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最后一周，进行了半年多的大项目顺利杀青，外商合资方非常满意，给制作组每人特制一份模型小样作为额外酬谢。
林泽拖着满满一箱玩具进了CG工作室，一个个分发下去。模型是具有收藏价值的纪念品，做工考究，在网上至少能卖一百刀，而且有市无价。大伙都很开心，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来得晚，人员名单里没她，结果她参与了却没拿到小样。而得到礼物的众位同僚不顾她的情绪在她面前刻意显摆，她恨不得能踩扁他们小人得志的嘴脸。
当火鸡头拿着她做的那个角色模型向她热心展示时……
“这太不公平了！”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悲愤的哀鸣。
见她一脸怨怼，Cameo眉一挑，指着身旁双手抱胸看热闹的林泽居心不良的提议：“奕歆，你可以找林总要补偿啊。这次可是他的失误，谁让他没早点把你招进来呢。”
林泽瞥过Cameo，转头对她浅笑：“好啊，你想要什么？”说得随意自然。
她脸上的不忿一扫而空，垂眸淡然道：“不用了。”
周围的同事立刻嚷开。
“BOSS答应给补偿居然不要？陈奕歆，你脑子没被门夹过吧？”“快答应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林总，是不是什么补偿都行啊？”
她尴尬的抿唇不语，心里埋怨：跟你们又有没关系，那么热心干嘛。
林泽扫过众人，勾起一边嘴角调侃道：“很羡慕吗？行啊。把你们手里的上缴，我肯定会给等价补偿。”
高音喇叭们集体消音。她低头闷笑。
※※※※※※
画画时公司飞鸽突然跳出提示，林总的，她犹豫了下，点开。
林总：我公私分明吗？
她想了下，不管是今天还是之前，他都做到了答应她的这一点。
陈奕歆：恩。
林泽的回信一如既往的迅速。
林总：想要什么直说，别客气。这次确实是公司亏待你。
她挑了挑眉。
陈奕歆：想要公司下次记得写我名字。
林总：这是必须的，就算下次发礼物时你跑了都会寄给你。不过这次呢？你要是没要求我就随意发挥了。
喟然长叹，她思索起来。既然他无论如何都要补偿她，那么……
陈奕歆：说到想要的，确实有一件。
林总：说吧。
陈奕歆：晚上你能不在我家楼下守着吗？
发出这段话后她有点担心，会不会太直接了？
过了半晌。
林总：……抱歉。
她抿唇，他果然误会了。立刻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陈奕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次没等多久。
林总：好。
林总：奕歆，我们还能算是朋友吗？
朋友？脑中忽的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朋友很好，朋友就对了！
陈奕歆：算。
林总：那你能帮我个忙吗？朋友之间的忙。
她心里一紧。马上就提要求？这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但刚认可两人的关系是朋友，翻脸不认人她做不出来。看看吧，如果他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抿了抿唇，那就拒绝。
陈奕歆：什么忙？
林总：愚人节快到了，你能帮我给福利院小朋友选些玩具吗？我选的礼物总不受欢迎，女孩子这方面眼光应该不会错。
她诧异的看着这段话，手指不自觉敲起来。
陈奕歆：你还做这种事？
林总：每年大小节日我都会送。
林泽……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
她摇头轻笑，却看不到自己笑得有多温柔。
陈奕歆：好。
林总：那下班后我来找你？
陈奕歆：好。
※※※※※※
下班后同事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她留下加班。
看人走得差不多林泽才过来。微笑和她打了声招呼，在她机子上用自己的账号登入一个网购商店。里面全是各种新奇有趣的儿童玩具，林泽向她做了简要说明，她只需要点击收入购物车就行。整个过程他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对待这份额外任务她就像对待工作一样严谨。不仅考究玩具的外形和趣味性，还会查阅下安全性和顾客评价，给小朋友选礼物自然得慎重对待。
