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收到晓雅讯息:“陪我去见个人!”。
不会又是莫晓雅父母给安排的相亲对象吧?乔侨握着手机,眼前浮现出莫晓雅相亲时那愁苦的模样,不由好笑。低下头,纤长白皙的手指迅速在手机上打出一个笑脸,“ok!”
利落地将做好的文案存储分类,又一一核对桌上确实没有遗漏,乔侨这才慢悠悠起身。
大厦走道的冷气打的很足,似烟的冷雾从空调出风口层层叠叠洒下,冻的她一个机灵。
“叮”一声,电梯门倏地打开,大波的人群僵硬地挤入,密闭的空间,四散充斥着疲累的气息。乔侨倚在角落,双眸默然地盯住电梯上层层递减的光亮数字。
又是“叮”一声,伴随着杂乱纷章的脚步声,电梯内的拥胀的人群瞬间散了开。不远处大堂的灯光映射得大理石地面白莹莹一片,乔侨眯着眼快步走出,一眼已看到那辆惹眼红色跑车。
她拽了拽手里的包,走了过去。
路过的三两行人,纷纷往车里望去,名车配美女,吸引力不是半点,也很符合八卦的臆想。
车里的人目不斜视,细巧的下巴微微抬起,正对着镜子认真补妆。细葱般的指尖,捏住柔软的粉扑,眉眼妩媚,在粉白的脸上细细的按压。
乔侨径直开了车门,坐进副驾驶,也不管一旁化妆的女人,熟稔地打开座前的储物箱,取出几块独立包装的饼干,两指掐住褶处,细细撕开,自顾自地吃起来。
莫晓雅见怪不怪,从包里取出一瓶酸奶,随手放在中控台上,道“看我对你多好”。
乔侨一勾唇,直接取了打开,莫晓雅斜她一眼,语气却是语重心长:“刚买的,还有点冰,你慢点喝!”。停顿片刻,又数落道:“你哦,一点都不注意保养,当心以后生不出孩子!”。
乔侨刚抿下一口,闻言,包着的那一口酸奶差点呛着,不上不下,真是难受。
莫晓雅轻笑一声,拨弄了下额前的一缕长发,伸长脖颈对着后视镜照了许久,像是满意了,这才踩下油门。
乔侨又拆了饼干塞进嘴里,含糊着:“又相亲?”月亮形状的眼睛掬满笑意,眼梢挤成细长的一条,像是画了眼线。她没有等到回应,又咽下一大口的酸奶,侧脸看向打扮比以往更为精致的女人,口齿清脆:“美人画眉请君赏,今天这位真是荣幸啊!”
莫晓雅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并不说话,只有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微扬。
车子驶过繁华商业区,开向远郊。
路两边都是极高的梧桐树,初秋微凉,路灯洒下幽幽的橘色,安静的照着地上盘子大小的落叶,一小卷冷风拂过,落叶漱漱作响。
车子沿着梧桐路行驶,前方是看不到底的深邃,幽暗寂静。
许久以后,终于到达。
那是一座老式院落,漆黑的铜门,坚挺的线条,肃穆凛然。爬山虎的枝桠紧紧地攀着大门的两侧,绿色中带着些许微黄,把围栏层层叠叠都包裹住。凉风掠过,爬山虎层层叠叠上下翻动,波浪一样,在夜色中,却显得格外温顺绵柔。
莫晓雅按下喇叭,布满爬山虎的墙内走出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男子,到了车前,看到是莫晓雅,神色一肃,端正地一个敬礼,反手一挥,老式的铜门“吱嘎—吱嘎—”缓缓打开。
车子在一栋三层小洋房前停下,青灰色的石砖房隐在浓浓墨色中,夜光清冽,两人快步踏门而入。
莫晓雅带着乔侨七拐八拐,熟门熟路地打开一扇红木大门。这就是晓雅相亲的地方?
房间一角支着一展云母屏风,屏风晶莹光润,翠绿的星星点点似银河闪烁动人。墙上略显昏黄的绢纸上,温顺的仕女斜斜靠着,慵懒地掌着灯,正桌旁的花梨木几上,青瓷盆里娇嫩地挺立着一株水仙,隐隐幽香。
乔侨四周观望后,便坐了下来,不再留心,只拿出手机逛起论坛。她最近在追一部新剧,里面的男二号,很合自己的胃口。今天论坛里有最新一集的剧照。男二号静静地看着女主的背影,那么无奈又伤感。乔侨看着手机,想到这狗血的剧情,不由得痛惜地叹了一口气。
“最近又有新老公了?”莫晓雅讪讪道:“你上次这副样子是2周前吧?这次又是哪个男明星?”
