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传奇闯入神话,以武入道,像是天上一颗闪耀的明星,璀璨夺目。
沧浪本就是一把剑,他无坚不摧,无所不破。
自三岁习武,七岁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十一岁拜数十名师,十三岁自创“剑”,行侠仗义,逍遥江湖,于十八岁惨败在前任剑神,从此消声灭迹,直到五年后仅以三招完胜前任剑神,江湖人送“剑圣”。
后五年,剑圣沧浪武道大成,江湖在无一人能敌,心感疲乏,侠隐缥缈不知去向。
江湖上的人说他早已破碎虚空,去了天上。
谁都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人间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就是一个传奇,天下无敌的传奇。
直到又过了一年,这一年沧浪已经二十九岁,正值青年,大好年华,心却如同过了千年春秋。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寂寞的人间。
风雪在他眼中肆虐,恍如神灵的嘲笑。只是他已经站在巅峰太久,早已经习惯了嘲笑,也早就习惯了高处的寒冷。
天地茫茫,白雪皑皑。如他心中景物,是非恩怨已然空白一片。
他感觉自己成了眼前万千雪花的其中之一,不禁感慨。
人生当如雪。
也许他的一生本来就是雪,干净的一塌糊涂。
“昆仑千里远,心有天地宽。纵然天地美,直上昆仑山。”
白雪之地忽然传来豪迈的歌声,隔着大老远沧浪就听出唱歌的人内力深厚,循着声音的源头走了十余里地,总算在一处高崖上看到了唱歌的人。
“你是谁?”那人发现了沧浪,先是一愣,接着又问:“此处人迹罕至,冷风刺骨,就算是一般的江湖客想要攀登都难,你到底是谁?”
难吗?
沧浪不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昆仑的边缘境地,更不知这里环境凶险。
或许在他看来,人间再无凶险地。
“一个无名客,无意而来。”沧浪也许是太寂寞了,快有一年没有和人说话了,他怕自己的身份会吓到眼前的人。所以他又说了一句:“你呢?”
“我?哈哈,我是来找传闻中的方外之人的。”那人有些激动,指着远处白雪纷飞说:“你看那里,听说在哪后面居住着天上的神仙。”
“神仙?”
“是啊,神仙。”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那金牌只有巴掌大小,八角圆形,一面是道教的八卦图,一面是阴刻文,只有一个字:玄。
“这是什么?”
“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不瞒你说,我本是杭州苏家武馆里的一个弟子。”
沧浪听到杭州苏家武馆时,神色微变,他突然想起七岁以前的事情来。只听那人接着说:“三个月前,我在杭州城内游玩,在一条小巷子里无意中发现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怜他悲惨,给他施舍,却不想拿乞丐突然跳起身来一把抓住我手臂不放。还把这块金牌交给我说,对我说‘快去昆仑山,找罗教主。’
我当时就纳闷了,一个乞丐居然深藏着这么值钱的金牌,急忙问他‘什么罗教主?’
乞丐摇头不说话,指着自己的下面,我一看又吓了一跳,那人确实双腿都没有。”
沧浪眉毛一挑,心说:“一个双腿都没有的人,却能跳起来。按说以自己的功力也能做到不用双腿飞纵,但是那也只是利用足下涌泉穴激荡内力,使得自己能够平地飞身,要是双腿没有了,却也做不到这点。除非那乞丐根本就不是人。”
那人嘿嘿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苏浩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那乞丐当时是双手抓住我的右手臂的,下半身自膝盖以下没有,整个人悬在那里,抓住我的手臂。”
沧浪笑了笑说:“我相信你阿浩。”
苏浩大惊失色,身体往后一昂,定睛仔细打量起沧浪,猛然间大喊:“尊下到底是谁?”
“没想到二十年没见,阿浩居然把我也给忘记了。”沧浪有些黯然,他突然又想起儿时的红颜知己,又觉得十分好笑。
或许只是因为那时候的童言无忌,也或许他真的觉得是老了,虽然他正值风华,三十岁还不到,但是上天却给了他一颗千年的心,寂寞、苍老、无奈,天下无双的一刻剑圣的心。
也许这是本来就该是公平的,他有着无可比拟的剑术,以武入道,醉心武学,拥有了江湖上第一的名利,江湖上多少少女愿意为他献出一切,多少富甲一方的富豪愿意在他身上花上千万,多少显赫贵人为他割舍美女、金钱,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在这个江湖上,他就是传奇,是神,是圣。
可是,偏偏圣神不是这个世界的,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那样的寂寞,足以摧毁一个人对生的意志。
而偏偏,这个江湖已经再无一人一物一事能够杀死一个圣神。
这就是传奇?
