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灵县,是琉州府偏北的一个县城,因盛名天下的羽灵山脉主峰羽灵山,大部分在本县镜内而得名。
羽灵山亦是整个羽灵山脉的发源,主峰在万丈不止,雄望东海,逶迤向西,未几程,便一分为三,直至荆州境内,图画看去,中间山脉是主身,南北山脉,宛如两翼,仿佛振翅欲飞,以此得名。
兼得山上名胜无数,飞泉悬瀑,奇峰怪石,数不胜数,让人流连忘返,吸引着天荒四极慕名而来的游客,络绎不绝。只是山下四围却是大片凶险的沼泽,毒蛇猛兽,聚居其中。
同样,羽灵山也吸引着修者,但是对于修者而言,名胜只算作一方面,更吸引他们的是——山脉之中隐藏着不胜枚举的大小上古遗迹,若有机缘,得一件法器,拾一颗宝丹,亦或是直接一本秘籍,还有命带的出去的话,那名动天下之日,必不远矣。
只是一个“命”字,和着无数的鲜血与绝命,吓破了绝大多数人的胆,真若有那个机缘,怕是想的最多的是,赶紧上缴那些大型宗门,以求保命,更求作晋身之阶——一般这么识相的修者,都会被吸收进宗门,而且待遇不菲。虽然没有明确条文,但是依然成为大家都遵守默认的规则。
这些人每日将羽灵县塞溢的满满当当,百年前的大修,已经是装不下百年后的拥挤,就人气而言,已经蔚然扬州第四大城的气象,其他三者是扬州本城,琉州城,相州城。
………………
太阳已经西移了大半,羽灵山如高天落下的巨锥,淡淡的轮廓映入眼帘,高耸入云,高不可攀,睥睨天下,不可一世。
“咦,羽灵山!”
“师兄……”
“咳咳。”
…………
在看到羽灵县城之前,先看到的应该是剑台,尖瘦地倒锥,高三十丈许,表面平滑如镜,远远便见着晚阳的照射下,表面反射的淡红辉芒。
三千年前,某人,一怒,一剑,于是,羽灵山的峰顶便倒-插在此,再望去羽灵山,高处的那些云雾,真是反倒成了恰到好处的遮羞布。
“哈!师兄,剑台!”
“咳咳。”
“师兄,一会儿进城先去返春阁看看吧。”
“咳咳咳……”返春阁是修者界有名的女修宗门,掌握着修者界下层的灵药,最善医术,即使在凡俗,也有着极好极大地名声,托庇于衍圣门,两门通婚。所以,安文青这话一语双关,着实是呛到郁文石了。
楚溪和方一沛不经意的相视,莞尔,他们不是傻子,一早上的时间,结合一些细枝末节,足以看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一早上,这师兄妹就没有对头过。
这时候,楚溪又不禁一囧,路上时候,方一沛问他关于千方镇是否有一灰白色妖族居住的问题,他一描述,楚溪几乎拉不住脸,自己?妖族?这都哪跟哪?楚溪心里哭笑不得,说不认识,那一瞬的沉默已经出卖了他,说认识,总不能说那是自己吧?
答曰,朋友。而且,还答应了他,有机会一定给他引见,说是交流探讨。楚溪心中却道,安知不是入药。
………………
眼神掠过,羽灵县城,已然在望,在外的四人风尘仆仆,此时脸上都露出松懈的表情,这一路的沉闷,真是够憋人的,放缓速度,越来越近,人车也越来越多,在春寒的干冷中,感受着那毫无顾忌地喷薄而出的热烈,楚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郁兄,可知羽灵县一房难求?”
郁文石没有说话,笑着点点头,似乎早有所料。每个大门大派,在这些特殊的地方,都会有或明或暗的据点,他们办这些事情,会得心应手许多。
楚溪也回应笑着点头,自今晨看到他,就感觉今天心里噎着事儿,隐约觉得或许自作多情——貌似和自己还有几分关系,不过,这个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
郁文石前方引路,问了几个行人,一行人趟着拥挤的人-流,七弯八拐地来到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栈——行水客栈——衍字分拆。
地方稍显有些偏僻,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客堂已经大半满上,毕竟,再偏僻也不可能开在陋巷,那样不等于告诉这家客栈有问题吗?
