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料之外

海军大本营－海兹堡,轨道:机密.487年2月9日,11:40.

熟悉的空气真好.这就是利瓦尔.梅森中将现在的感觉.

当下的人类普遍认为完成改造后的行星上所谓"真正的空气",比起宇宙间的大型设施或船舰内使用的空气要令人觉得舒适－－－－本来就单调的空气混杂了人造物体的金属气味和电子气味之后,再加上特有的干燥感,实在是很难让人生出好感.

但梅森的看法却正好相反,熟悉的气味令他感到颇为轻松.这并不是表示梅森热衷于他的工作,而是多年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在海军服役接近30个年头的经历令他产生一种回到部队如同回家的感觉,而真正的家－－包括妻子和已成家的两个孩子－－却不那么像家了,多年来自己从厌恶到习惯的那一个个密闭的金属空间反而成了自己的"家".

是归属感在作祟么?梅森曾经这么问过自己,或许是因为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个家不再那么需要自己的缘故吧.尽管如此他仍然努力抑制着那种排斥回家的冲动,在难得的休假日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这也的确让他感到愉快,但却又矛盾性的让他感到压抑.当回到部队时这种压抑感一扫而空,梅森似乎感觉这里单调的金属味比起家中那种混着花香和潮湿的青草气息的空气更有亲切感.

梅森穿过一条走廊,缓缓步入海军大本营的高级军官会议室,这是个并不怎么大的房间,房间两侧装置着会议用的各种设备,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圆形会议桌.借着室内微弱的灯光,梅森注意到联邦海军总司令官－－一头灰发的费迪南.马尔森元帅正坐在主位上,右拳托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会议室一侧的透明幕墙上出现了海兹堡4号行星蓝色的躯体.

似乎是由此发觉了梅森的到来,60岁的老元帅摆正身体,举手示意他坐下.

"利瓦尔,我想这次召集的原因,你应该也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梅森下意识的从座位上挺直身体.

"是的,我听到的传闻是要派遣舰队前往扎维."

其实不用传闻也能想到才对吧,梅森这样想着,海军大本营发出二级召集令正好是接到扎维星系遭到攻击的报告之后的事情.

"恩,根据最高统帅部刚刚确认的命令,先发的舰队已经决定是第六舰队了."马尔森元帅递给梅森一份文件,"你的任务是尽快赶到扎维星系的...特洛维坦行星轨道,确保制宙权,掩护我军的运输船队."

"敌军的战力估算呢?"梅森翻阅着面前的简报,"后援方面的准备如何?"

"目前为止已经能够确认到800艘以上规模的帝国军舰队.至于后援,"总司令官皱起稀疏的眉毛."你也应该知道现在补给方面存在困难,至少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期待舰队规模的增援了."

梅森暗自叹了一口气,真是不轻松的工作.但第六舰队目前的状态也算不错,这一点恐怕是唯一值得期待的了吧.

"明白了,总司令官阁下.出击时间是?"

"一旦完成准备就立即出击.正式的命令书和详细报告很快就会发到你的办公室."

确认谈话结束,梅森站起身来告退,在他将要走出会议室时.背后传来老上司的低语.

"祝一切顺利.利瓦尔."

"这里是第59812步兵连,威廉.李斯特上尉呼叫,有任何人能听到吗?"

李斯特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呼叫了多少次或多久.但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滋滋"声.

他无奈的放下了话筒,干扰强度比预料还要大,帝国军没有把攻势继续指向自己的部队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现在不仅弹药不足,给养也跟不上,匆忙移防时带来的那点饮用水和流质食品都快见底了.

稍微能让他轻松一点的是伤员的情况还算稳定,不过他很清楚如果不尽快将伤员们后运,那点简单的处理是不能让他们撑上多久的.

李斯特决定回到阵地上去观察情况,既然通讯无法恢复,就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行动,如果情况许可的话,就用自行火炮后运伤员吧,他这样想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透过头盔上的光学设备,李斯特确认到帝国军的攻势明显的转向了靠东面的阵地,炮火,金属和步兵的洪流正在冲击着联邦军的防线.

有点不对劲...

李斯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少了什么或多了什么,总之一种是违和的感觉.

如果帝国军当真想突破我方防线的话,不是应该采用"一点突破"的战术吗...为什么会连续转移主攻方向呢?他们到底有些什么目的?

李斯特开始琢磨着这一切背后的意义,但是他的思路很快就被打断了.

"长官!"李斯特回过身来,发现喊叫的是通讯室的勤务员.他急冲冲的跑到李斯特身边,大口喘着气.

"接收到通讯信号了!"

一个黑影靠在一堵墙边,风衣笼罩着他的身体,他安静的一动不动,似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一般.

黑影略微移动了一下身体,他是来等人的,但是会面时间已经过了.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等下去.

对方会选择街头而不是更安全的地方见面,让他怀疑报复是不是提前到来了,不过在很小心的确认了周边的情况之后,并没有发现是陷阱的迹象.

这么说来...至多是个恶作剧么?

