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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仇恨

“说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个相貌端庄而威严的中年人坐在一张漆黑沉重的铁椅上。椅背上雕刻着黑色的盘龙纹路,龙头居于椅首,以世间少见的血钻镶为其双目。整条龙纹,盘延而下,却并不显得张牙舞爪。但是即便如此,却无形中露出一股狂气,霸主的狂气。这条黑龙如此,坐在它身上的人亦然。

“是十年之前,您路过那里,救下了寻烟姑娘。”

面具下幽蓝色的眼睛,赫然是将紫衣女人吓的不轻的判官。虽然不知道他如何来到这庄严而幽暗的殿宇之中,但是他现在的模样却和之前全然不同。

他附身跪在龙椅之前,跪在那个中年人脚下。就好像一个信教者在虔诚的跪拜他们所信奉的真神一样。他说话的声音也是一样的虔诚,丝毫听不出一点其他情绪。

“是啊,已经十年了!寻烟,那么才华绝伦的一个女人,真是可惜了……”

中年人捋了捋他的短而有劲的胡须,嘴角莫名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段香离,段落的段,香气的香,离开的……”

“呵!真是一个娘娘腔的名字!”

中年人忽然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很豁达,也很厚重。可这么一声轻笑中却含有某种莫名的气势,让判官不敢多话。

“继续说,他的身手如何?”

“属下不知!”

“嗯?!”

中年人原本惺忪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那是一双如同血钻一样精亮而鲜红的双眼,从瞳孔到眼白,都是红色。但是这些红色之间却以某种奇妙的分割线区别开来,那依旧是一双人的眼睛,却充满了暴虐的杀意。

“属下追踪他半月有余,却始终未能和他交手。而且……”

判官说到此处,头也不敢抬起来,面具之后幽蓝的眼神飘忽不定。

“说!”

中年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摸着扶手上的龙纹,血红的眼睛眯了起来。

“而且一路行来,死去的殿内高手,都是死在了他们自己的独门武功之下。就连黑白无常和鬼童子也不例外!”

听到此处,中年人眯起的双眼中,那一抹血红隐入了漆黑之中。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的,属下不敢妄言!”

判官的声音此刻已经开始颤抖,他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心里已经是无比的愤怒!判官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

可是他所预感的暴怒并没有来临,那抹血红在黑暗中停了好久。

“你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黑白兄弟的时候,他们在干嘛么?”

判官愕然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主人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们在哭,很可怜的哭。”

“是啊,家里的田地都被县官霸占,父母不知所踪。两个孩子,除了哭还能做些什么?”

中年人的语气忽然温和了下来,继续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将他们收入麾下么?”

判官冰冷的面具下,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回答

“因为仇恨!”

“是的,仇恨!”

说到仇恨二字,中年人的语气忽然变的愈发厚重而严肃,那种让人不得不跪下的威压愈加明显的释放出来。然而下一瞬间,那种威压忽然消失,中年人又恢复了温和的语气。

“我再问你,我们第一次见到鬼童子的时候,他又在干什么?”

“他在杀人!”

“杀谁?”

“杀他的父亲!”

“为什么?”

“因为他的父亲背弃了他和他的母亲,因为仇恨!”

“说得好!”

中年人忽然站了起来,他缓缓的起身,然后一步一步的从王座上走下台阶。他每走一步,判官的心就颤抖一下,他整个人就俯的越低,而实际上他已经贴到了地面,低无可低了。

“他们都是从仇恨中洗礼出来的人,他们都是从我手中活下来的人。”

中年人单手向虚空中一抓,那团空间似有似无的产生了某些扭曲,就好像被这中年人抓在了手中一般。

“以他们的本领,以他们的意志,以他们对仇恨的执着,这个世界上本不可能有什么能杀死他们。天山玄宗的人失败了,岭南藏经的人失败了,蜀中唐门的人也失败了!为什么?他们会败给一个不知来历的人?”

中年人低下头,血红的,眯起的眼睛盯着跪趴在地上的判官,他一字一字的问。

“你能告诉我么?”

“属……属下不知!”

判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真的不知道,他到现在也无法想明白。那个年轻人是谁?桃花村三十八口人命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为那件事情来挑战阎罗殿?更重要的是,那个年轻人到底有着怎样可怕的身手!

“你不知,你的确不知。而我却知道,我应该知道!”

中年人没有生气,他忽然惆怅起来,喃喃自语。他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殿宇大门,走向外面跳动的火光。

“当年为了那一琴一剑,江湖中多少势力尔虞我诈,我们又看过了多少的人间丑恶。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一个普通村落,一旦它藏有可号令天下的至宝,它也就相当于被无形的江湖判下了死罪。”

中年人停了一停,继续说了下去。

“起来吧,你随我多年,本不应该把你牵连进来。我知道你敬我,怕我,尊我为父,可是孽债当还,我不想牵累与你。十年前你随我一手创下这阎罗殿,平定南北武林,威震江湖。我们才有今日的地位,可是这十年来我们都只是孤魂野鬼,又何曾好好活过。

说来可笑,我们如今在这阎罗殿中,变成了这般模样,莫不是同样遭到了桃花一案的牵连!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一个不知深浅的少年人,连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闯我的阎罗殿?”

中年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殿宇门前,一步缓缓迈出。

霎时间,数道血色和黑色相间的影子从虚空之中飞来,落定在中年人眼前。

“主上!”

影子散开,七名身姿各异,行色不一的人同时出现在了中年人眼前。

“勾魂使听令!”

“在!”

“我给你们半天的时间,把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一声令下,七人同时催动身法。再一眨眼,七人的身影已在百米之外!

“主上,出动七名勾魂使?!未免……”

判官缓缓从中年人身后走了出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惊讶。虽然这不知来历的年轻人武功卓越,但是,这七名勾魂使,可不是什么喽啰。

“未免什么?”

“黑白无常和鬼童子的失手虽然出乎意料,但是他们只是十大勾魂使中排名最末的三人。其余往上,排名每高一层,武功修为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并非冒犯,但是勾魂使排名第一的那个男人,恐怕已经可以和主上一较高下了。”

“若是那个男人懂得忘情的话,他的武功早就在我之上了。”

“既然如此,那主上为何?”

“因为我需要答案!”

“答案?”

“关于这个年轻人的所有的答案!顺便也告诉告诉那个毛孩子,江湖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地方,不要以为有了些本领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

中年人一回身,向判官一招手,示意他不用再跟过来。

“江湖啊,虽生犹死,非死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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