这些人大致都有客商,游人,修者,修者以小宗门为主,相当部分是寻宝而来,除了上古遗迹,羽灵山关于俗世宝藏真真假假的传说也不少,而且每年都有所出,所以这种人更是层出不穷,屡禁不绝。还有就是,客商与游客的雇佣,这就不必多说。
郁文石下马走进去和精瘦的掌柜嘀咕几句,掌柜淡漠的神色褪下,变得一脸谦卑,郁文石出来的时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支使着几个伙计帮忙摆弄车马,四间房间也很快地准备好。
几人都做了相当的收敛,低调不知凡几,但是还是引起了人注意。
本来说是满客的客栈,五人一来,忽然多出四间房间,尽管看到他们和掌柜关系亲密,但是不平衡的人还是不少。
长剑挡在郁文石的身前。
整个客堂安静下来,精瘦掌柜欲上,却被郁文石伸手挡住。
“郁先生……”
“掌柜的,不是说……”这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儿,然而只是说道一半,便是仿佛断了舌头。
安文青正郁闷着,一个瞪眼,瞬间绽露的气势,那干瘦的中年人,便把未说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眼中瞬间布满一丝惊恐,躬腰赔笑,不断作揖,半个字儿也不敢再吐出。
这就是高阶修者和低阶修者的距离。
楚溪看着这种市井小说里的桥段,不由得莞尔。
其实,现实中这种没有眼光的情形更残酷,假如安文青今天心情特别糟,或者是个暴躁狂,一剑解决了他们一等,理所当然。
对于修者的事情,官方是最难办的,所以最头疼讨厌,名义上都是帝国治下之民,某种意义上,他们是游离于律法之外的,修者之间的争斗,只要不扰民,压根就没人理。
然而凡事有例外,那些大宗派,即使扰民了,百姓是报官了,又能怎么样?不是倒霉,就是私了,还能怎么样?他们最大的头头儿,对四大宗门还得退让着些呢,而且,哪个修者宗门不托庇于四大宗门?只是这种情况少见,那些大宗派最爱惜羽毛。明面上,还是彼此给面子,很是默契。
………………
楚溪和素晴分在最靠左的一间。素晴的行李有两个不小的包裹,这还是楚溪要求下减了又减的。
“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沈……爹…爹爹给的玉佩很有用的。”
还是有些别扭,还是有些羞涩。
素晴伸出如雪的皓腕,心念一动,一块青莹的圆形玉佩从皮肤下,浮现出来。接着,玉佩开始一隐一现,一现一隐,再接着,左手换右手,看神色是玩的不亦乐乎,不禁失语,心中想到,不知道师傅知道了素晴这种,会有什么样子的表情……
“不累就好。有这么好玩儿吗?”
看到那块玉佩忽然换到脸上,吓楚溪一跳,宜嗔宜喜的笑脸,楚溪无语,将她颊边的乱发,撩到而后。
“当然有喽,路上无聊就玩这个,它可以在身上动耶,还有这个……”她掏出怀中的锦囊——这是楚溪以前就给她的,用特殊方法标记了属于她个人的印记,并不需要玄功的支持,而那块玉佩是因为已经和素晴血脉相连了,是故能够动随心意。
锦囊里面到倒出一个圆珠和一个圆贝来,真是那夜郁文石和安文青送的礼物。前者是海明珠不用多说,观赏作用大于实际意义,但也是一颗难求,珍贵无比,里面的气象万千,的确是讨女孩子喜欢。
她将海明珠拿起来,放在眼前观看,左眼眯成一弯月牙。
“这个贝壳好奇怪,挺好看的,就是打不开……连敲也敲不破……”
“嗯?路上马车里登登登的声音,你就是在敲这个?”
看楚溪问的皱眉,素晴颇为胆怯的缩了缩,点了点头。
“真是服了你……”
“这个好好留着,等着它自己开壳……到时候说不定还有惊喜……”
“它是活的?还会自己开壳?”
“嗯。”
“什么时候开?”
“不知道。”楚溪心中想到,这个在安文青手中,应该有一段时日,那****看得出郁文石的促狭和安文青的郁闷,但是,颇为赌气地送这个,还是有些胡闹了,郁文石神色的一点变化,教他察觉。
素晴好像也不怎么关系这个问题……
“要不要养在水里?没水,它会不会渴死?”
楚溪扶额。
“管它呢。”
素晴继续无视他,忽然有些兴奋地问道,“会不会生出珍珠来?”
“不会。”
“喔。”颇为失望。
“那它自己开壳,里面会是什么?”
“不知道,嗯,说不定是条蛇……”
“啊……阿镜坏死了……不要吓人家啦……”
楚溪胳膊被拧地那个叫痛,但是,楚溪倒是也不算说谎,里面真的可能是条蛇,因为开壳之后,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