在她专心致志选礼物时林泽定的晚餐到了，她还不饿一会再吃，林泽在一旁吃着看着。
她转头看向林泽，那埋首餐盒专心致志的吃货模样还是跟以前一样。
“已经三十个了，够了吗？”她开口询问，这都过去一小时了。
林泽放下基本清空的餐盒，用纸巾擦了下嘴和手，正色道：“不够，最少也要一百个。”
呃……这任务也太艰巨了吧。
林泽起身，把纸巾餐盒扔进废纸篓，一边说道：“奕歆，饭菜快凉了，先过来吃吧，剩下的我来选。”
“你不是说你眼光不行吗？”她怀疑的瞅着他。难道是骗她？
林泽洒然一笑，耸肩道：“是不行，所以你得在一旁帮我参谋。”接着小声嘀咕了句：“反正你吃饭都三心二意的。”
什么话！
林泽拿起她的餐盒，拉着办公椅挪到桌旁，将餐盒递给她，“快吃吧。”并示意她换位。
她让出位置，抿唇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
林泽笑了笑，“别那么客气。下班还拉你帮我做事我才应该道谢。”然后在显示器前坐定。
林泽选玩具的严谨度与她不遑多让，但……
他选完后转到购物车页面，想听听她的意见。她对他选的玩具一阵摇头无语，其实在一旁看着时已经满腹牢骚。
学龄前儿童，有多少会喜欢拼图魔方九连环这类益智玩具？就算稍大些的孩子都不会喜欢。难怪他选得礼物会不受欢迎，这不是托词而是事实。
林泽苦笑着把她不认可的一一删除。
她忍不住好奇：“林总，难道你小时候就玩这些？”所以脑子比别人好使？
“差不多。”林泽诚实的点点头。
还真是……她捂额。天才的世界她不懂。
看她这表情林泽立刻补充：“当然，我也有汽车水枪之类的玩具，不过小时候没人陪我玩。小学前我没什么朋友。”
“为什么？”她有些意外。
“哮喘。”林泽轻轻提醒。
啊……心里一颤，不再问了。不仅担心那是他不美好的回忆，更怕自己知道后会心里牵挂。
她转移话题：“上百件玩具，我们这么选不知道要选到何年马月。”主要是林泽，虽然选得比她快，但通过率太低了。
林泽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你看中的直接拉购物车，我看中的你同意再放。”
“这不太好吧。”这不是让她赤裸裸鄙视林总的眼光吗，她有点害怕。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林泽满不在乎的笑道。
这倒真不是自谦。
“开始吧？”
她点点头。
因为以她为主两人的互动自然多了起来。林泽很希望自己看中的礼物能得到认可被放入购物车，总是据理力争，而她的反击简短犀利，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没少挖苦他。
在不服输的情绪影响下选礼物渐渐成了一场竞赛游戏。只要林泽能看中一件她认可的玩具就拥有一次主动选择权，可惜快选完了林泽依然未尝一胜。直到……
他们同时看中一个巨丑的娃娃。
她一脸意外，“你为什么选它？”难道经历了一连串惨败的教育，林泽眼光突然变好了？
林泽得意洋洋：“因为它够丑。你呢？”
她看着那个圣诞夜惊魂风格的布偶：“因为它够特别。”
“特别？”林泽怀疑的瞥了眼那其貌不扬的娃娃，转头对她打击报复：“看来你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被玩具菜鸟嫌弃，她立刻不服气的大叫：“我这是艺术家的眼光！”
他们两人凝视着对方，半响后她脸上的佯怒和他脸上的不以为然悄然隐退，笑容一点一滴的爬上彼此的唇角。几乎是同时，两人噗嗤一笑，眼中有着一模一样的释然。
林泽突然止住笑，抿唇转头，抬起一只手抵着额角挡住自己的眼睛，将那个娃娃拖入购物车。
她望着他的侧影，那紧抿的唇角含着微颤的笑意，不由得也垂眸浅笑。
他们俩……又回到了朋友。
※※※※※※
那个丑娃娃成为他们最后一件战利品。
林泽确定完订单，转头对她微笑道：“有点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一脸诚挚。
望着他期待的目光，她浅抿点头。
再次坐上林泽散发着香茗气息的舒适豪车，感觉……有些怀念。
“奕歆，今晚谢谢你。相信小朋友们会很喜欢你选的礼物。”林泽专注开着车，轻柔说道。
她微微一笑，突然问起：“那么多娃娃是送哪家福利院的？”近百件玩具都是批量订购，上千件了，多大的福利院会需要这么多玩具？
“一共二十四家福利院，遍布全国，这些捐赠品会由福利基金会的志愿者送达。”林泽详细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泽这好事做得可真大，辐射全国了都。
