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能够听见画眉在鸣叫,这里似乎是一处花园,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是黑白色的...
啊,父亲在二楼的书房窗口叫我了...
慢着,我刚刚说什么...父亲?!
黑白色的景象飞速远去,威廉.李斯特上尉从行军床上醒来,头痛使他的思维一片混乱,在旁边的桌上翻找了一会之后,他取出一个小药瓶.
从联邦康复中心出院之后的几年里,李斯特一直受到头痛的困扰,他的主治医生查尔斯.利顿给他开了一些宁神类药物用来缓解－－不是治疗－－这种痛苦,虽然坚持服药后头痛无论次数还是程度都大有好转的迹象,但并没有得到根除,而这些模糊的黑白色片段,往往随之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服药之后李斯特感到头痛逐渐远去,正如那些模糊的片段一般.他定了定神,试图回忆起那些黑白色的片段,那个花园,还有...父亲的面貌.
结果一无所获,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李斯特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几年来他一直试图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从记忆的碎片里找寻蛛丝马迹,但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伴随着记忆碎片而来的头痛大大影响了清晰度,更不用说那些片段往往非常短暂了.
李斯特侧过头看了看桌上的电子时钟,上面22:17的数字组合在一片黑暗的室内显得分外刺眼.
远处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偶尔夹杂着爆炸和空气被飞行器割裂的声音.
帝国军的进攻是从凌晨开始的－－地球时间的凌晨,事实上特洛维坦的自转周期是地球的四倍,第一阵炮声响起时,特洛维坦的这一侧面才刚刚开始沉入黑暗－－但进攻只能用"零星"来形容,双方在6**6步兵旅的正面阵地持续着零星的交火.
和其他军官的看法不同:他们认为这是帝国军的一种策略,目的是麻痹联邦军,之后突然发起猛烈攻势.李斯特则认为对于帝国军零星的攻势,最好的解释是帝国军在阵地正面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据第81独立机动舰队的情报,帝国军的登陆场距离联邦军主阵地足有4000公里之遥,现在出现在正面的敌军只可能是装备轻便,活动迅速的小股侦察部队,敌军要发动大规模的攻势,补给兵站和数量可观的部队前移至少要花上几天的时间.
尽管如此,趁这个机会修筑阵地绝对是个好主意.不幸的是工兵部队缺乏,于是李斯特只好用上了最传统的办法:让士兵们靠人力挖出战壕,构筑野战工事.
弹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运输工具也同样缺乏,李斯特也想过让手头的5辆自行火炮回去再干一次搬运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虽然自己判断帝国军的攻势可能在几天后才真正开始,不过在大战前夕让几门火炮离开阵地还是太冒险了,如果战斗开始的比预计的早,或者火炮在移动中遭到对方空袭的话...
那5门自行火炮现在正静静的停在阵地上的几个射击点,上面覆盖着伪装用的炮衣.
穿上防护服的李斯特走出地堡－－这是一个由金属构筑,有着弧形顶部的小型堡垒,联邦陆军的制式步兵工事,现在被作为这个连的临时指挥所.他抬起头望向远端的天空,战斗的火光在空中翻滚着.
对陆军来说遥远的距离,在空军看来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在双方的陆军只能小打小闹的时候,双方的空军则在空中进行着激烈的搏杀.
乔纳森已经不记得这是几天以来的第几次出击了,事实上,他连今天到底是哪一天都不知道,特洛维坦的日出日落是无法直接用来判断电子时钟上日期的变化的.尽管随便找个地勤人员问一问或者是去看电子时钟都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疑问,但乔纳森一点也没有那么做的想法:连续作战带来的疲劳和紧张感使他根本提不起精神去注意别的事情,对每一个在一线拼命的人来说,了解具体的时间并没有什么意义.接受任务,执行任务,完成任务,活着回来,只有这些事才是值得重视的,6122旅的飞行员们正在"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四个步骤,不过正如所有战争一般,总会有人无法完成所有步骤,而其中多数人在前面的步骤失败后,连带着失去了进行最后一个步骤的资格.
乔纳森喝下一杯速溶咖啡,希望这口感并不怎么样的饮料能使自己保持清醒－－如果能带来运气的话就更好了－－多年的战场生涯告诉他一件事:有些时候生还的关键并不在于优秀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仅仅只是那一点点匪夷所思的运气而已.