乔侨斜斜瞥她一眼,闷闷地反驳:“告诉你多少次了,我只迷剧里的人物。”
“哦?”莫晓雅猛然凑近,精细的眉眼直瞅着白亮的手机屏幕,一字一句:“男二号温柔暖心,从小喜欢女主,深情默默守护,宁愿自己受伤,只为帮助女主寻找幸福。”
乔侨嘴角抽了抽,又听她念道:“男一腹黑决断,禁欲克制,强取豪夺,步步为营……”
莫晓雅念着男一的简介,眼前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轮廓,哈,看来乔侨喜欢的可不是这个类型啊!
半晌,乔侨只听到莫晓雅低低的笑声传来。
莫晓雅的唇角挂着笑,脸色红扑扑的。乔侨大为不解,看个简介,有这么开心吗?
正疑惑时,又听她道:来,我帮你补个妆”。
太过反常!乔侨奇怪地瞅她一眼,一脸无语:“又不是我相亲”。
“漂亮一些,最好可以让那人面色突变才好”这话当然不能对乔侨说,定会把她吓跑。
看着乔侨一脸抗拒,莫晓雅简直恨铁不成钢,直接行动,无视她抗拒的表情。
莫晓雅快速从包里翻出口红,单手拧开,另只手也不闲着,直直伸手掰过乔侨的下巴,不容分说,用力一拉,凑近,在乔侨唇上细细描了起来。
女人的脸在乔侨眼前陡然放大,乔侨睁大双眼,晓雅贴自己那么近干嘛?脸颊都快碰到自己的鼻尖了!
她稍稍用力往后挣扎,却发现被捏紧的下巴居然动弹不得?!哈,学柔道的果然不一样!下一秒乔侨已颇为识时务地放弃抵抗,更是嘟着唇,积极配合,力求速战速决。
两人无言,沉静的空间仿佛停滞,只有墙上的侍女端坐着,端庄雍容。
“咔擦”,门忽的打开,捧着热茶的服务生瞬间呆愣住,眼前的两个年轻女子靠的极近,像极了是在亲热。服务生垂下眼,快速沏茶离开。
涂个口红需要这么久吗?乔侨垂眼盯着莫晓雅的鼻尖,暗自神伤,眼神却在不经意间瞥到门口。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眉色浓黑,像是一尾流星斜过,幽暗的桃花眼星辰点点,唇边擎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一身暗色西服穿的清贵挺拔,修长的双臂交叉重叠,男人斜斜靠着门廊,姿势慵懒。
只是,为什么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
疑惑的低眸,莫晓雅呼出的气息就在鼻端。电光火石间,心道不妙,晓雅和自己靠的太近!对方该不会以为自己和莫晓雅是同,性,恋人吧?
这位是晓雅的相亲对象?
思索间,乔侨猛的往后一退一避。
这个动作来的突然,莫晓雅根本没来得及反应,拿着口红的那只手未来得及调整姿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红色,直刷刷的从乔侨的唇延伸到下巴。
莫晓雅瞪圆了眼,眨巴两下,旋即听到闷闷的低笑声,皱着眉转过头,果然看到倚在门口的陆承沣,莫晓雅一撇嘴,眉间轻皱,这跟她预料的相差甚远啊!
四下寂静,只有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垂首间,一方丝质手帕递到乔侨眼前,那是一方墨色的纯色手帕,四边是暗金色的密实的锁边,乔侨微微抬头,拿着手帕的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尖修剪的圆润干净,一看便是养尊处优。
乔侨接下手帕,勾了下嘴角,“谢谢”,那丝质的触感夹带着一股微微的清冷气息让她微有愣神,她随即轻轻拭去唇下的口红印,轻薄的手帕触上一抹绯红,像是墨色中的一晚彩霞,悸动温和。
等她擦净抬头,莫晓雅早已偷偷往男人使了好几个眼色,可惜无一例外被男人无视。
“你好,我是陆承沣”男人再一次伸手。
乔侨站起身,露出标准的微笑:“你好,我是乔侨,晓雅的朋友”。
男人墨黑的眸子温和,嘴角含笑,男人宽厚的手掌隐隐用力,温热缓缓传来,乔侨一震,忽觉得手心滚烫一片。
莫晓雅似乎对那人一见如故,说话间丝毫没有以往相亲时的尴尬,居然是难得的主动姿态。
从身高体重到兴趣爱好再到留学经历...乔侨在一旁听着也觉汗颜,从来都颇有分寸的莫晓雅今天实在太反常,这是做户口调查吗?也好在陆先生有耐心,居然笑着一一作答。
她此刻深觉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千瓦大灯泡,还是不用插电就自动照的满堂亮晃晃的那种。
“乔侨,承沣是我们的中学校友”莫晓雅笑眯眯地介绍。
呀,这么快就不带姓地叫上了?
乔侨微笑:“真巧”。
“你们可能还遇到过哦!”莫晓雅抛来一个媚眼。
乔侨略带疑惑地望向莫晓雅,这个女人激动的神经错乱了?
“同一个学校,遇到过也不稀奇”,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你看看,人家陆先生走的才是正常的相亲程序嘛!
