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驾有功是不假,可这份功劳不是大哥一个人的,这是元家的功劳,大哥虽是义子,但终究是元家的一份子。”玉冰淡淡的说道,“仅这一次功劳,先父得以追封辅国公,娘亲追封赵国夫人,更是二哥,授予右卫将军正三品的官职,试问这朝堂之上,即便有功,哪一个不是从五品做起。二哥仅凭这一次的功劳,就被授予正三品的右卫将军,这是大岐开国以来,绝无仅有的事,已经开了我朝的先例。即便是大哥,皇上也曾想授予官职,委以重任,是大哥自己拒不接受……皇恩浩荡如此。将功补过?这功都赏了,如何补过,若要补过,皇上对元家的赏赐是不是该全部收回。”
元少棕佩服的看向玉冰,“景文王就是这个意思。”
听下人说,高衍下午就回府了,为什么不来找她?
玉冰看着淡淡的月光,远处偶有流萤飞过,忽闪忽闪的绿光试要与月光一争高下。
他难道不知道她回府了么?管家说过,高衍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连枝苑。
连枝苑,他将这个院子也改成了连枝苑。玉冰抬眸看着院门上方的三个字,虽也是龙飞凤舞,石匠师傅终是未能刻出高衍笔走龙蛇,飘若流云的风骨。
天都黑了,他还不回苑休息么?难道……难道他生气了,知道她回来,所以才不回连枝苑?
玉冰踱着步子,来到了逐夕的房间。满目的素净,很难想象是一个女子的房间,不过确像逐夕的性格。
立在窗前,静等着月亮移动着它的步子,更声传来——三更了,逐夕怎么还没回来。
玉冰紧紧蹙眉,望着窗外的月色。正思虑间,两道黑影闪过,径直的走进了房间。
玉冰转身,看着元少棕一身黑衣,抱着一身黑衣的逐夕,而逐夕的左臂无力下垂,晃荡在身侧。
“逐夕。”玉冰心惊,看着元少棕,“她手臂怎么了?”
“脱臼了。”元少棕放下逐夕,扶她坐好,心疼的看着逐夕,说道“忍一下,很快就好。”
逐夕点点头,随着元少棕抬起脱臼的手臂,狠狠的咬紧牙关,额上瞬间流出细汗,骨节相错的声音响起,逐夕终是忍不住叫出声来,汗珠顺着鬓发流落。
声音不大,听在玉冰的耳里却是一阵揪心,眼泪滑落,脱臼虽非大伤,可是复位时锥心的疼痛她是知道的,“逐夕,对不起,旧伤方好,就添新伤。”
“当初虽有您求情,可桓大哥毕竟放过我一次。”逐夕淡淡一笑,活动着自己的手臂,“您看,已经没事了。今晚还算顺利,令牌被我留在了牢房,相信狱卒一定会找到。出了牢房,我就一直向景文王府跑去,狱卒看我去了景文王府的方向,就没有再追。只是没想到,在景文王府的附近,遇到了王府的高手,幸亏少棕出现,不然前功尽弃,还会惹来一身的麻烦。”
牢房又脏又臭,不是人呆的地方,可是皇上没法向高循交代。玉冰只好让逐夕走一趟,假扮刺客去刺杀桓少枫。桓少枫夜里遇袭,不用等到明早,便会传到皇上的耳里。只要查出刺客与景文王府有关,皇上应当不会再继续关押桓大哥。至于是否真的与景文王府有关,是真是假,这个并不重要。
所以,逐夕去的时候,她让逐夕带上令牌,而这个令牌正是在定州时,她无意中捡到的,一方铜块,掌心大小,四周雕着兰花,中间是一个景字。逼宫那里,看到高循腰间也系着相同的一块令牌,便确定这是景文王府的令牌。本想还给他,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皇上要向高循交代,那她就让皇上给高循一个交代。
玉冰抬眸看向元少棕,一身的黑衣,“二哥怎么会去?”
“是王爷让我去的。”元少棕回道。
闻言,玉冰并不吃惊,带着心虚出了逐夕的房间,向连枝苑走去。
连枝苑内,梨树下,一袭白衣淡月华。玉冰看着高衍的背影,转眸看向四周,这里的布置竟与安州王府里的连枝苑一模一样。
高衍转身,背对着月光的双眸不辨悲喜,“舍得回来了么?”说完,不等玉冰回答,抬步向寝室走去。
清冷的声音一如他清冷的背影,玉冰回味这他一语双关的话,舍得回来——是舍得从逐夕的房间回来,还是舍得从落雪轩回来;回来是为他?还是为桓少枫?
看着碧纱窗上的清峻身影,他……是不是在吃醋。
寝室内,案桌前,高衍手捧书卷,正细细品读。
案桌的对面,三步之遥,玉冰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看着高衍。
高衍相似没看到玉冰,为了更好借助烛光,微微侧侧身,继续看书。
玉冰也跟着小移半步,依旧对着高衍。
玉冰似乎挡住了他的光线,换手捧书,转过身来。刚转过身来,玉冰也跟着转了过来。
高衍头也不抬,“别妨碍我看书。”
见他肯说话,玉冰嘻嘻一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拉着他的袍袖,“在生气?”
