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对上极端,整座酆都城顷刻间变成了废墟之地。
大地被上空的巨大压力震的疯狂起来,山石滚落,砂砾飞溅,四周的山脉生生往下陷了十余丈。
唯独一座老庙,任凭四周末日动荡,却是安然屹立。
一道身影从老庙中走到门口,驻足,抬头间,手中一条镀金的禅杖,微微震地,以禅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出去一层一层的金色波浪。紧接着大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凭空变回了原样,酆都城还是原来的样子。
身影抬手间尽展规则,将毁灭复归原貌之后轻声幽叹:“人间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你们为什么还是要在这里动武?阿弥陀佛,难道非要杀戮才能解决一切吗?”
身影无奈,一对眸子像是能够穿透世界的锥子,静立不动。片刻之后,轻咦一声:“没想到不但大师兄来了,连小师弟也还在。也罢,既然同门,贫僧也不能在置身事外。”
说着缓步朝着山下走去,走了百余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微微笑了一笑,又说:“小师弟,好久不见。”
在他面前忽然扬起一阵沙叶,地藏王从沙叶当中走出来,对着身影深深鞠躬:“好久不见。”接着又起身看着他说:“二师兄。”
身影笑着,还礼:“恭喜小师弟了,终于成圣。”
“二师兄,明人不说暗话。”地藏王面无表情,宽大的袈裟无风作响,在他的面前无声无息的出现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了身影的去路。“二师兄是想要去帮弈神弓的主人吗?”
身影笑说:“你认为呢?”
地藏王眼神急变,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小师弟奉师尊法旨,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参与其中。请二师兄不要为难小弟。”
身影点点头,对他说:“贫僧不为难你,你也不要挡住贫僧的去路。”
地藏王摇头:“二师兄,小僧知道不是您的对手。但是师尊既然下了法旨,小僧迫不得已只有得罪二师兄了。”
身影笑了,从一开始见到地藏王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微笑。他是那也的年轻,温文儒雅,像是行走在人间的谪仙。
“你拦得住贫僧吗?”
地藏王刚要开口,眼前身影突然消失,身后传来:“除了师尊亲至,人间又有谁还能拦得住贫僧的路呢?”
地藏王不敢回头,因为身影就站在他身后,又补了一句:“小师弟,回头无岸。念在同门情谊,你去吧。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小僧从何处来?又该从何处去?”地藏王站在原地,他知道那个二师兄已经走远了,站了许久,却还是想不出答案,望着老庙出神。
而在他的头上,云端之上的极端一斗落下了帷幕。
菩提老祖身形不动,手里还夹着魔哥屠神,剑沉万钧,在他手中却如无物。
据说圣人只手遮天,藏天地万物于须弥,此时别说是万钧,就算是亿万钧的分量在圣人的手中也不过只是一粒沙。
沙子又怎么会有重量呢?或许有,但是谁又会去计较那微不足道的力量?
天空的黑云渐渐散去,罗章站在天日当中,巨大的身影将整座酆都城都覆盖在内,低沉的赞美从他的影子里面传下来:“圣人法则,果然名不虚传。”
菩提老祖笑说:“你也不差,就老道所知的散仙中,你的剑道绝对称得上第一。”
罗章说:“你为盖世圣人,盛名三界,却对一个孩子出手,却让罗某人大为诧异。”
“老疯子都一把岁数了,早已将虚名视若这漫天烟云。”菩提老祖淡说,看了看手里还在奋力挣脱的魔哥屠神,又说:“似此等邪器,本就不该存在于人间境地,老道未免人间沉沦,带回老道的三星斜月洞去,他日有缘,便叫他自行来取便是。”
罗章有些温怒,口吻变得深沉:“你即为圣者,却为何偏生对罗某人爱徒大打出手?爱徒问剑一心求道,可怜他幼年双亲丧命,好不容易筑基修行,奈何苍天无眼,废他一身经脉。可他非但没有就此泄气,凭着自身悟性创立新典,之后出世历练,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为救亲友深入幽冥禁地。如今更为情所累,左右为难,坚持如今,却也不曾听他过半字不公。
如此大仁大义之徒,罗某人三生有幸为其师长,今日为你先人达者所伤,罗章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向前辈讨一个天理何在?”
说道最后四个字时,罗章当真是愤怒了。
柴问剑和章惊雨两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都是人间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而且他们相互友爱,名为师兄弟,实则亲如手足。数月前,他渡劫时,柴问剑不顾自身性命,助他渡劫,导致一身经脉皆断,成了废人,他不是石头,是能够感受到爱徒单纯情感的人。
柴问剑把他当做父亲,他又怎么不是把柴问剑当做自己的孩子。
自己的孩子被人数番打压,欺辱,甚至于逼入了死地。他不得不愤怒。
但,菩提老祖听完他说的话之后突然仰天大笑,老泪纵横:“你有徒弟,我也有徒弟!可是,他们是如何逼迫我的小猴儿的?漫天仙神!哈哈哈,十万天兵呐,你见过那是何等宏伟的场面吗?”
