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在柴问剑的感知中,他出现在一座山崖边缘。
潜意识中柴问剑低头往下面看去,云雾被紊乱的风暴吹的聚散离合,幽暗的山崖下看不见底,这让他不禁想起在幽冥禁地的那个无底地渊。
只是在无底地渊中有着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怪物,而天知道眼前的这个无底地渊是不是就是幽冥中的那个地渊。柴问剑想不明白,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之前已经从幽冥的鬼门关出来了,而就在刚刚,他还在荒岛上的巨大岩洞中,一个叫羽墨的羽族少女让他坐到一块圆形的石板的,现在怎么又变成了这样的场景?
“是幻境吗?”多年修道的经验让柴问剑开始怀疑自己的处境,但是他自问这一句之后,那个狂笑的声音给他答案:“我也希望这只是幻境,但在我的意识中,一切都是真实的。”
柴问剑莫名其妙,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到了半点不存。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我叫……天下无我。”
“天下无我?”
“你就是我,你就是天下无我?”
柴问剑迷茫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而那个声音就想是在对面,悬空和他对话。而且他的话让他越来越摸不着头脑,感觉就像是和羽墨那个可爱短路的小丫头对话,只是这会儿他变成了羽墨,而说话的人变成了他,他永远都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就好像羽墨思维方式永远都不要比他慢上一大截一样。
“我为什么要是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问题一半不重要,一半重要,你想知道哪一个答案?”
柴问剑略微沉思说:“什么是不重要?什么又是重要?”
“你的问题原本就是矛盾的,但是在所有的法则当中是没有矛盾法则的,一切都是为一个答案。现在的你不是天下无我,正如现在的我不是你柴问剑一样,你说这重要还是不重要?”
柴问剑低吟自语:“这很重要吗?”
“既然不重要,那你为什么不问重要的呢?”
“那答案是什么?”
“答案就是不重要,但你却觉得这是重要的,所以我给不了你现在想知道的答案。”
柴问剑陷入深深的沉思,那个声音又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和你永远都无法调整到一个话题?”
“或许吧,也行是我太愚钝了。”
“愚钝的矛盾相应的就是聪明,你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柴问剑低头看着下面的深渊,他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他往前,跳了下去。
没有将元气散发出来,因为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元气这种东西,所以他的影子在虚空中变成了一条往下划落的直线。在下坠的时候,太转身,仰望快速远离的山崖,在山崖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一晃神,柴问剑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再看四周,发现自己还站在山崖上,低头往下看,下面什么都没有,还是和自己刚来一样,狂风紊乱,云雾聚散。
“刚才……是我跳下去了吗?”
“是。”
“那……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是,这里你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你跳下去所看到自然也就是真实的,只是我把现在的你和刚才的你存在的两段时间调整到了一起,所以才会在同时间出现两个你。”
“将两段时间调整到一起……这是什么神通?”
“天下无我的神通。”
“……”
“刚才你除了看到自己还感觉到了什么呢?”
对于这个声音柴问剑有着莫名的任从,好像这个声音出现就是命令他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他的话,就像傀儡一样说:“我感觉自己像是在飞。”
“那你想凭着本能飞吗?”
“凭着本能飞?”
“就像你走路一样,不用元气,不借助器,只是本能的飞。”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就像翱翔天空的飞鸟,逆着风向在天空中行走。”
“这……除非我也能像飞鸟一样,长出一对翅膀。”
“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柴问剑只觉得脊椎骨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接着身后像是被人推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山崖下掉了下去。
“啊!”
狂风紊乱中柴问剑想要回头,但这一次的狂风比刚才的更加的恐怖,像是飞来的利刃,刮在身上一刀一刀的切割着他所能忍耐的极限。
身体在紊乱中一点一点的分离,此时的柴问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千刀万剐,血肉像是漫天飘雪,被狂风切开,从血肉到胫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惨叫。
而这种惨叫却被紊乱的风掩埋,隔着远了甚至都听不到。
这种痛苦一直持续了有大半个时辰,最后一副人形骨架瞬间化作粉尘,被风吹的不知去向,而柴问剑也彻底从风的世界消失。或者说,他不是消失,只是变成亿万万颗粉尘,玄妙中,他变成了风的世界。
在风的世界中,风与他同行,而无数个柴问剑清楚的“看到”自身。
很奇妙,也很安宁。
当他变成无数个自身的时候,他在风中追逐,无数自身将无数感觉传递到他的思维当中,使得他能够清楚的分辨出风的动向。而经过无数感觉传递来的信息,他越来越明白风的性质。
那本来就是一种看不见的形状,就像声音一样,看不见,只能从对方逆向而来的触觉中得知它们的存在。
而当你能够看见它们的时候,也就说明你变成了他们。
宁静的深渊中,消失的柴问剑不停的将所有的自身传递回来的信息储存起来,然后进过无数的思维演变,终于在思感中形成一条对风的解析意识。
忽然,所有紊乱的狂风同时停止,一片白羽从无风的空间凭空闪现。
在白羽缓缓飘沉了一段距离之后,一条白影冲天而起,白影冲过的地方卷起一阵风暴,将白羽刮的不知去向,而白影在眨眼间从深渊中飞出,落到了山崖边缘。
白影落地,白色的羽翼缓缓收叠起来,柴问剑回头看着,感受着羽翼每一块肌肉产生的力道,就像是感受自己本身。那对羽翼成了他躯体的一部分。他说:“为什么会这样?”
