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荒漠.情到深处无怨尤
黄昏。
我坐在荒漠的黄沙上,玩弄手中的细沙,心里空空的。我还是劝服不了自己嫁给清洋哥哥,我想到婚后的生活,就如眼前的黄沙一样单调。可是我有抗争的资格与能力么?我才刚刚成人,对这个世界还很无知,除了听从父母的话嫁给他,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是不想再体验一次万象镇的经历了!
这时夜合走过来,我看到她温柔的笑容,情不自禁跟着她一起笑:“今天这么早就办完事了么?”
她坐到我身边道:“是啊。明天我就要走了,喝不到你的喜酒。今天和你聊聊天。”
我惊讶地看着她:“明天就要走?”
她点头道:“是呀!怎么,舍不得我啊。”
我失落道:“有一点吧。你不在,我的心更像被掏空了似的。”
她安慰道:“别这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习惯了就好。”
我苦笑道:“对于别人或许如此,但我却做不到。你知道么?每经历一次离别,我的抑郁比前次更深了。”
她感慨道:“你太脆弱了。其实你应该尝试接触新鲜的事物,不要一直囿于情事。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逼疯的。而且这样对清洋也不公平。”
我苦笑:“我也想这样。但是,你别劝我了。与其劝我,不如多告诉我一些关于日落的事。”
她笑:“你还嫌在海市蜃楼里看他看得不够啊?”
我道:“你也说了是海市蜃楼,太虚幻。即使我观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敢称自己了解他。有时我甚至害怕我对他的了解就像这海市蜃楼一样,一切都是假的。你好歹与他有过接触,而且交情不浅呢。”
她笑:“可我不像你,不爱他,自然不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他很体贴,谁做了他的心上人,一定是那个人的福气。”
我笑道:“其实这个我也知道,他素有怜香惜玉之心么。”
她取笑道:“谁说你不了解他的?我看你对他了解得比我深。”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我含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吃红薯吗?以前我不经常吃,但这是日落最喜欢吃的。我知道以后,每次看到红薯或吃红薯的人都觉得很亲切。每次我吃的时候,就会想到日落,觉得冥冥中和他产生了奇妙的联系。”
她笑道:“你倒是挺理想的。”
我莞尔道:“我想我甘愿做深海里的那条美人鱼,即使一生不能说话,只要一场拥抱,一场痛哭就已足够。”
她担心地劝道:“你就算哭死了,他也不会知道。”
我动情道:“就算为他一生流泪,我亦心甘情愿。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痴人?他对晚霞一直无怨无悔。但凡称得上痴的,几乎无一不至情至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原以为只有在《牡丹亭》才能出现这样的感情,如今我却是亲眼见到了。见你如此模样,我曾经美好的情愫亦被唤醒。情之滋味当真美妙,一哭一笑都是无以言喻的享受。”
这是一个寂寞的黄昏。温柔的夕阳的余晖将偌大的荒漠晕染了一层薄薄的古铜的黄。
夜合画了一个玄光镜,镜子里出现一位独立于风霜中眼神沧桑落寞却坚毅深刻的大侠。
她娓娓地道出那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年武林大会,月起是芙蓉岛邀请的高手,我是牡丹城的一名弟子。刚见到他时,我就被他的气魄震慑住了。那天他败了,他败是因为那天他的妻子正值临盆,而他因为担心始终无法凝聚心神。
那天也是像这样一个黄昏。他一个人站在山巅,背影伟岸而寂寞。我走上前安慰他,他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又皱起了眉头。他总是这样,喜欢皱着眉头扮酷,呵呵,可能他是一个英雄吧,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的英雄气概。其实他笑的时候,就像一个烂漫的孩子,任谁也舍不得伤他。他是个极容易让人动心的男子。
我笑着说:“你就是这样迷上月起的吧?”
她笑了笑:“他的眼睛和落日一样迷人。不过,日落的眼睛是美得让人迷醉,月起的眼神却深刻得让人心动。”
我说:“不错。日落是凡尘仙子,月起更像英武逼人的大侠。”
夜合接着说:“自那天起,我们就成为了朋友。有一天他发现我看他的眼神不对,他有些尴尬。临别的时候,他送了我十六个字。”
我问:“哪十六个字?”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天暗下去了,周围静寂得只能听见微风的声音。明月贴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显得格外皎洁。
“看来他很爱他的妻子,”我低下头,“你可曾后悔?”
“缘起缘灭这东西,为何如此计较?我从来不后悔,也不曾纠结。留一个人在心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说得很动情,我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那是幸福的眼泪。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他,知道他尚在人世,活得幸福,就不再奢求其他了。寂寞的时候想想他的微笑,连心也感到温暖起来,直到自己的嘴角也有了笑意。”夜合的笑容很甜美很宁静,我知道她又在想月起了,只有想念心上的人才能让如夜合般深情的女子露出这样动人的笑容。
我不禁羡慕起夜合来。起码她见到过让她一生为之动情的男子,有过一段神交,对于像她这般把爱看得如此清白的人面对这样的缘分已然足够。可是我呢?我心上的人儿,他离我一直都是那么遥远,从未相知,更何谈相交?
我问:“你愿意相信古人与今人之爱么?”
她答:“今人爱古人,是今人的不幸。”
我笑着说:“幸好我不爱古人。”
夜合望着明月:“可如果他像月亮一样遥不可及,那也是你的不幸了。”
我暗自吃了一惊,差点掉下泪来,却忍住了悲哀,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连见一面都如此困难,我这样的爱慕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对夜合说:“追求也是一种随缘。若我穷尽千山万水仍不可得,那才表示我与他今生无缘。若追上了,岂不也算缘分?”
她笑道:“也许吧。祝你成功。”
她抬头望月,今夜的月真美,出尘如洗,我和她望着望着便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