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寒宣已经是深夜,周寒墨略显疲惫的闭了闭眼,还很苍白的俊脸上却固执的保持着冷傲,随时随地都不肯卸下这张面具。
“少爷,夜已经深了,您早点休息。”遣退了护工,周永躬身告退,眼神有些闪躲。
周寒墨翻着手上的文件,眼风未抬,只冷冷道,“这么急着走,想躲什么?”
周永离开的脚步瞬间冻住,脊背僵直的转身,“少爷,我……”
“周永,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搞不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吗?”周寒墨哗啦翻过一页文件,眼风带着无尽的威严,淡淡扫过周永略显慌乱的脸。
周永全身一僵,“对不起,少爷!颜小姐今天和林夫人大吵一架,还淋了雨。”
啪!
周寒墨手心里的签字笔应声而断,空旷的病房霎时被冷空气覆盖。
周永浑身打颤,原本以为少爷没提还想糊弄过去,只是周寒墨又岂是那么好糊弄。
“既然林家人自己不满足,就怪不得我了。”从牙缝中挤出这样一句,帝王般的气势徐徐扩散,“给我订明天一早去A市的机票!”
周永一惊,“少爷,您的身体……”
“什么时候我的决定,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冷冷一瞥,足以叫周永胆战心惊。
周永抿唇,敛下眸底忧色,“我知道了少爷,马上去办。”
直到周永离开之后,周寒墨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掌心被签字笔壳的碎渣刺出不少血口。
他周寒墨的女人,怎能允许别人欺辱。他一定要最快速度带她回来。
A市的天似乎与T市格外不同,即便是秋日没有阳光的天气,云层却也不厚,稀薄的漂浮在天际上,似乎只是一处妆点。
七点不到,A市国际机场的出口,一名拄着拐杖的男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倒不是因为他的行动不便,而是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无法睥睨的气势。虽然拄着拐杖,却自然走出一股如履平地般的泰然自若。
周寒墨冷冷环顾四周凝视的目光,脸部线条僵硬而冷漠。
颜清然这次来A市的目的是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可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林韶峰走。
可是,那个男人竟敢不好好照顾她。不仅让她在他父母那里受辱,更让她站在庭院里淋雨。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颜清然下榻的酒店,周寒墨不顾大堂接待异样眼光,拄着拐杖直入电梯。
门口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颜清然还蜷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
昨夜淋了太久的雨,她这症状,倒像是感冒了。
昏沉着去开了门,门口斜倚着门框拄着拐杖的男人,叫她不算清醒的脑袋一时成了浆糊。
“跟我走!”周寒墨冷冷开口,伸手拽了颜清然就准备走。
颜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带着走了两步,随即恢复神智,狠狠甩开他的手,“周寒墨,你来干嘛?”
“来带你走。”周寒墨回头怒视,眸底黑沉如暗夜,涌动狂潮。
颜清然拧眉,避开他再次伸过来的手,扭头回了客房,反手准备关门。
周寒墨伸手抵住门板,一张脸黑沉似铁,目光落在颜清然泛着冷芒的眼睛里,露出一股不识好歹的责备。
颜清然苍白的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刚才触碰她的手时,热度似乎也很高。
“周寒墨,周大总裁,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颜清然干脆放弃关门,双手环胸看着周寒墨,一脸的不耐烦。
藏在不耐身后的,却是一丝担忧。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身体都成这样了还到处跑,一点不知道珍惜。
周寒墨一双墨黑的眼霎时波涛浪涌,墨眉紧皱在一起,砰的一拳砸在门板上,震得颜清然受不住力倒退了几步。
周寒墨伸手想扶,却又生生忍住,只僵硬了一张脸看她,“不管以身份什么,我今天都必须带你离开。”
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在这里受伤害,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周、寒、墨!”颜清然咬牙切齿,狠狠冷笑,“你凭什么觉得你想带我离开,我就必须跟你离开。我的未婚夫在这里,今天是我未来公公的生日,我凭什么要扔下这些未来的家人,跟你这个外人离开。”
这个女人,竟然敢说他是外人!周寒墨垂在身侧的左手骤然收紧。
“颜清然,林家这么对你,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带着怒意的咆哮,几乎将酒店的天花板给掀了。
“周总,我觉得你可能有些误会。”颜清然眯了眯眼,将心底泛起的酸涩咽下,看着周寒墨的眼睛,认真而严肃,“我不管周总是怎么知道我和林家的事情,但这毕竟是我的私事,周总作为一个外人是不是应该给我起码的尊重。”
“之前承蒙周总相救,我对你很感激,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让周总介入我的生活,甚至过问我的私事。”颜清然的目光越发冷冽,也越发叫周寒墨心寒,“周总请回吧,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说什么?”周寒墨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说出来。
颜清然扭开脸,冷冷回应,“周总,请你离开!”
