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迎上他缱绻的眼神,心里顿生感动。
墨白不为她冠上世子妃这三个字作介绍;证明他心里并不看重世子这个身份;也证明他心里从来都是将她当一生珍惜的爱侣对待。
她朝那冷漠甚至显得无情的安王爷微微一笑,道:“东方语见过王爷。”
安王爷漠然看过来,看她的眼神同样透着排斥的陌生;然他的眼光凝扫过她绝美脸庞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随即便转开了目光,一瞬冷却的眼神背后,隐隐透着一丝厌恶。
东方语的感觉从来都细腻敏锐。
即使是如此短暂的一个眼神;她仍能感受得到安王爷心底对她强烈的排斥冷意。
她心下愕然;心想这个男人或许是在边疆男人堆里埋得太久,所以一见到雌性生物便下意识的厌恶。
否则,那有人如此没来由的;只凭一眼就落结论,厌弃他人。
她自认自己的表现还算合格。
唯一能惹风权铮一下生出厌恶的,只能是她嫁给墨白成为世子妃这个头衔了。
丫丫的,你厌恶我;我还不爽你呢。
东方语心里忿忿;面上依旧含笑。
半天,才听得安王爷冷漠而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嗯”。
墨白又道:“王爷,这几道家常菜是小语亲自下厨做的,你尝尝可合胃口?”
东方语听闻墨白这番话;心里又一阵莫名滋味浮涌而上。
墨白如此殷勤,不过是想让安王爷接受她;可刚才安王爷看她的眼神,只一眼便透着厌恶。
东方语苦笑了一下,墨白一定没有看到那一眼;她忽然觉得头有些疼;没想到没有预想过有婆媳矛盾的她;现在居然也遇上这样的事。
听着墨白小心翼翼的声音;她心里便觉得生疼。
尽管墨白声音听起来仍冷淡昔,温醇依旧;可她却听出了他莫名的不安,与几分极力想要求得风权铮认可的意味。
以前,她从来不觉得有必要屈就自己,去讨好别人;甚至折了某些骄傲去求得别人认可;可现在,她看见墨白眼眸淡淡流转出来的孺慕渴望,她忽然便觉得,原来以前自己的不愿意,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让她愿意屈就的那个人而已。
安王爷听墨白这么一说;忽然又朝东方语投来淡淡一瞥;这一瞥里,厌恶稍淡,似乎还含着些微的惊讶。
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不过随即将筷子往碟子伸去,那是一碟野菇炒肉丁,他在边疆,最爱吃的一道菜。
他挟了一柱入口,别看他身为大将军,但从小接受的皇室教育,让他绝不会像一个普通武夫一样表现得那么豪放,他咀嚼得很慢,即使常年远离帝都,他的举止仍流露出行云流水般的尊贵优雅。
墨白似乎十分介意安王爷的评价;虽然他明知盯着别人吃东西是十分不礼貌的事;但此刻,他居然有些失态,虽然没有直直盯着安王爷不放;可他的眼光总不时瞟过去;而他挺直的背,在无形中表现着他的紧张。
东方语忽然觉得心中那隐隐的疼越发厉害;鼻子也慢慢的有些发酸。
也只是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觉,墨白在安王爷面前,心态上,其实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一个渴望得到父亲肯定与疼爱的孩子。
安王爷这一咀嚼,似乎在啃一块钢铁般;居然过了漫长的时间,才听得他从鼻腔里淡淡发出一声,“嗯,味道还好。”
就是这简短的五个字。
东方语看见墨白眼里紧张的神色隐退,并微微流泛出几分欢喜的熠熠神采来。
她低头,眼眶里打转的晶莹水滴差点没忍住。
为墨白心酸的同时,她心里疑问也在无限放大。
风权铮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儿子。
是否从来都没有给过墨白如此简单的肯定。
她觉得她一开始看到风权铮眼里对墨白流露出的爱惜神情;一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一个从来吝于给予儿子肯定赞扬的男人;或许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得爱惜这样丰富珍贵的情感。
墨白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极力渴望得到安王爷认可这件事上;并没有留意到东方语默然中,那变幻眸光里渐渐冷却的情感变化。
“王爷,你若是喜欢,就多吃点。”
东方语听闻墨白如此殷勤相劝;又觉得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差点又要滚滚而出。
安王爷自进入王府之后,就一直将惜字如金这四字发挥到彻底的极致。
他漠然看了看墨白;也只是给墨白一个轻得几乎看不清的点头作为回应而已。
东方语心情郁卒,似乎碗里的白饭是与她结了十世怨恨的仇人一样;她用力使劲扒呀扒;努力低头,不让别人看见她水光闪烁的眼眸里还冒着层层怒火。
胡侧妃见墨白劝安王爷挟菜,也没有趁机做出什么不合时宜挑拨离间的举动来。
只不过,她见安王爷挟什么菜多了;她便会体贴的替他挟上两柱别的菜,也是轻柔地劝他尝尝。
东方语本以为这顿饭就要在无比压抑沉闷中吃完;然而,她心情郁愤未平;饭也还没扒两口。
门口忽然闪过一道亮黄的影子。
她忽然看见安王爷眼神一暖;而他的眼角竟然在这时奇异地向上扬了扬,然后,更令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阿雄,好久不见;来,过来这里。”
温柔的语气,带笑的眼神,飞扬的额角。
若非此刻坐着;东方语一定会因为内心极度震惊而栽跟头。
此刻,她看到的都是真的吗?
安王爷,这个对自己家人都不假声色的男人;居然对一只年迈的黄狗露出如此喜悦温和的神情;就像是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这翻天覆地的态度变化;让东方语霎时觉得,这只黄狗才是安王爷的家人;他们与安王爷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其他人似乎对安王爷这种对狗比人亲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竟然没有一人眼里露出震动的神色,人人怡然自得拿着筷子安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