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贪心的乞丐给抓弄了一番,不觉心情大好,顺着长乐街往前走去,。路过一家皮货店的时候,少年停了下来,径直向着皮货店中走去,约莫过了一刻多钟才从里面出来,手上空空,但是仔细观察,似乎少年的背上比进去前更臃肿了些。
之后少年似乎没有了闲逛的意思,直接向城北走去。越往北,只见两旁朱门愈阔,内里阆苑琼楼,错落别致,俨然富贵之地。常话说“侯门深似海,群鹤绕泰山”,与城南不同,城北正是皇宫所在,人间财势终极的天子之家,周围住的自然也都是近臣心腹、达官贵族了,且越近皇宫所住的主越显赫,越得皇帝恩宠。
少年在一家偌大的府宅门前停了下来,门前两只镇宅狮子威武高大,朱漆的大门,门顶上面一个金字牌匾,上书“司徒府”三个大字,映着前面翼纸灯笼的光芒闪闪发亮,在“司徒府”下面是两列较小的楷书,一写着“公忠体国”,一列“崇初七年敕造”。
少年走向前,望着门里明亮的灯火,心里有些莫名思绪涌起。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何事?”
少年一愣,转头望去,只见门前一个下人打扮的小厮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小厮二十来岁,双手作揖,额首微低,一脸憨厚模样,只是两个眼珠不住的打转,时不时向王迟身上扫过,看来也是极其精明的人。
“我...”少年正欲说话,门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老迈的声音将他打断,“小四,阿寿,快过来!”。
话音未落,一个花白须发的老人走了出来,其中两个小厮闻声连忙向前迎了上去。
“这份送给户部值夜的宋欣宋大人,这份送去弘文殿,腿脚麻利点,这是老爷交待的,知道嘛?”老人边说边将两份书折递了过去。两个小厮应了一声,各领一份书折,急忙向外疾步走去。
“福伯!”老人正转身往里走,却不防后面一阵呼喊,他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少年站在门外,对着自己挥手。
“你是?”老人转过身来,上前走了两步,向王迟问道。
“福伯,你不认识我啦?我是迟儿啊!”少年向前兴奋地说道。
少年名叫王迟,迟到的迟,京城人氏,当朝司徒公王廷之是他的生父。从小在京城长大,直到十五岁那年,执意追着师父离开了京城,时间一晃,已是四年有余了。
“迟儿?”老人凑近前来,眯起眼睛,仔细瞧着王迟的脸,“真的是迟儿啊,看我这老眼昏花的!!”老人一脸喜悦,一把抓住王迟,凑到前来,双颊抖动的说道,“来,让我看看,长高啦,变壮啦,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这几年去哪了,夫人天天念叨你呢,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一出门就去那么久,也不多给家里来个信,我们都很担心你啊,你......!”
福伯名王福,十几岁就来到王家,先是做了王迟爷爷的书童,王廷之显达之后跟着来了京城,做了王家的管家,算是府中的头等元老。虽是下人,早跟了王姓,连王廷之两夫妇见到他都会叫声福伯,可见王福在王家的地位了。王迟可以说是王福看着长大的,关系如同祖孙一般。只是在“福伯”这个称谓上,原本只是王廷之夫妇对王福的称呼,而王简三兄妹牙牙学语之时看到爹娘称他“福伯”,便学了去,长大后不知怎的怎么也改不过口来,王廷之努力一番之后只能默认了,久而久之,连府上的人也不再称之福总管,也跟着叫了福伯。
老人絮絮叨叨,王迟无奈打断了他“:福伯,这些回头再说,咱们先进去吧!”
老人一拍脑门,“对对对,快进去,你回来就好了,老爷夫人知道一定乐坏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少爷牵马,这可是本府的三少爷,你们眼睛长哪去了?”老人一边拉着王迟的手,一边对着几个看门小厮喝道。
几个小厮在旁听到一老一少的对话已是一惊,此时听到传唤,连忙过来请安,其中几个机灵的抢着帮王迟牵马拿行囊,那个一脸憨厚向王迟发问的小厮更是一脸惶恐,急忙跪地,“三少爷,小人知错,小的不知道是你,刚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你...”
“不关你事,起来吧,我很久没回来了,大家不认识我也是很正常的。”王迟没空理会那个小厮,随口应了句。
“多谢三少爷,多谢三少爷!”憨厚小厮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福伯,咱进屋去吧。”
“好,咱们进去,这些下人太不中用,竟连自家主人都认不得,他们刚才难为你没有??回头我罚他们!”老人有些愠怒。
“没事的,福伯,他们也没怎么我,我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自己身份,你就出来了。不过我们家怎么那么多新的下人啊,以前的都辞了?”