纸杯轻轻的落在地上,乔纳森检查着头盔与飞行服的连接处,爬进了重新配给的FF－74"幽灵－II"驾驶舱里.全覆式的舱盖开始缓缓落下,就像是一只巨鸟正在合上自己的喙,新手飞行员们在此时往往会产生一种"正在走向吞噬自己的地狱"诸如此类的紧张感.不过已经无数次经历这一过程的乔纳森显得颇为平静,错综的通讯声正在他的耳中回响着,管制员的指示,前线的反馈,具体的作战区域...乔纳森机械的重复着每次出击之前对个别回路的检查,一边试图从耳中交织在一起凌乱的声音中寻找自己需要了解的那些部分.
地勤人员在跑道上挥舞着指挥棒,乔纳森遵照指示将战机移到了自己的起飞路线上.在等待起飞命令的时候乔纳森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几天前见到的那个陆军上尉,威廉.李斯特...
那小子确实有几把刷子,乔纳森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李斯特交给自己的是那份评估报告的副本,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指挥部没有采纳他的意见真是个损失...
损失?或许对上面的那些家伙来说这个单词不过是呈现在纸面上的数字吧,不过对我们来说,却关乎自己还有没有下一顿饭.
这时耳机里传来起飞许可,之后灰白色的"幽灵－II"离开地面,消失在黑暗之中.
特洛维坦环绕轨道,帝国驱逐舰"科尔卡"号.
"舰长,检测完成,所有设备运行良好."
听着大副的报告,半倚在指挥席里的林祥少校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这任务也太简单了,他想着,联邦的海军连影子也见不到一个...散布干扰装置的工作还真是轻松啊.
这次会战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吧,到那时自己就能再次获得晋升了,我那魅力四射的...
情妇的笑脸浮现在自己面前,林祥眯起双眼,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一边挪动着有些肥胖的身躯,试图换个舒服些的姿势.
正当林祥思索着回去之后正在军务部工作的父亲将会给自己安排一个怎样的工作时,舰桥内响起了如同被刺中一般的人类尖叫声.
"在极近距离上发现敌舰!4点钟方向,仰角9°!"
极近距离?林祥对这个单词感到有些陌生,当他终于想起这个术语是用来表示接近到50KM以内的时候,"科卡尔"号突然发生一阵剧烈的震荡.
"舰体中弹!发现复数的敌军战斗机,数量不明!"
舵手努力操舰规避着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管制员的叫声在空间里回响着.
林祥的头上冒出一阵细细的汗珠,他张大了嘴,好半天才想起这个时候该问损伤状况.
"后部装甲被击穿,气密舱已隔离,4号推进器停止工作,2号推进器动力下降至47%!"
"敌...敌舰的数量呢?"
"确认到10艘敌舰,其中之一为巡洋舰级."
10...10艘?林祥感到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着.他下意识的将这个声音喊了出来.
"跑!快跑!"
舰桥上的工作员们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在动力系统已经受损的现在,想要摆脱对方的追击－－更何况对方还有战斗机,而帝国驱逐舰普遍没有搭载战斗机的能力－－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注意到下属们的眼神,林祥很快的反应过来,的确...在这种情况下,逃跑的成功可能...
舰体又一次剧烈的震颤,两枚导弹命中了舰体左舷,击毁了仍在反击的近防炮,爆炸的威力穿透了两层甲板,在舰身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疤痕.
林祥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从咽喉深处发出一声低吟.
"投降!别打了...我投降..."
在接到要求投降的通讯后,几架战斗机停止了攻击行动,转向不远处刚刚被"科尔卡"号部署完成的中型干扰装置,在一阵密集的攻击之后,这个精密的机械冒着电光,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同样的还有它的功能.
林祥擦了擦汗,这回自己真是倒了大霉...看来要蹲一段时间的战俘营了,不过没关系,下次交换战俘的时候,父亲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名字写在交换人员名单上的...只是...时间问题.
林祥抬起头,想仔细看看这支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的联邦军舰,当他把目光移向那艘拥有最大体积的巡洋舰时,他惊讶的发现那艘巡洋舰舰首二联装的主炮炮口正在发出蓄能射击时才会发出的光线.
他们还要攻击什么?干扰装置明明已经...
答案很快揭晓了,两支能量束干脆的贯穿了"科尔卡"号的舰体中部,这艘驱逐舰的舰体开始断折,随后舰上的反应炉发生了爆炸,从远处看来就像是每逢节日人类很喜欢的焰火,不同的是这个焰火的燃料中也包括鲜活的生命.10秒之后,一切都结束了."科尔卡"号失去了原来的形态,变成了无数由破碎的金属和各种说不清原状的物质组成的残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