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尾很是开心,连仆人也是,一个抱养的孩子得到了这个家的继承权,难道不是好事吗,最少对年幼的七尾来说,已经很好了。
于是七尾笑着望着宫野,望着自己最爱的野口多:“多姐姐也来说个好消息吧,我都看见你和管家亲亲呢,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要吃很多好吃的。”
当他摆出单纯的笑脸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却在一直道歉,“多多,对不起。”一千次,一万次,千千万万,永远抱歉。
如果爱,伤害是无奈。
这个来自七尾的消息,让宫野突然弄懂了所有现状的前因后果,一直按兵不动,却成了七志川的可乘之机,宫野感觉自己被玩弄了,他怒不可遏,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骗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现在又用自己同样的手段来骗自己最爱的女儿。他多希望这些只是个天大的笑话,说自己没有察觉是假,是自己不愿承认放纵他们犯错是真。是自己的错,宫野突然又很难过,他看着自己宝贝的女儿脸上的慌乱神色,一下子心都凉了。
野口多被七尾亲手推到了悬崖边上,在接受审判的边缘挣扎徘徊。也是第一次,野口多希望自己不是真的要面对这些难以解释的事情,第一次希望有一个背影可以挡在自己面前,去接受所有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这是一个弱者才会有的想法,也异常的自私,可野口多却在心里呼唤着,渴望着,就按照找自己所想的都变成现实吧。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父亲愤怒的眼神,和七尾单纯天真却让自己羞愧的笑脸。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视线。
“我们谈谈吧。”
这声音冲着宫野,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触犯了宫野的底线,他斟酌了这种时候发火有失风度,也斟酌了所有无法压抑的怒火中烧,宫野决定不再憋着自己了,他所失去的,只想在这一刻都咆哮出来。
“滚出去!”
连七尾都被这雷霆般的怒吼震慑到了,他惊讶地望着宫野,自己好像还从来没见过宫野生这么大的气。七尾不觉得宫野发起火来面目扭曲的样子很好笑,宫野的怒气会震慑人心,摧毁人心防线的所有安全抵抗,让所有试图对抗的人类意志土崩瓦解。
“发火有什么用,跟我谈谈。”七志川的沉稳淡定反而衬托宫野的愤怒显得幼稚,这是宫野最不能忍受的,他想看到的,是七志川害怕得发抖的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露出一副试图去审判自己家事的嘴脸。
而后他便一拳揍上了七志川的左脸,这让所有在场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知是因为宫野年老,还是因为七志川年富力强,这一拳使得七志川没有任何动摇,这又像他早已经预知了这一切,只是没有选择逃避罢了。
不要说是宫野,任何男人都不能接受这种来自沉默的侮辱。
“你再打我就还手了。”看出宫野接下来的动势,七志川后退了一步警告宫野。可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并没有使宫野有任何停止动作的打算。宫野根本就不相信,七志川敢在自己家里跟自己打起来。
看到宫野真的挥起拳头朝自己扑过来,七志川心里也有点没底了。他伸出右手试图用小臂抵挡宫野的袭击,却不想大臂肌肉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让他叫出声来。
这一声意外地使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宫野顺着七志川的动作看去,只见他捂着伤口的指缝连流出汩汩鲜血来。
宫野这才注意到站在两人之间,举着龙剑的七尾还站定在原地,甚至他手中的长剑寒气凛凛地树在空中,剑刃处的暗色血液还缓缓流动。
“搞砸我的生日,惹我父亲生气,这只是一点教训。”七尾并不看七志川,语气让人毛骨悚然,“你真该死。”
七志川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不断有震惊从他眼中溢出来,化成泪水。他不知道是手臂的伤口在痛还是心在痛,这莫名的过分的疼痛激发了他的脆弱,让这一刻的七志川觉得疲累。他慢慢捂着伤口跪下来,却在快要找到支撑点的时候,突然毅力不支,膝盖撞上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阿川!”身后的女人吓得失声大叫。七志川很想告诉她,这点小伤害不了他性命,可他只是回过头去,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来安抚。在野口多面前,七志川只想永远做那个有保护欲的英雄强者。在困难和幸运面前,都是那个强者。
野口多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是陌生,父亲多年不见的愤怒,七尾出乎意料的冷酷,七志川难得一见的独当一面,都让野口多觉得,自己是被丢进一片陌生树林囚禁的迷路人,这些陌生吓得她想哭出来,可七志川艰难的笑容又像是希望的光,还让她觉得自由是可能的。
“阿盘你救救他啊,”
野口多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在旁边观望的家庭医生,可回复她的却是七尾:
“阿盘要是救了这个人,他们两都不能活的,多姐姐。”
“七尾!”野口多差点脱口而出“他可是你父亲”这话来,可看着七尾神采飞扬的笑脸,野口多却再张不开口了。她才明白,自己从来都没了解这个孩子,关于这个孩子的所有秘密,她从来都是自以为懂得。
“你应该知道,如果今天你离开会是什么后果。”七尾又预测着两人接下来的举动,同时不失时宜地警告。
这句话野口多也在七志川眼睛里看到了。那温暖的笑容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幸福全都被这个笑容拒之门外了。野口多紧紧揪着七志川的衣角,语气很像是在恳求:
“别丢下我,我们一起走吧。”
七志川的笑容又变得很是心疼很是无奈,他举起沾满鲜血的捂伤口的那只手,宠溺地摸了摸野口多的脑袋,红色的秀发沾着滚烫的血液,渐渐锈成一团。
“多儿。”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离开的背影,宫野情不自禁地唤了女儿的名字,他的声音里已经完全不见了凶狠,只剩下作为父亲的慈爱与温柔。
这种难以斩断的羁绊让野口多左右为难,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跟七志川走,可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衰老又怜悯的眼神在她身上回转,像是哀求似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会回来的,爸爸,我得送他去医院。”
“走了就别回来了。”宫野很小声,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野口多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她看见最亲的父亲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背影摇摇晃晃越走越远,还是说自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有了七志川让她没有办法回头,在这个家里虚伪的掩饰一切的面具下的丑恶,都因为七志川带来的那道光芒才扫除了一切蒙蔽和阴翳。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意义重大的争执,一次每个家庭都会有的犹如惯例的争吵,可古堡里的人都没想到,在这场争执里,最无辜的最不该受到牵连的野口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了。
宫野并没有回去自己的书房静静歇下,他靠在大沙发上,把七尾叫到面前来,伸手把七尾的衣服全部撕了下来。被折腾的七尾显得很顺从,尽管宫野的粗暴又让他背上的伤口裂开了,他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转过去!”宫野严肃地命令道。
七尾挪动碎步,背上血腥骇人的伤口逐渐完整在宫野眼前。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只会在多多面前卖弄。”宫野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又接着说道,“你再把它弄伤,我就弄死你。”说着用手狠狠戳了戳七尾脊背上的伤口,腐肉和残血也顺势沾上宫野指尖,七尾疼得叫出声来。他自己解释说那不是因为伤口太痛,而是那个伤口才让他清醒地感受到了周围的一切,是他亲手赶走了野口多,那样无法挽回的自我厌恶的疼痛。
确实如野口多所说的,她曾经试图回来过,不过宫野拒绝让她进家门,也不许七尾去见她。甚至那段时间宫野把七尾所在一个笼子里,因为每次野口多敲响古堡大门的时候,七尾都会像野兽一样发狂,那敲门声和遥远的听不清的呼唤,好像只有七尾能分辨。
后来野口多不再来了,七尾也就不再被笼子锁着了。他们都心照不宣,野口多又走了,她还会不会回来呢,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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