“对了！”他突然转头对她一脸兴致盎然的说道：“小学那会不是组织大家去福利院做义工吗，那家福利院现在还开着，也在基金会名册内，这批物资也会送到那。”
她微愣片刻，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落寞，低下头淡淡道：“那次……我没去。”
那时的她只顾着自艾自怜，所以……不想去，也不敢去，她怕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会感同身受，怕发现自己跟他们没多大区别……一种很复杂很灰暗的心态。
她跟林泽真是天差地别。
林泽的大手突然按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温柔的低音从身边传来：“逃避不美好的事是人之常情。”
她惊愕的转头，直勾勾盯着他，而他略一尴尬，立刻收回手和视线，眉头蹙起咬着下唇一脸懊恼。
她不是讨厌他碰她，会盯着他看是因为被他刚才那句话给……安慰到了。
“其实……我不讨厌你摸我头。”她对着他小声呢喃。
林泽闻言一怔，立刻转过头。
“那我还能再摸一下吗？”跃跃欲试。
“不行！”断然拒绝。
林泽白了她一眼，视线挪回车前窗撇嘴嘀咕道：“女人真善变。”
男人真容易得寸进尺。
“那次我没去，你们去都做了些什么好事？”那次没去在她心中留了个疙瘩，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惭愧。
林泽笑了笑，随意说道：“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拎了几袋零食过去。那次纯粹是参观，根本没帮上什么忙。”他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噢，那次我把自己的玩具也带去了，阿姨分给几个男孩。他们挺喜欢我的水枪和变形金刚，跟我玩了一下午。”说着说着他便笑了。
看着他柔和的侧脸，她也不禁笑了。只是这笑容没维持多久。
她撇过头看着窗外浮光掠影，感慨道：“你真的很善良。”既善良又优秀，完美到令她望而却步。
“奕歆……”林泽一声轻唤，缓缓低沉道：“我有的不只是善良。为了私欲，我也会变得卑鄙。”
她转头看向他，平静问道：“就像你把我诱骗到意林？”
林泽闻言唇边扯出一抹苦涩，看着车前方郑重致歉：“对不起，我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繁华的夜市抿唇不语。其实……
她从没为此生气过。
林泽转移话题，笑着调侃：“奕歆，你最近事业心很强嘛，把Cameo手里三分之一的单子都接走了，他让我给你准备一副棺材以备不时之需。”
囧……这段时间她的确没日没夜的工作，但跟事业心没多大关系。
“我知道你很渴望成功，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他说得很认真。
她侧头看着林泽，用眼神询问交换什么？
“我不再到你家楼下守着，你也不要每天都熬夜，好吗？”林泽偏头看着她温和问道，脸上满是关怀和忧心。
她抑制住心底翻滚云涌的悸动，紧抿着唇轻轻“恩”了声。
“这样才对嘛。我可不想做周扒皮式的老板。”林泽咧嘴轻快笑道，然后转回视线继续关注路况。他静默侧影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松弛，她无法忽略。
从他脸上她已经看懂——他在压抑自己，小心把握着分寸，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维持着不亲不疏的关系，只是为了……不再被她推开。
看到这样的他，她心中有份想安慰他甚至拥抱他的冲动，她必须用尽全力去克制。因为……
他们只能是朋友。
※※※※※※
林泽送她到楼下。
“替那些小朋友谢谢你的。”
他说完亲吻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然后贴上她的额头。
她呆愣的看着他，他轻笑了下。
“上去吧。”
“你先走。”
她想看着他的背影，而不是让他看着自己的背影。
林泽注视她片刻，发现她是认真的，浅笑颔首，转身，静默离开。
他的气场真的很明显，那转身后的失落在她眼中无限放大。
“林泽！今天我很愉快。明天见！”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再让你伤心。
他的脚步一顿，转身望来时一脸惊愕。
她扬起嘴角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