沧浪感到今天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多了,自从打败了前任剑神之后,他的剑道恍惚走到了一个尽头,前方放眼望去,只如这白雪皑皑,茫茫然已。
一山一水尽是虚无。
这虚无是一把剑,山水风云,甚至于眼前的白雪纷飞,都是剑。这人是剑,这天地也是剑。他本就是一个剑客,身上却除了剑,什么都有。
身无一剑的剑客,浑身上下都是剑。
想着想着,沧浪又觉得自己今天的想法真的是太多了。
苏浩盯着他仔细的看了又看,突然靠近到他面前,狐疑不定的问:“你……你是小沧?”
沧浪微笑:“是我。”
苏浩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再看儿时的玩伴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怒。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突然苏浩抬手一巴掌朝沧浪脸上抽了过去。
沧浪压下体内反冲的内力,任凭苏浩的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清脆响亮的耳光被风雪掩盖。但苏浩的怒吼却盖过了风雪的无声:“小妹嫁人了!”
沧浪不做声,那只是儿时的童言。
“你到底是天下第一?还是小沧?”
“这重要的吗?”
苏浩一愣,接着又说:“你爹……走了。”
沧浪面无表情,他的心中只有剑,没有其他。但剑是没有感情的,他的半生都是如此。即使面对二十多年前的玩伴,他也没有主动的相认。
而且他也不想再回忆过往种种,打断苏浩说:“那个乞丐还说了什么?”
苏浩说:“他把把令牌交给我之后,除了让我来昆仑找什么罗教主之外,还让我见到罗教主之后,传一句话。”
“什么话?”
“步尘香。”
“步尘香?”
苏浩挠头,烦躁着:“那乞丐说话神神秘秘,我也完全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沧浪沉吟:“再后来呢?”
“再后来,乞丐给了我一本秘籍。”苏浩又从后腰拿出一张发黄的牛皮纸卷,递给沧浪:“是一套步法,叫七星罡步。这三个月我一边走,一边修行,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里。”
沧浪打开牛皮纸卷,大致的看了一遍,笑说:“这是道家的天罡七星步,据我所知,道家有一门缩地成寸的法术,修炼大成之后能够日行万里。这天罡七星步能够提升修行者的内力,看你如今的功力修为,想来也是受益于这本天罡七星步。”说完又把牛皮纸卷还给苏浩。
苏浩嘿嘿一笑:“大概是吧,只是没想到到了这里居然这么冷,我只怕自己再往前走是万万不行了。”
沧浪说:“那你怎么知道昆仑山上有神仙?”
“那乞丐告诉我的。”
“哦?”
“乞丐走的时候告诉我,山上的罗教主是神仙中人,叫我见到罗教主之后一定要尊敬,否则必遭天谴。”
沧浪仰天大笑,体内内力外放,致使周身片雪不占。
苏浩艳慕说:“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沧浪笑了笑说:“小弟纵横江湖十余年,自八年前自封剑圣之后,天下再无抗手,游荡人间,欲求一战不得,却从未见过什么神仙妖魔的荒诞。阿浩,我看你遇到的那个乞丐也不过只是一个江湖术士罢了。还是回头去吧,再往前你必有生命危急。”
说完,转头朝回路飘然而去。
苏浩脚踏天罡七星步,将体内内力爆发到了十成,一口气追了百十丈,只见沧浪的身影越来越远,片刻之后就不见了。
苏浩惊骇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天下第一居然这么厉害。等他下山之后,在山脚下的荒地又看到了那个落寞的背影。
“你来了。”沧浪见他朝自己跑来:“比我预想的要快了半日。看来,这天罡七星步当真是神妙。”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跑的这么快。”苏浩擦这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按住沧浪的肩膀又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昆仑山的?”
“不知道,只是感觉。”
“那你怎么又跑下来?”
沧浪哈哈大笑:“难不成要我看着你继续往前走,去送死不成?”
苏浩瞪圆了眼珠子,盯着他。沧浪又说:“好了,如果那个乞丐真的是要你上去找什么神仙,只怕神仙呆的地方也不知你我这等凡夫能够去的了的。我看你还是把那块金牌拿去卖了,快些回家去吧。”
苏浩想了想,回头去,望着很远很远的高山,最终无奈长叹:“算了,就算真的有神仙,只怕我也无福消受这天大的机缘。不过毕竟是受人之托,我也没脸再回去了。”
沧浪问他:“你不回去,又能做什么?”
苏浩嘿嘿直笑,看着他说:“当然是继续干老本行啦。我决定了,就在这西边开山授徒,路上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浩剑门。怎么样?”
沧浪笑而不语。他十分了解苏浩。
“你看,我是你师兄,天下第一的师兄,开山授徒,绝对生意红火。我还会去做什么?小苍你说是不是啊?”
很快,西域一代,出了一个浩剑门,沉了这个江湖的又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