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伦站在镇墙的门楼上，遥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午后的阳光下，远方模糊能看见一排蚁行般的小点——那是他正在等待的目标，也是他最为宝贵的财产。
“埃里克，”贝伦轻声呼唤背后矗立的战士：“弟兄们终于到了。”
“是的，队长。”埃里克用同样的低沉嗓音回应他。
“可是我却在犹豫，”贝伦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该如何带着你们走向胜利？这里甚至没有一块打磨斧子的石头。”
“那就用拳头和牙齿，树枝和木棒。”埃里克再次回应着：“奥丁大神的武器难道不是一根枝条吗？罗马人给了我们更好的斧头和铠甲，但这不代表我们只能靠他们的东西来战斗。”
“是的，你说得对，埃里克。”贝伦转身走下城楼：“让我们看看，查尔斯或许会带来些好消息？”
贝伦张开双手，抱住了——拉车的马匹。
倒不是他有什么与马角力之类奇特的打算，而是因为这匹马儿正处于自由散漫的状态，眼看就要拖着车跑到他身后去。至于那个原本理应驱马的人……
查尔斯从车板上“滚”了下来。
“该死……”他扶着车轴坐起上半身，脸上一向的严肃都变成了懊恼，甚至还有少许的畏惧：“队长？奥丁神在上，这可真不是令人愉快的旅行……你们那次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谁知道呢。”贝伦随意地应了一句，走过他身边，看向后方另外几匹马儿……好吧，或许是因为单独享受了一人一车的待遇，如此狼狈的只有他一个罢了，其他人都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勒停马匹，战士们背上他们的盔甲和盾牌，拎起战斧，或跳或走地一个个下了车，在他面前站成松散的队列。不过即使这样的动作看上去还算精神饱满，他们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出某些极力掩饰的痕迹——和查尔斯一样的痕迹。显然，在这个状态下，所有人都无法立刻加入战斗。
查尔斯走到他背后：“第一批人，我带了两个十人队。其他人还在后面，晚饭之前应该全部能到。另外，那位伯爵大人给了我们一批铁匠。”
“铁匠？”贝伦有些惊讶：“今天的好消息已经够多了。查尔斯，我甚至开始怀疑明天是否将是我遇到一位瓦尔基里的日子，但愿命运女神能为我宽限那么一小会儿。”
“这正是问题所在。”查尔斯微微点了点头：“据伯爵大人所说，向西北方向约一百公里的位置有一处铁矿矿脉，可以出产优质的矿石……加上这批铁匠，或许足以用于修补我们的装备。”
埃里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恰好接上对话：“西北？这不是很好吗，那正是围困我们的敌人所来自的方向。”
“好吧。”贝伦转过身，走向城门的位置：“看来，他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去冥界的靴子。”
走进领主府的正厅，贝伦没来由地突然叹了口气。
他依旧觉得什么地方有些荒谬，但又找不出问题来自哪里。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的内心总是充斥着烦躁和压抑，似乎想做些什么来好好发泄一下。
但是做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背后挂着战斧的位置——然而再一次摸了个空。印象中，上一次这样不随身携带武器，大概是在他还小得不足以挥舞斧头之前。
只是这点记忆也同样突兀而荒谬，让他宁可远远得避开。
好吧。贝伦在心中默默想着。老伙计，不要着急。明天，明天你就可以重新染血了。
“嗯？来了？”听到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响，安娜转过头，看向贝伦和他身前带路的女仆。待女仆退下将房门关上之后，她又重新专注于面前的纸张，只是抬起左手示意贝伦坐在身边。
“具体的计划我已经设定好了，”她落下最后一笔，小心地拿起另一叠文件，从中抽出几张：“通过这段时间斥候的反复侦察，敌人的具体情况都在这里了，再下面是我做出的针对性进攻流程。你带上一个百人队的瓦兰吉，一个小百人队的弓箭手，另外还有一支原本领内斥候编制的轻骑兵小队。敌人缺乏破甲武器和优质弓箭，不出意外的话战损会维持在0。”
贝伦低下头想了想：“那剩下的人呢？”
“剩下的？”安娜又抽出另一张文件：“半个百人队的弓箭手要用于镇内，我不信任原本的守备队。你的战士中，留下状态较差的一个百人队辅助他们。在其中我还要抽出两个十人队用在另一件事上……某些人似乎对我们的统治并不那么认可。”
她似乎说着有些累了，轻轻地向后倒去，闭上眼睛：“其他方面应该都解决了……至少暂时不会有需要通知你的问题。啊等等，我要清洗掉整个领地内原本的上层阶级，你或许会在一段时间后看到更多新人，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还有，在你过来前埃里克先派人来了，他谈到了一处新铁矿的事……你知道的吧？”
“嗯。”贝伦点点头。
“前线一百公里可不是什么小概念……”安娜的眉头紧紧皱着，表情里有些苦恼和焦虑：“希望神能给我们更多的帮助，不然就必须依靠领内的兵力。”
“可你不信任他们。”
“不止是这点小问题，还涉及到新建防御点，守备范围，以及政治制度……我讨厌这帮野蛮人那愚蠢而落后的封建制，他们就和当年毁灭旧罗马的野人一模一样。”安娜直起身，认真地盯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大蛮子，我多么希望你是一位凯撒，哪怕原本他们不过是帝国的蛀虫与吸血鬼……算了，这不重要，我会让你戴上奥古斯都的皇冠。”
贝伦站起身，背对她向外走去：“我到军营去了。”
“去吧去吧，”安娜似乎有些不耐地挥着手打发他：“记得，这笔佣金值得你为我服役一百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