心像是被一把钝重的刀砍中,周寒墨薄削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黑眸沉如瀚海,涌动的黑色潮水似要将人溺毙。
“颜清然,你当真要我走?”仿佛一字一顿,又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出这么一句。
颜清然倏地回头,看着周寒墨黑如硬铁的脸,又骤然绽开一抹优雅高贵的笑,“周总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还是压根就听不懂我说话。如果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遍。请、你、离、开!如果你是听不懂,那我只好找保安来了!周总是希望自己走,还是让我叫人来请你出去。”
最后一句,带着一抹决绝的意味说出来,就像一记重锤,重重敲在周寒墨心头。比以往颜清然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他觉得钝痛。
“好!”
一个好字,咬着牙被说出来,不知包含了多少情绪。只是骤然赤红的双眼,和眼底深沉浓厚的疼痛,还有拄着拐杖的手背泛起的突突跳着的青筋。周寒墨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能控制此刻自己的情绪,支撑他转身离开。
“我走!”
转身时僵硬的脊背,离开时略显蹒跚的一瘸一拐,叫那个男人原本坚毅挺直的脊背,看起来那么落寞、那么心酸!
颜清然狠狠闭眼,不许自己再去看那背影一眼,缓缓关上了房门。
酒店门口,周永候在车门旁边,看周寒墨黑着一张脸下来,身后空空如也,心里明白了几分,是以越发不敢开口。
出了酒店大门,周寒墨倏地停住,静默的站了几分钟后,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一声无奈的叹息从唇角溢出,周寒墨原本僵硬如岩石的脸部线条也有一丝软化,看着格外叫人心疼。
“周永,吩咐大堂给颜清然送点感冒药和退烧药上去,叫司机载我去A市最大的商场。”冷冷吩咐完,周寒墨弯腰钻进后座。
周永匆匆跑进酒店,不多时匆匆出来,上车后黑色宾利滑过优美弧度,绝尘而去。
颜清然正准备休息,房门再次被敲响。依照周寒墨的骄傲,他不可能去而复返,所以颜清然放心的去开门。
门外,酒店服务员扬着国标式的笑,递上准备好的感冒药。
“颜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感冒药。”
颜清然微微一愣,随即恢复神色接过托盘,淡然的道了声谢,反身关门。
看着眼前的清水和药丸,颜清然秀气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原本淡然平静的五官浮现出一丝无奈。
没想到周寒墨竟然也会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只可惜,太迟!
仰头将药丸吞掉,拿了浴巾去浴室。
泡了一个热水澡,再加上感冒药的药效,原本昏沉的脑袋渐渐清明。
和风徐徐,吹在略有些湿漉的长发上,颜清然靠着阳台,眉眼宁静悠远,目光落在一盆小小的君子兰上。若有所思。
门口林韶峰皱了眉头,早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周寒墨怎么会来,他心里一清二楚。
将内敛的气势徐徐释放,林韶峰扬起一抹浅淡笑意,“小晴。”
颜清然收回心思,回头优雅一笑,落地的玻璃窗后,是林韶峰温润的笑脸。
“你来了。”颜清然打开玻璃窗,垫着脚尖出去。黑色的丝质睡袍将白皙的小腿衬得格外诱惑,赤着一双玉足,脚趾莹润可爱。
“你在这儿,我怎能不来。”林韶峰伸手,颜清然顿了顿,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酒席订好了,你这个未来女主人也该出去应酬才对。”
颜清然垂头,将眼底神色收敛得很好,“稍等,我换身衣服。”
昨夜虽然尴尬,但作为林韶峰的未婚妻,林父的生日演戏确该出席。拿起一早准备好的衣物走进更衣室,不多时换好出来。
“走吧,先带你去个地方!”林韶峰抬手,将颜清然拉到怀里,搂了她的细腰准备出门。
颜清然有些不适应他的亲昵,身子略僵,只片刻又柔软下来。
周寒墨,也不曾搂过她的腰。那样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却从未和她有过这样亲昵的姿态。
唇角挂起优雅自若的笑,任由他带着自己出门。
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是林韶峰,不是周寒墨,不会再是周寒墨了。
正打算开门,门外骤然响起敲门声,和客气恭敬的询问,“请问颜清然小姐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