乔侨立马对这位陆先生多了几分认同,嗯,不错,是个明白人,一定相亲过很多次了。
莫晓雅看一眼乔侨,又转头看一眼陆承沣,两人都一脸泰然,不由得心中郁结。
虽然她借着大哥的名义约他吃饭,虽然她没有告诉陆承沣会带上乔侨,虽然自己存了想要捉弄他的心思,不过也算是给他创造机会了不是?
现在这当事人这么冷淡,莫晓雅不禁怀疑,难道是偷听的时候出错了?
不可能啊!
哼!让你装!
莫晓雅狡黠地盯着男人,语气颇为幽怨:“你大学时候在你们那片校区挺出名的啊,我可听说你交过好几个女朋友啊~~”。
男人浅笑的唇角抽了抽,完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漆黑的眸子看向她,完全不同于往常的漠然,隐约还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可就是这眼神,却让莫晓雅顿时一扫之前的不快,只觉得通体舒畅。
乔侨抬头,两人对峙的画面落在眼里。大脑飞速运转,现在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晓雅第一次和人家见面怎么就吃上醋了呢!
男人坦然的声音传来:“莫小姐,听说的事情大多都不足为信”,还是带着笑意的声色。
莫晓雅斜撇一眼微微勾着唇角的男人,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感觉到气氛的转变,乔侨埋首,想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一些~再低一些。索性不再夹菜,只默默干掉一碗白饭,祈求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乔小姐还要添饭吗?”嗓音都带着笑意,却在此刻显得如此突兀。
乔侨抬头,正对上陆承沣,那双桃花眼带着暖,正温和地直视她的眼,眸色深沉难辨。
“谢谢,不用了”,乔侨低头,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白瓷碗,顿时尴尬不已,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陪相亲了。
陆承沣转头,挑眉望向莫晓雅,声色低沉悠扬,“菜色不如意?也不看你添菜!”
莫晓雅终于憋不住笑,嘴角不自主地有些抽搐,“满意~很满意~~”,尾音拉长,很是意味深长。
边说着,举起公筷,夹了大半条鲈鱼给乔侨,“多吃点,不然呀~~我~要心疼!”说罢,抬眼望向陆承沣,陆承沣嘴角含笑,却是一脸坦然自在的模样。
莫晓雅苦笑“呵,这红娘可不好当!”。
一顿饭下来,已近九点。
四下静谧,只闻风卷着爬山虎沙沙作响。
道别以后,乔侨很自觉地等在车旁,远远地望着莫晓雅和陆承沣,这对佳人,在小洋房绒绒的灯光下,一个颀长挺拔一个修长婀娜,像极了一幅画,真是美好的让人心动。
然而事实...
“你之前和我哥的话我都听到了”。莫晓雅丝毫没有偷听者的难为情。
闻言,男人挑起眉看着莫晓雅,示意她继续。
“喜欢你就上啊,要等到什么时候。”据她偷听已经5个月了啊!
男人像是见怪不怪,还是一脸云淡风轻,醇厚的嗓音清晰的吐出四字:“徐徐图之”。
莫晓雅深吸一口气,压抑了一晚的怒气终于爆发,大声骂道“徐你妹!”转身就走。
风卷着人声飘向远方。
“哦?妹妹?都谈到家里人了?进展真够快的!”乔侨一脸了然,颇为感慨地点了点头。
车上,莫晓雅有些异常的兴奋,乔侨表示理解,热恋的男女都是如此。
“怎么样,这陆承沣不错吧,长得帅,修养好,家世更不用说了”。
乔侨认真点头,故作老成:“嗯,我们晓雅能看上的,一定是极好的。”
莫晓雅滞了一瞬,呵呵干笑两声,笑容僵在唇边。
夜风清冷,料峭挺拔的身姿立在风中,男人凝视车远去的方向,唇角微带,若有所思,背后是无边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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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侨到家时,楼道里很多人家都已熄了灯。
匆忙的洗漱完毕,整个身体嵌入松软的床褥,调整睡姿等待入眠。
床头的手机忽的一片雪白,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晚安好梦”,是欧阳。
乔侨不由得皱了眉。
窗外微凉的夜光伴着深夜特有的静寂充斥着整个房间,也显得格外冷清。
乔侨陷在被窝里,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拿起手机,点开,又放下。晓雅应该睡了吧?或许她正在和今天这位陆先生聊天?他们看着很相配。
这个陆先生看似不错,对晓雅很耐心,自己出糗以后,虽然他有笑出声,不过也给她一块手帕擦嘴。
手帕!
翻床而起,果然,那墨色的丝质手帕正安安静静地呆在包里,上面还有一些可疑的暗红。
乔侨扯了扯嘴角,丝质的东西一向难洗,时间长了更怕是洗不掉了。不情愿地耷拉着脑袋,懒懒地慢慢踱向厨房。
清水冰凉,乔侨将手帕打湿,又抹了些沐浴乳在那绯红处,轻揉地慢慢搓洗,手帕上淅淅沥沥滴下暗红色的口红印记,缓缓流入水槽中。
即刻,消失不见。