“没有,都在府里呢!这些新人,都是去年皇上赐的,办事挺是利索,夫人也寻思着以前的那班老下人都上了年纪,想让他们干点清闲的活,就把之前的老人给安排进了里面。”
“哦,原来如此,我刚开始还以为我走错家门了呢。”王迟本来无所谓的回答道,“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恩赐那么多下人?”
“这些都是赏给大少爷的,大少爷在北边打仗勇猛,得了战功,升做了将军,不仅犒赏了许多金银,还怜惜他常年在外,怕他担心家里,特意赐了一批精明能干的下人来,这可是我们王家少有的殊荣啊!”福伯满面红光的对王迟说。
“什么,大哥做将军了,几品?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王迟惊异地叫起来。
王廷之膝下二子一女,除了排行老幺的王迟外,还有一儿一女,长子王简,二女王涟香。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
王迟从小就是一个调皮的捣蛋鬼,东鼓西捣,经常是府内府外的闹得鸡犬不宁,还留下一些不大不小的“祸端”。王简却与王迟截然不同,从小就明事理,品德兼优,习文练武也样样精通,是一个难得的通才,最后得大将军林颐看重,收做了弟子。与王迟比起来,王简自然很得长辈的欢心。
王廷之对于王简他们管教很严,对于王迟这个捣蛋精更是如此。王迟每次闯完祸,想到父亲拉长的脸,都会害怕不已,免不了去找大哥帮忙。王简虽然怒其不争,只是终究抵不过对于年幼弟弟的爱护,仗着长辈们的疼爱,经常把黑锅挡了下来,说来王简为此吃过的鞭子还真不少,不过可笑的是,直到王简离家去往北部戍卫边关之前挨鞭子的次数却是未减少过!
当然虽说鞭子没少过,但是兄弟俩的感情却越是深厚,王迟心中对自己大哥更是非常敬佩的,说来也对,有这么一个“无所不能”又帮自己“排忧解难”的哥哥,谁会不敬且佩呢?在王简离开家的第二年,王迟也私自离家求师,说来也是受了文武双全的大哥很大的影响。
“迟儿,你都不在家,我们想通知你也没办法啊,大少爷前面封骧北将军,从四品,二十二岁就当了将军,开朝以来都没几个,别人听到大少爷的名字都直竖大拇指哪,刚封将军那几天,那道贺的人都要把门口通报那几个腿都跑断了!”老人喜滋滋地说,“老爷夫人也乐开了花,家里就像过年一样,到处张灯结彩的,夫人还时常念到你,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少爷,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啊?你不知道,你刚离家那阵子,家里就像炸了锅一样,夫人成天到晚的抹泪,把老爷都哭怕了,家里面的所有家丁都打发出去找,京城内外都找遍了,老爷还联系了外面放任的朋友留意,生怕你被歹人给...要不是后来你寄了封信回来,老爷都要请官府那边帮忙了!”老人叹了口气。
听了老人的话,王迟颇有些内疚:“福伯,就是出趟远门,让你们担心了!你这几年身体好吗?”
“身体老样子,就是眼睛越来越差了点,不过像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看够了,看不清也没关系,反正这宅子熟得很,夫人老爷也不给我往外跑。”
“福伯,你要注意身体啊,别什么事都抢着做,有事就让下人去,你啊就多享享清福,没事多叫阿勇哥多生几个胖娃娃给你带着乐呵。”
“哈哈,我那就是享不了福的命,闲下来就闷得慌,非要有点事做才舒服,阿勇的孩子都是你福妈带着,那几个捣蛋鬼跟我亲不了哦!”
“我爹娘呢?”
“老爷夫人都好,夫人的哮喘有了黄御医的方子,这些年都没复发过,老爷身体没事,就是太忙了,经常批示公文到深夜才睡!”
他们都在家吗?”
“在,夫人现在多半小姐房里,我们先去见见她们!”福伯仿佛会意地说道
“还是不了,我爹在哪?我还是先去见我爹。”王迟说道。
“呃...老爷在书房,不过...”老人有些犹豫。
“有客人在吗?”
“不是的,少爷,老爷最近公事繁忙,心情不怎么好,咱们还是先去见夫人和小姐,再一起去见老爷吧。”老人眨眨眼,讪讪的说。
“谢了福伯,我顶得住,大不了老爹就抽我一顿,我咬咬牙就过去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一回家就去搬救兵啊,他不得发飙,那下次找借口抽我我就更惨了!况且,我也不是没有准备,嘿嘿!”王迟耸耸肩,狡黠地笑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爷听到了,你又得进香堂罚跪了!”
“没事的,走啦。”王迟拉着老人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