
穆月澜轻轻点头,说道:“秦叔,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虽然嘴上这么讲,但她心里明白,无论凛煜、飏崚是否别有用心,如今她都只能听之任之了。
第二日,穆月澜带领琼渊百姓向北庭关出发,琼渊百姓本就不多,如今又有不少人葬身荒兽腹中,此时只剩下了几百人。
这群人走在通往北庭关的石板路上,走的努力,却很缓慢,毕竟队伍中带着不少老幼病弱,尽管拼命赶路,一天也只能走大约三十里路,要花三天两夜才能到达北庭关。
凤旗国的石板路都是由黄纹石铺砌而成,黄纹石的奇妙之处在于并不需要在山区开采巨石,只要凭借金灵术的“溶炼之法”,就能将小块、零碎的黄纹石溶炼成大块、完整的黄纹石,如此一来,不仅开采运输非常便利,还省去了凿平岩石的工作。
这群人应当感激金之神灵,如果没有金之神灵赐予的黄纹石与溶炼之法,就不会有这条易于行走的石板路。但他们无心感恩,因为荒兽随时可能出现。
转眼到了正午,一行人躲到阴凉处,稍作休息。
穆月澜将细粮面饼分给了队伍里的老幼病弱,咬了一口手中的野麦面饼,感觉又干又硬、难以下咽,只好一口水、一口饼勉强填饱了肚子。
饼吃的不多,水却喝了不少,不知不觉水袋已经空了,穆月澜不想麻烦别人,亲自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装满水袋,正想喝一口,秦秉却拦住她,说道:“大人,这溪流太窄太缓,如果上游被人畜粪便、尸体污染,大人喝了这水恐怕会生病。”
穆月澜闻言愕然,想不到连喝口水都有这么多讲究,可她转头一看,正好瞧见凛煜与飏崚在小溪里舀水喝,不由疑问道:“可是……他们不是也在喝这水么?”
凛煜、飏崚长年宿雨餐风在外,穆月澜长年娇生惯养在家,二者对饮食的要求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秦秉知道穆月澜性格好强,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个道理。
看见穆月澜一脸迷惑,飏崚似乎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他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说道:“月澜大人,这水未必干净,第一次喝时多半会闹肚子。嗯,我记得凛煜有一次喝了不干净的水,肚子整整疼了一个晚上,哈哈!”
穆月澜听了忍不住轻笑一声,她想着凛煜行事老成持重,竟也有过如此丢人的经历。
被飏崚取笑,凛煜却很淡然,他从行囊里取出几片细长的红色叶子,递给穆月澜,说道:“这是剑红叶,有祛毒化腐的功用,你放两片到水袋里,再喝这水就不会有事了。不过,水喝起来会有点酸。”
穆月澜从小吃饭穿衣都有人照料,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多神奇的事物。她不多想,就接过剑红叶,丢进水袋,轻轻摇了摇,秦秉原本想要阻拦,但看见穆月澜好奇的眼神,也只好作罢。
穆月澜喝了一小口,心里忍不住嗔道:“这哪里是有点酸,分明是非常酸!”
眼看风头被凛煜抢了去,飏崚连忙说道:“哈哈,月澜大人,你别看这小子人品、相貌、才干统统不如我,但说到这些花草树木,他也算是个大学者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他吧,他也就这点用处了。”
穆月澜看着这兄弟二人,心里觉得好笑,这二人一个狂放多言,一个平和寡语,真不知道是怎么能凑到一块的。
一行人并未停留太久,就再次启程,到了傍晚时,害怕荒兽出没,不敢继续前行,就找到一座小山作为落脚之地。由于走得匆忙,只带了些贴身的衣物,众人只能席地而睡,嫌冷就多裹两件衣裳。
此时这几百人挤在一处,个个心中惶恐不安,不知能不能过得了今夜。
走了一天,穆月澜实在有些累了,坐在地上正想稍作休息,却看见凛煜、飏崚在山坡上撒着些什么东西。她心里好奇,就走到凛煜身边,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凛煜手上拿着许多又厚又大的深绿色树叶,他一片树叶递给穆月澜,说道:“我们人多气味重,刃齿狼的鼻子很灵,万一闻到我们的气味就麻烦了,这是火香叶,用火烧过之后就会缓缓散发出特殊的香气。这种香气,人吸多了会昏睡过去,野兽也不喜欢这种香气,正好可以用这香气来掩盖我们的气味。”
穆月澜性格好强,不喜欢别人干活,她却在休息,显得自己无用,就说道:“那……我帮你一起撒吧。”。
凛煜想了想,觉得穆月澜虽然笨手笨脚,但多少能起点作用,就分了一些火香叶给她。
穆月澜平时若想做些杂事,别人是万万不敢让她做的,她没想到凛煜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心里有些意外之喜,兴冲冲地撒起了火香叶。
没过多久,三人在山坡上撒满了一圈火香叶,用火点燃之后,果然有阵阵香气飘散而出。
之后,凛煜、飏崚又带人在小山周围的山林放火,希望能用冲天的火光阻止荒兽靠近。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凛煜的种种计策起了作用,众人总算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日,一行人离开小山,再次启程向北庭关赶去,尽管休息了一夜,穆月澜还是觉得双腿酸痛,她听说凛煜、飏崚整夜都在四处巡察,就走到凛煜、飏崚身边,感激地说道:“听说你们一夜都没休息,真是辛苦了!”
一夜没睡,飏崚只觉困顿不堪,但一听到穆月澜感谢自己,全身疲劳顿时一扫而空,潇洒地说道:“不辛苦!那些荒兽到处找我们却找不着,那才叫辛苦!哈哈!”
明明是可憎又恐怖的荒兽,被飏崚这么一说,倒显得有几分可怜了。穆月澜明白飏崚这是在用看似荒唐的说法给自己鼓劲,会心地微微一笑,说道:“不如我派人和你们轮流巡夜,这样你们多少可以合合眼。”
在旁人看来,能得到穆月澜的关心,是这二人的福分,可凛煜偏偏不解风情,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不睡是害怕鳄嘴兽,如果真有鳄嘴兽出现,醒着至少能及时逃跑。”
穆月澜一脸错愕,她明白凛煜说的才是真话,却想不到原来真话有时竟是如此伤人。
不过,凛煜这话与其说是讲给穆月澜听的,不如说是讲给飏崚听的,他必须让飏崚明白,在鳄嘴兽面前万万不能意气用事。
夜幕再一次降临,小山、火香叶、林火,一切都与昨晚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可怜”的荒兽终于从后方赶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