老疯子狂声大笑,笑声凄厉。
六大妖王个个怒不做声,大圣主当年一人单挑十万天兵的记忆还在脑子里面回放。
那就是一粒沙子和一座大山之间的对抗!
但是,那时候菩提老祖却没有出现。
六大妖王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菩提老祖这时候突然解释:“三入凌霄,七上灵山,老夫一张老脸不要,换来的是什么?圣人无情!哈哈哈!圣人无情!”
老圣者老泪撒苍天,天地为之同悲。
漫天雨水落下,无人与他对语。此时,他哪里是什么盖世无双的圣者?哪里是叱咤风云的巅峰?哪里又是九天十地之外的绝世之辈?他只是一个老人。
当年他的小猴儿身披战甲的时候,他三次踏进凌霄殿向帝释天求情,七次上灵山苦苦哀求如来出面,但是当他知道小猴儿只不过是那场阴谋的牺牲品时,他一下子老了一万岁。
“什么是天条?”老疯子纵声呐喊,疯狂的天地法则在他的情绪影响下不停的定格扭曲,再扭曲崩塌,而他却只是哭笑不得,满心的苦水只能朝天发泄:“天条不过只是用来约束自由的一张破纸啊!”
老圣人说着说着也不知是悲是怒,突然间所有的法则顷刻散去。
菩提老祖一愣,手中魔哥屠神已然不知去向,耳边响起一个让他久违的声音:“师兄,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你竟然老成了这幅模样。贫僧甚感悲痛。”
正说着,所有被圣人天地法则禁锢的人都看见在菩提老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披红缎袈裟,手持九环禅杖的青年和尚。
和尚一手拄着九环禅杖,一手提着魔哥屠神的剑柄,笑眯眯的看着菩提老祖说:“好久不见,师兄。”
菩提老祖定神一看,接着又哭又笑,突然抱起和尚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师弟啊!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和尚拍着菩提老祖的肩膀说:“师兄,你心有无明火,这是圣人大忌。却是没想到小猴儿的事情对你打击居然会这么严重。是小弟疏忽了,让师兄这些年独自面对,实在对不住。”
菩提老祖老泪辛酸,却是这些年来,身边无人陪伴,好不容易教出了一个小猴儿,巴望着日后不至于落个孤老万世的结局。哪晓得半途小猴儿惨遭陷害,至今尚未脱困,身边唯一的至交好友也不明去向,心中苦闷不知朝谁倾诉,如此天长地久的只能每日靠修行打发,就越发的疯疯癫癫起来。
如今再见挚友,心中苦闷尽数消弭,一头白发眨眼变作青丝,整个人也精神抖擞起来,神情不再似开始那样压抑可笑。
和尚笑了笑,对他说:“师兄能够释怀,看来小弟出现的正是时候。”
菩提老祖说:“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出来见我了。”
和尚笑而不语,将手中的魔哥屠神拿起来,菩提老祖看着它说:“也罢,经我这么闹腾,没想到事情居然演变到了这般境地。差点坏了你的事情,真是对不住。”
“不妨事,小弟这不是来给师兄收拾残局了吗?”和尚转头朝罗章看去:“你们继续,我这就带师兄走。他不会再来捣乱了。”
说着将手中的魔哥屠神朝罗章甩飞而去,魔哥屠神半途突然转道,以更快的速度飞向下方。
却说阴神之前被菩提老祖一掌击飞,罗章震怒之下发出昆仑极招倚天屠龙式,想要斩杀圣人,双方对决时剑圣沧浪突然杀出,以天人之剑融合仙人之剑,施展“剑”,两道极道融合却还没能伤害到圣人半分丝毫,菩提老祖能耐确实名不虚传。
而就在他们三人极招对抗的时候,章惊雨飞身接住阴神。当他接住阴神得一刻,吓得脸色煞白。
阴神金丹修为几乎崩坏,原本就非实体的躯干开始一点一点的透明起来,眼看着就要彻底消失了。章惊雨急忙将元力输入阴神体内,源源不断的元力立即弥补了阴神得消散,但是到了后来,章惊雨逐渐感到输入阴神体内的元气竟然开始往外溢出。
章惊雨心知时间一久,再得不到自己元力的支持阴神一定会再度消失。
一念至此,章惊雨想要召唤罗章过来帮忙,又见罗章正和菩提老祖对决,哪里还敢打扰,只好硬着头皮,拼命输入元气到阴神体内,保住一时是一时。
只是越到后来,阴神溢出的元力就越加的多了起来,而他也是倍感吃力。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和尚出现了,及时将魔哥屠神给罗章。
却说魔哥屠神离开了圣人禁锢,哪里还有时间去罗章那里,所以半途中又转头朝着阴神飞去。眨眼到了跟前,接着钻入阴神脑颅意识海中去了。
得到魔哥屠神修补,阴神外泄元力的情况立即停止,体内金丹再度急速吻合,化神修为急速恢复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天际一阵惊天动地的钟鸣响起,在钟鸣之后一个来自天外的怒吼响彻云端。
“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