高衍也不回答,挪了挪位置,似要与玉冰保持距离。
见高衍挪位置,玉冰毫不在意的也跟着挪位置,双手改为摇晃高衍的袍袖,“你让二哥跟过去,却没有阻止,可见你并不反对我这么做。”
高衍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来,冷道,“我是不反对,但你是不是事先该跟我商量一下,如果今晚少棕没有随去,你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
玉冰点点头,方才逐夕说道遇到景文王府的高手时,她的背脊立时渗出冷汗。逐夕若是被景文王府的人抓到,逐夕性命难保,整个常山王府都会受到牵连。高循定会就此事大做文章,就算皇上有心偏私,也难堵朝堂上悠悠众口,这确实是一招险棋。
“是我错了。”玉冰歉意道,随即拉起高衍的手,“我是担心你会不同意,所以才……”
“我不同意?”高衍甩开玉冰的手,冷笑一声,“因为桓少枫,我就不同意,你太看得起我了。”
玉冰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再次拉起高衍的手,这人明明吃醋还死犟,“桓少枫与元少棕一样,都是我的哥哥,我的亲人,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高衍转过身,似乎没有理会玉冰的打算,抖抖衣袖,再次拿起书。
烛光下的高衍,隽仪丰采,雅如明月,自是俊逸出凡尘。
玉冰呆呆的看了一会,见高衍没有转身的意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珠帘处。
“看来,想要个旷世奇才的孩子……”玉冰说到一半,又叹了一口气,“也这么难!”
说完,穿过珠帘,向床榻走去。
衣服方退去一半,人就被高衍抱起,上了床榻,“你这女人,今儿是你自己找的,别怨我!”
风雨缠绵后,玉冰窝在高衍的怀里,枕在高衍的臂上,“明儿一早我去瞧瞧大姐,想将闾丘策带上。”
“嗯。”高衍回道。
“若不是时间擦肩而过,大哥和大姐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玉冰叹息道,他们俩应该在一起——这个惊人的想法在她的脑中一闪即逝。
高衍看了看玉冰的脸,沉思良久道,“明日一早,你先进宫,设法请皇后娘娘陪你一起去看你大姐。”
玉冰抬眸,不明白高衍的意思,但还是答道,“好。”
兰姨来到梨园水榭,见逐夕和迎蓝正在伺候玉冰用午膳,“王妃上午可是去了景文王府?景文王妃怎样了?可是快生了?”
见玉冰不回答,只是拿着筷子出神,“这是怎么了?”见玉冰仍是不答,“冰儿,怎么了?你别吓兰姨。”
自兰姨进府后,就尊称玉冰为王妃,也不让逐夕和迎蓝与玉冰同桌用膳。说情分放在心里就好,尊卑有序,礼节不能废,这里始终是京城,不是安州,免得落人口实。
可是方才见玉冰痴呆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直称了王妃的名字。
一旁的迎蓝泪水滚落,说道,“今儿一早,奴婢陪娘娘去景文王府探望景文王妃,没想到……没想到景文王妃全身是伤,有的地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兰姨震惊,“作孽啊,那孩子呢?”
“闾丘大夫说,分娩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只是……”迎蓝泣不成声,“只是……孩子脉搏微弱,景文王妃又气虚血亏,这孩子能不能生出来……都……都说不准……”
“那……那该如何是好?”兰姨六神无主的问道。
玉冰放下筷子,起身,“逐夕,替我更衣,随我进宫。”
御书房里,玉冰跪地不起,立在一旁的高衍默不作声。
“玉……常山王妃,你这是何意。”高寅不明所以的看向玉冰。
“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讨一道圣旨?”玉冰说道。
“圣旨?”高寅看着玉冰,“若是为桓少枫,朕不能答应你,桓少枫伤的可是朕的八皇叔。虽然昨日有人行刺,但事情尚未查明,还不能放他,不过朕已经将他禁在别处,这个你放心。”
“臣妾不是为大哥的事情而来。”玉冰说道,“大哥伤人,有错在先,理应受罚。”
“那你所为何事?”高寅不解的望着玉冰。
“臣妾是为臣妾大姐的事情。”玉冰一想到上午看到的月玢,伤痕累累,泪水不由人的涌上眼眶。
“八皇婶的事情,朕已经听皇后说了。”高寅叹气道,“着实让人心酸,没想到八皇叔如此心狠。”
“那就请皇上下旨,命景文王休妃。”玉冰冷静的说道。
高衍微微抬眸看向玉冰,一丝错愕的神色闪过眼底,“皇上面前,休得造次。”
“休妃圣旨?”高寅一脸惊愕的看向玉冰,片刻之后说道,“这如何使得,八皇叔虽有错,可这毕竟是八皇叔的家事。”
“可是,若不休妃,臣妾的姐姐必是死路一条。”玉冰泪水滑落,俯身叩地,“皇上,臣妾求你。”
高寅正要说话,却听门外的太监问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高寅一挥手,近侍严公公立时会意,打开了房门。
段淇雍容而入,缓缓行到高寅面前,俯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高寅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