恶作剧,真是遥远的名词.黑影脸上划过一丝带着苦涩的笑意.

这个苦笑的动作只进行了一半就中断了.因为一把利刃顶上了他的喉头.

黑影花了0.3秒确认状况,之后毫不在意的拨开了这把锋锐的武器.

"你迟到了."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加一把力."不速之客冷冷的盯着他,"不过这次你干的不错.我想你的死期可以推迟一些."

"这是你要的东西,"黑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磁盘."现在我大致明白你想干什么了...或者说,一开始就知道,现在明白的是你想怎么干而已."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来人接过磁盘,冷冷的神色似乎有一点回暖的迹象,但很快就消失了."现在还差几枚棋子而已."

"那么你就是棋手了?"

"不...李,一旦游戏开始,我也是棋局中的棋子.我现在只是在把棋子放到他们该在的地方."

"‘猎魂‘的那群家伙看来是被你踩到尾巴了,现在他们正在满世界找你.好自为之."

"还是当心你自己吧...",来客转身离开.

"你...能原谅我么?米..."

来客猛然回过头来,打断了黑影的话,人造月亮的光芒照耀到她的脸上.

"别那么叫我.现在的我是‘鬼颜‘."斩钉截铁的话语,女人脸上像是笼上了一层寒霜."一个时代即将终结,而你想要原谅?"

被称为李的男人叹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他的身体就像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般,很快就再也无法找到了.

第81独立机动舰队在预定要攻击的帝国军干扰装置附近维持着通讯静默状态,他们抵达这个位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却迟迟没有按预定计划展开部队.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干扰装置.

先发的斥候机传回的图像正陆续显示在舰桥的大屏幕上,沈林倒抽了一口凉气－－在那之前,从就任起从没露出过任何表情的林白指挥官也明显愣了愣神.

一个多用途中继站,没错.上面密布的大型天线很明显的说明了它的身份,而暴露在外的内部结构告诉窥视者这个设施尚未完工,这解释了几艘工程作业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也解释了让沈林抽出一口凉气的原因:有两个舰艇编队保卫着这个设施.

"目前共确认8艘敌舰.以行星特洛维坦的轴线为准,该设施以北确认到轻巡洋舰3,驱逐舰1;该设施以南确认到轻巡洋舰2,驱逐舰2.以上."

5艘轻巡,3艘驱逐舰吗...按照帝国军舰的舰载机搭载量:一艘轻巡洋舰6架,这样一来还有30架战斗机要应付.帝国的驱逐舰没有搭载能力,真是万幸...

第81独立机动舰队的舰载机部队构成本来是"荆棘"号12架,6艘驱逐舰各4架,3艘护卫舰各2架,共42架.在调往扎维星系之前,其型号分别为2架FF－81"鬼怪",18架FF－74"幽灵－II"和22架FF－67"幽灵－I".1月31日在与帝国军侦察部队交战时损失了1架FF－81,虽然在柯恰尔泊港时补充了一架库存的FF－67,但无疑造成了战力的削减;之后在2月6日的战斗中损失1架FF－67和1架FF－74;2月7日损失,中创FF－67各1架;2月8日的损失是FF－74和FF－67各有1架被击落,1架FF－67遭中创,另有1架FF－74故障.

这样一来,目前可用的舰载战力是...1架FF－81,15架FF－74,18架FF－67,共34架.

好像没比对方强到哪里去嘛...小心的计算了己方的兵力之后,沈林发出这样的感叹.而在繁重的工作量压迫下－－仅"荆棘"号每天出击架次就超过50－－指望整备员马上把那两架中创的战机修好还不如指望帝国军把军舰拱手送过来,能把那架故障的FF－74拉出来就算不错了.

"长官,以现在的局面看来,撤退是最佳选择."沈林认为自己有义务提出建议,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林白,发现自己的话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年轻的女长官一脸无动于衷的冷漠.

沈林只好继续说下去,"我们必须尽快脱离这片空域,已经确认到几支敌方舰队在向这里靠近.应该是被干扰源反探的结果."

林白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端起手边的咖啡.

以往的经验告诉沈林,这表示指挥官正在思考.他耸了耸肩,向指挥官提出建议原本是舰队参谋的职责,但是独立机动舰队的人事编制原本就比较...随意,第81独立机动舰队在去年临时成军后就没有参谋前来就任.作为旗舰的大副,沈林很无奈的兼负起参谋的职责,尽管多数时候他的建议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不能放着不管,"林白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沈林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回应自己的建议,"一旦这个中继站投入运转,就很难阻断附近空域的敌军通讯,而我军与地面的联系却会中断."

中继站的用途很广泛:干扰对方通讯和索敌,为己方的通讯提供多线路保障,区域化的情报收集,为小型舰艇提供补给和维护.第81独立机动舰队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无疑是其中集大成者.而这个空域处于特洛维坦联邦陆军的头顶.

"即使不能彻底破坏,至少也要使其瘫痪一段时间."林白将星图显现在广角屏幕上,之后吮了一口咖啡."现在说明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