“这本来就是你的,没有为什么。”
“本来就是我的?”
“命运就在你手中掌握着,只是现在的你还不足以掌握,或者制衡命运。当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将要面对宿命的挑战。”
“……”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柴问剑沉默,许久才说:“玫儿她会怎么样?”
对方也沉默了,柴问剑等了很久,也想到了最不想知道的可能,又问:“在蓬莱仙岛上是否真的能够医治玫儿?”
“不能。”
“为什么不能?”
“未来是即将发生的过去,而过去是发生的,是现在无数变数所衍生。当命运变成宿命,你所能理解的变数也就成了定数,所以不能。”
柴问剑不甘心,四声怒吼:“为什么不能!?”
“很久以前你就看到了宿命,那个拿着剑哭的男人……其实就是你。”
柴问剑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空白的意识中回荡着天下无我的声音:“继续往前走,我就在前面等着你。”
柴问剑逐渐恢复意识,缓缓张开眼睛,只见一双妙不可言的眼眸近在眼前,恍如梦境。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又听到羽墨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羽墨捂着嘴,笑嘻嘻的退开,柴问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实在不愿和这个说话慢半截的小姑娘有太多的交流,神念反观体内,丹田变成了紫府,阴神化作的婴儿盘腿坐在紫府中央,双手叩印,闭目不动,原先因为修为提升的原因,狂乱的元气也稳定下来,意念微动,柴问剑左手心忽然冒起一团赤红血炎,看着血炎,柴问剑再转意念,右手燃起一团黑炎,羽墨看着又惊又奇忙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柴问剑笑了笑,一念起,两团火焰顿时消失,体内元气骤然荡然无存,一丝不剩。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咦?”羽墨眨着眼睛,小心的靠近柴问剑,柴问剑从石板上站了起来说:“羽墨姑娘,多谢了。”
羽墨有些害怕地在柴问剑身上戳戳点点,最后还小心的问了一句:“刚才还明明感觉到你体外的元气波动的,怎么突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柴问剑哈哈一笑,这一笑,体内元气骤然爆发,吓得羽墨惊呼后退:“怎么回事?”
“这是在下自创的法典秘术,羽墨姑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柴问剑拉住她,又向她致歉:“在下多有得罪,真是太失礼了,还望羽墨姑娘恕罪。”
羽墨摇头,摆摆手,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说:“你们这些修真者稀奇古怪,大祭司说的一点都没错。”
“大祭司?”
羽墨撩开耳边的鬓发说:“你既然醒了,我也该回羽人境地去向大祭司复命去了。”
柴问剑一边沉思一边说:“姑娘先前说是在这里等在下,在下先前还一直疑惑,姑娘又怎么知道在下一定会到这里来呢?”
“大祭司说的,我哪里知道。”羽墨有些不耐烦起来,一边说一边伸手往自己胸口伸进去,柴问剑唯恐失礼,连忙撇过脸去看别的地方,又听她抱怨起来:“那个老头,都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天棺里好好睡觉,还还整天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去他娘的!要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把他活活给打死了。”
柴问剑愕然不语,又觉得十分有趣,心说:“这个羽人小姑娘脾气还真是不简单啊。”
接着羽墨一阵惊叫:“我去他娘的大祭司!”
柴问剑吓得浑身一颤,回头来,就看到羽墨手举着一张纸条,仰天大喊着:“大祭司,算你狠!”
“羽墨姑娘,怎么了?”柴问剑好奇,连声问:“若有难处,尽管开口,在下定当尽绵薄之力。”
羽墨整个人蔫了下去,将纸条递给他说:“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是大祭司那个老混蛋的意思。”
柴问剑接过纸条一看,纸条只有两个字: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