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曲:树连枝,鱼比目,掌上腰如束。·
细看来,倒是一条做工极其精美的宫穗,水绿色的流苏一泄而下,在腰系摇晃间灼发着出習習的光辉。
但我的眼神只是钉板般落在穗上的那块香玉,弓弯弧折,倒是一条活现的比目鱼。
比目鱼!!!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我不知心头为所如被狂拽狠踩,一种钻心的晕眩逼得我窒息。比目鱼素来为男女定情之物,寓意情贞意切,至死不渝,莫非墨靖王他已经……
一汪泉口不知不觉中已注满我的瞳孔,我旋即抽出手紧紧地掩住嘴巴,扭头就跑出厢房,一路上便是任由着泪水漱漱打下。
李澈便一下了懵了,可也急地跟着跑了出来,一跑上高喊着我的名字。我见定是要被追上了,旋即绕过座假山,便一背狠狠砸在山后,按着自己,狠狠抽咽而已。
还是煦日当头,但恍乎间宛如明亮的天光都被眼前那层水帘隔在世外,这样晴朗的天气,也晕黄成了瑟飒的晚秋。但半晌后我唯觉的心头一梗,方才如此失仪的动作似是发狂了么?墨靖王也将彼及弱冠之年,若有钟情属意的女子,与其回下终身也是正当不过。尤其是在帝王家,这更是牵及到皇族的枝繁叶茂,更是无法违避的。
想到这层,我狠抽了自己一掌,也是糊涂了,方才为何见到那串比目鱼时会是那般心痛。爱上他了?怎么可能,可笑!他不过是一介顽劣**之徒,况我也已然身为宫嫔。
他兴是追及之下,见我一溜烟失了人影,分岔路口又多无从决择,便也是停下气喘吁吁。但他仍是不甘休的样子,竭了力地大声道,“贺兰姑娘,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听得到的”。
“贺兰姑娘,我的这个心,是从来不敢说罢,今日胆大说出来,就是死了也是甘心的!我知道我生性混钝,定是入不了你的眼的,但你且不要弃置我,且由着我多近近你,说说话罢。否则定是会捱出一身病来,不知何日才能好”。
我无力地侧过脸,朝着天讪讪一笑,“果然是个呆子”,却又顷刻泪如雨下。
“哎呦,王爷这是向着谁说话呢”,假山后又传来一句莺语细软的话。啊呀,不好,定是被人偷着听了去,这下可如何是好。
我挨着假山探出一只眼去,见那女子衣衫也算不上鲜美华丽,素色的袍面上稳稳地绣着几朵夜昙。凭着眼力,我还分得出她便是陆语嫣陆美人罢。她入宫的年头比我长了许多,身后的故事我自然也算不上熟悉,但听说是有过段荣宠的日子。
只可叹帝王家什么荣宠福泽,不过如她身上绣的夜昙,夕颜朝落,稍纵即逝,哪有什么冗长的梗古不变。
李澈便是羞的满面涨紫,但不知她听到了几段,也只是腥燥的双手低垂竖立在那。
陆美人似不不是什么苛刻犀利之人,只是温笑地甩着帕子,“这头臣妾就不明白了,王爷若是看上了什么可人的宫女,说与皇上指婚便是了,又何苦在此低下自己。反正王爷也步入英年了,正是时候呢”。
李澈仍是羞郝地不知怎么应,“陆美人,这…”
这宫里头不擅揣测人意的女子哪会博过圣宠,陆美人也定是****过人的。她只用含笑的春眼瞄过墨靖王,就款款地说道,“妾身宫里这头还有些琐事抽不出身,这便告辞了,还请王爷自重”。
见此情形,李澈也沉着声应下,便做出样子,赶在她前头抽身走了。
待他们都走许远,我这才徐徐起身,扑拍了身上沾染的尘土,便也支身回了。
回到厢房后,我细细地提起他带来那双朝靴坐到榻前,又取下挂在帐后的那个竹箩。竹箩里头放的几匝丝线,染成了黄绿几许明丽的颜色,是我用茉莉砧出的汁水细细泡过的。既使仅是拈在指尖,也嗅得出浴在阳光下恬凉的阵阵暖香。
我轻轻地用指尖挑出裂处的丝线,用串好的锦线针针紧密地匝下,料想他这**虎的人,若是不缝得细密些,不消些时日便是又绽开了罢。
当我把心神种种在这双朝靴上注下时,窗外的走廊上传来了温软的燕笑声,似是夹着苏八子的。我匆匆起了身,把朝靴推到榻下,还赶紧把竹箩放在其前掩饰一二。
这回好生奇怪啊,苏八子一向孤高自许,冷洁幽避,今日里竟有与他人来往。
苏八子领入那名女子也仅是十六上下,但体态却略有太真的丰腴,与苏八子并排一起,着实是种不同的风味。她也一丝也不拘谨,其笑声也跟着从厢房外步步摇入,似乎已是很熟稔的模样,“贺兰八子也在呢,椒蕙有礼了”。
我也含笑向她福了福身子,便算是见面礼了。苏八子似是看出我尚存着生疏的戒意,便拉起我的手道,“这位便是殷八子了,以后我们几人便可姐妹相称,也算是互相有个照应了”。
那个殷八子虽是不畏生的样子,但到底初次有些不自在,便推托道,“妹妹在下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不劳烦二位姐姐,先行告辞了”。
“贺兰姐姐,下回再聊了”,她本已跨出两步,却又回头点到了我,那个回眸笑的似生拈下的香兰,两颊侧托起的肉感中荡漾出一种清冽。那刻起,我便也认定了,她断然也是不俗的女子。
看她已然拐出庭院后,苏八子即信步上前拉上门枷,紧接地把朝着院子的窗户也封得死死,施即转身回到我面前,“心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以后不用再陪我上宝鹃山了”。
我自然满满是困惑,却又无不好奇地探听,“哦?为什么”。
“因为,有她”,苏八子说得神色绘舞,还侧过脸去,朝厢门飞飘了个眼色,我便立即会意了。
我却饶有不解,怪不得我看那殷八子便觉似是胆色不凡的女子,仍问道,“苏姐姐,她究竟是谁啊,你到底是如何识得的”。
苏八子徐徐地低下了眉,信口应道,“这个我如何知晓,兴是太子也安插在后廷的内应罢”。
外头的阳光,洒落在碧瓦飞檬上烁发出金片般的神辉,盘踞万里的宫殿在雕饰下显的是如此恢宏逼人,但我知道,一股脓流已然从疮口注出,待的便是溃疡崩塌的那日。那时的阙楼殿前,定是兵变沧桑,马蹄叠乱。
“苏姐姐,太子到底什么时候起兵啊”,我弱弱地问道,一字复一字佛都要被我咽下,纵是晓得这是我不该知道的,仍是按捺不住萌动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